囚于永夜 第35章

作者:麦香鸡呢 标签: 破镜重圆 ABO 玄幻灵异

“我明白。”温然的语气很淡,态度顺从一如既往,“我以后会注意,对不起。”

“随你吧,你这张脸我也实在看够了。”好几秒,陈舒茴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又能高兴多久呢。”

将一地的纸捡起来,一张张重新拼好,但都是皱皱的,不平整很难看,温然决定还是重新画过,细节和数据已经记在脑子里,从头开始并不困难。

洗完澡躺上床,温然在关灯前又打开信息界面看和顾昀迟的聊天记录,可惜内容太少,上下一拉就没有了,他关掉手机。

还以为会失眠,意外的却睡得很快,好像非常累。

他梦到温宁渊了,就坐在餐桌旁,为他递来一块三明治,笑着说:“订的模型要到了,你放学回来就能拆。”

那段时间晟典的一个重要项目出了问题,很有可能要面临巨额赔偿,温宁渊为此疲惫忙碌,面对温然时却没流露半分,依旧是温和平静的。

“真的吗?”温然要迟到了,很快地吃着早饭,又喝一口牛奶,“晚上我们一起拆吧,我去上学了,爸爸再见。”

“好,司机在门口,不要着急,慢慢走。”

没能等到放学,午休一过,温然就被司机接到医院,看见温宁渊的遗体。

他碰了碰温宁渊的手,冰凉的,又有其他人过来,温然被挤到一旁,背着书包呆呆地站着。

回到家,新模型就放在茶几上,那是温宁渊送给他最后的礼物,温然没有舍得拆,好好地珍藏着。

然后耳边响起陈舒茴的禁令,温然看见那个模型被扔到地下室的杂物里,门缓缓关闭,照在模型上的光线一点点暗淡下去。

前进的时间停止,开始急速倒退,退回七岁时的孤儿院,阴天的傍晚,温然左手抓着一颗石头,站在围栏边,看着那个扎马尾的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小树。”

身后传来老师的声音:“小树,你在和谁说话?请问您是哪位?”

女人慌忙站起身,裹紧风衣离开了——

不,不对,和之前做的梦不一样。

在离开之前,温然分明听见她说:“小树,你再等等我。”

温然张了张嘴,想告诉她: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三天前,他被带到院长办公室,见到一对陌生的夫妻,院长喊他们‘温先生’和‘温太太’。他们看了他很久,又和他聊了会儿天,最后与院长签下协议,约定第四天的早上来接他。

所以没有时间了,他明天早上就要被接走了。

“听到了吗,小树?”女人的声音颤抖而急切,“你乖乖的,等我,好吗?”

起风了,女人脸旁的碎发被吹开,阴沉天色下,露出微红的双眼,和那张清丽的脸。

呲啦——眼前场景陡地如纸般撕裂,身体一空,巨大的失重感袭来,温然猝然睁开双眼,左手紧攥成拳,于漆黑房中惊坐起身,无法抑制地大口喘气。

那是李轻晚的脸。

作者有话说:

顾少潇洒离去后的流程:开车——到路口——停车——抽烟——发消息

第37章 《又见面包车》

从凌晨睁眼醒到天亮,温然起床洗漱。镜子里那双眼睛满是血丝,温然低头掬了把水,将脸浸进去。

在书桌前坐到七点半,温然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很快就被接通了,那头传来和蔼的女音:“喂,哪位啊?”

温然嗓音沙哑:“孙阿姨,是我,小树。”

“噢,小树啊!”孙慧英高兴地说,“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啊?”

“有件事想问您,没打扰到您吧?”

“不会不会,我刚吃完早饭,打算看电视呢,什么事你说?”

“上次见面,您问我被领养之后有没有奇怪的人来找过我。”温然顿了顿,“其实是在我被领养走之后,有人来孤儿院找我了,对吗。”

“啊……”孙慧英语气里有些为难,沉吟半晌,叹了口气,“对,你被领走的那天下午,有一个女人来问你的情况,院长告诉她你已经找到领养人了。”

“她听到以后就哭了,疯了一样地问院长是谁把你带走了,院长说不能透露领养人的信息,让她回去,她却说她是你的妈妈,让我们把你还给她。”

手指抽搐了一下,温然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小树,可能你不知道,你的领养走的并不是正规程序,院长收了你养父母一大笔钱,和他们签了保密协议,这件事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孙慧英仿佛也为此懊悔许久,“那个女人最后离开的时候,写了一张纸条给我,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电话,她拜托我,如果有你的消息,就告诉她一声。”

“但是被院长看到了,等她一走,就把那张纸条拿过去给撕掉了,让我不要管。”

温然张开嘴,无声地吸了口气,另一只手紧扣桌沿,问:“您还记得她的名字或者号码吗?”

“我当时都没来得及看清啊,只瞟到一眼名字。”孙慧英回忆了一下,说,“姓李,李什么晚,中间的字不太记得了。”

指甲死死抠住桌面,几乎要嵌进去,温然整个人哆嗦起来。

“好,我知道了。”他竭力保持语调平稳,“这么早打扰您了,那我先挂了。”

“小树啊,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是你的养父母对你挺好的,就不要再……唉,你自己的事,还是你自己决定吧,要好好的啊。”

挂掉电话,温然把脸埋进手臂。

alpha和omega一向是领养的首选,孤儿院里人数最多的永远是beta,温然总是默默地看着AO小朋友们找到领养家庭,一个接一个离开老旧的孤儿院,而他一次次被剩下。

终于有一天,他等到了自己的养父母,是一对条件很好的夫妻。离开孤儿院的那天早上,温然回头看着大门,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有家了。

那时的他并未意识到,原来只差一点就能找到亲生母亲了。

差那么一点点,错过了就是十年。

周日,温然去了一趟首都歌剧院。

他这一周都在不停搜索与李轻晚相关的消息,然而能从网页中获取的信息浅显而有限,颓丧中温然决定另寻方法。

早晨的歌剧院冷清而空旷,温然畅通无阻地一路走到最大的演奏厅,隐约听到音乐声。他推开门,从观众席最后一排望下去,是乐团在排练。

监督排练的是一位穿着连衣裙的年长omega,清瘦而挺拔,温然想起上次去章昉懿家时顾昀迟提到的吴老师,猜测她应该就是章昉懿的太太吴因。

温然迈下台阶,在第三排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他们排练。大约过去二十分钟,吴因拍手叫停,乐团成员们收拾乐器三三两两地离开演奏台,温然这才站起来。

打开水杯还没来得及喝水的吴因注意到他,似乎是怔了一下,随后走过来,一手握着盖子压在水杯上,看了温然几秒,问:“你是……?”

“吴老师您好,我是温然。”温然鞠了一躬,“上次去您和章老师家里吃饭,您刚好不在。”

“是温然啊,果然和老章说的一样……”吴因的目光一直落在温然脸上,笑了笑,“上次我赶回家的时候你和昀迟已经走了,我还和老章讲,哪天再把你们约到家里吃顿饭呢。来,我们去办公室聊。”

“好。”

半路上不断有人对吴因点头问好:“副院长。”吴因一一颔首回应,推开办公室门,请温然进去。

又是一面挂满照片的墙,吴因给温然倒了杯水,见他在看相片,便指着其中一张道:“你看,这是舒茴刚进乐团的时候,那会儿她还没毕业呢。”

而温然只看着同在一张照片上李轻晚的脸,指了指,用很平常的语气:“这是李轻晚吗?上次章老师和我提到过。”

“对,是她。”吴因看了看温然,却没有提起他与李轻晚相像的话题,“那一届的首都音乐学院,真的出了好多优秀的琴手,像舒茴,还有轻晚,他们每一场排练和正式演奏的视频,我都一个不落地特意存着。现在想来,真是怀念那时候。”

她将水递给温然,朝办公桌走:“我给你看看他们全团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奏的视频。”

温然捧着水杯跟过去,吴因从抽屉里拿出一只U盘插到电脑上,打开文件夹,找到视频点开。

近二十五年前的视频,应该是剧院自己录制的,偏纪录片形式,画质模糊,音质也不算好,但仍能看出每个人脸上专注的表情。悠扬合奏声中,温然看着李轻晚,那时的她年轻至极,演奏时周身仿佛有风起。

镜头缓缓转动至观众席,拉近,温然顿时一愣——温宁渊。

他坐在第二排,认真地看向演奏台,似乎微微笑着,温柔又欣赏的神色。

只停留了两三秒,镜头再次转开,温然问:“我父亲以前也会来听吗?”

“嗯,和舒茴结婚之前宁渊经常来,舒茴不上台的几次也能见到他,不过婚后就没有再来过了,我们当时还开玩笑说他是害羞了。”吴因回忆着,“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他和舒茴是一对,结果突然宣布要结婚,我们都很吃惊。”

温然回想温宁渊的淡笑,这样画质不佳的视频里都能看出他流露的爱意,但为什么,自己却从未见他对陈舒茴有过这种表情,总是温和又尊重的,然而无法感受到爱。

“我妈……和李轻晚的关系好吗?”温然迟疑而谨慎地问。

“算不上好吧,在我看来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也从没有听说她们有什么矛盾。”

笃笃笃,有人敲门来送文件,吴因将视频暂停。温然于是把杯子里的水喝光,向她道别:“那我先不打扰了,谢谢您抽时间和我聊天。”

“不会的。”吴因注视着他,几乎有些慈爱的神情,“应该说谢谢你陪我回忆那些时候,我和有些人也确实太久没能再见了。”

晚上,温然将模型从箱子里拿出来,轻轻放在书桌上,坐下来安静地欣赏。他这一周过得堪称浑浑噩噩,拼命想找到关于李轻晚的消息,却一无所获。

温然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为与李轻晚的错过而遗憾难过,为她的失踪而提心吊胆,为找不到任何线索而焦灼急躁,但今天和吴因交流过后,他突然平静了一些。

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他有妈妈了,并且还有很多人惦记、想念着她。

一定会有机会再见到妈妈的,温然这样告诉自己,他开始产生期待。

过去的人生里实在太缺乏有期望和盼头的事,现在终于有了。温然不去猜测自己为什么从出生起就流落孤儿院,都没关系,他知道那一定不是李轻晚的本意,她明明那么想念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地让自己等她。

所以一定要继续等下去、找下去,哪怕晚了十年。

温然拿起手机,找了好几个角度才为模型拍下一张完美的照片,犹豫片刻,他将照片发给顾昀迟,并配文:又在仔细欣赏[微笑][玫瑰][握手]

从上周六顾昀迟离开后,温然没有再主动发起过聊天,他甚至都不太敢把模型拿出来,总担心下一秒陈舒茴就会推门而进,尽管他知道陈舒茴不会对模型做什么,因为是顾昀迟送的,她轻视自己,却终归忌惮顾昀迟。

今天不打算忍耐了,想正大光明地观赏模型,想找顾昀迟说话,哪怕不会被回复。

他已经无法再像过去那样蒙昧地对陈舒茴言听计从,一味的顺服并不会为他带来任何母爱、关怀,只有无数冰冷的警告与破坏,不停逼迫他降低底线,成为毫无自主意识的木偶。

温然不愿成为木偶。

过去近二十分钟,手机收到新消息,正在做题的温然立刻放下笔拿起来看。

一个好人:你能不能别这么土

温然:?

温然:我哪里土了[疑问]

一个好人:全部

温然:好吧[枯萎]

温然:你什么时候再回国?

一个好人:不确定

温然:那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声[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