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游瓷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洛钦愣在原地。
洛钦默默了半晌,自己找了一堆篝火,挨着几个烤火的幸存者坐下来,看着面前跃动的火光,脸色出奇的有些平静。
十几秒的时间,他体会到了从天上到地下的落差。白无泺那句话好像一团杂乱又极黏的胶布,在他心上缠了几圈,将满腔的热血和期盼牢牢地绑了回去。
水荔扬有喜欢的人?谁?
洛钦抬起头,盯着面前一个人死死地看,直看得对方发毛:“你看我干什么?”
他心想能让水荔扬喜欢的人,究竟能有什么优点€€€€帅得惨绝人寰?水荔扬似乎没有那么肤浅。腹有诗书?这点或许可能性还大些。
如果是前者,他可以努努力,左不过自己今年才19岁,过几年再长开一点,说不定也不差。如果是后者,他也可以努力,不就是看书吗,他看就是了……
“你觉得我追他胜算大吗?”洛钦魔怔一样追问面前这个无辜的路人,“他要是拒绝,会委婉一点,还是坚决一点?”
路人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好像也被唬住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大……大吧?”
“小伙子,你要追哪个姑娘啊!”边上一个大叔豪爽地凑了过来,手里握着半瓶二锅头,“俊不?有照片没,给我看看?”
洛钦摇头:“照片没有,但长得特别好看,我第一眼见就觉得好看。”
大叔哈哈大笑,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相册递给洛钦看。碎成四五块的屏幕上依稀可以看清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虽然已经是旧照片了,但在那个没有修图和美颜的年代拍下的黑白照中,还是能看出来出水芙蓉的清秀模样。
“瞅瞅,这是我媳妇儿和闺女,是不是可好看了?我也是第一眼就看上我媳妇儿了,她那个时候在我们县政府当会计,我去办事儿的时候一下就从柜台后面七八个小姑娘里看见她了。那一双大眼睛给我迷得啊,水灵灵的,我永远忘不了那天。”
洛钦笑笑,想起来他和水荔扬的初见,匆匆忙忙的,没来得及看清他长什么样。在宿舍里那次,才真真切切看见了水荔扬的脸,留着寸头清爽干净的学生模样,一对眉眼笑起来弯弯的,眼尾泛着红,整个人就好像一副精心画出来的画。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从哪一刻开始动心的,或许宿舍里那一瞥,就在他心里种下了粒种子。从深宁一路到汉州,种子已经抽丝发芽,在他心口缠成了无法纾解的结。除非连根拔起,否则只会越陷越深,无药可医。
“我是挺庆幸的,那个时候我鼓起勇气去追她。虽然她是我们镇上最难追的姑娘,但还是和我在一起了。”大叔说着,脸上露出微笑,“我好几次都觉得没希望了,结果后来结了婚,她说早就喜欢我了,怕我是三分钟热度,才没那么快答应。”
洛钦笑着听他讲,目光偶尔瞥见篝火对面坐着的一个少年,似乎冻得有些发抖,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谈话当中来,只是瑟缩着不停朝手掌哈气。稍微暖和一点之后,他拿起篝火旁烤热的行军罐头,就着半瓶矿泉水,小猫刨食一般地往嘴里扒进两口。
那少年脸色不是很好,怯生生的模样。洛钦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过多注意到这个人€€€€他长得有点像张桓。
只是对方比张桓要高一些,身材也更清瘦。虽然面庞有些瘦脱相,但仔细看来骨相却是十分好的,比张桓要好看一些。
洛钦犹豫着要不要去问一句,就听到水荔扬的声音在身后叫他:“洛钦!”
“哎!”洛钦噌的一下站起来,两眼亮晶晶地就跑过去了。水荔扬总觉得他身后似乎有条尾巴在摇€€€€大概是错觉。
水荔扬刚和程清尧从隔离区回来,身上也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呛得洛钦咳嗽了几声。他掏出兜里的防疫证,在水荔扬面前晃了晃:“看看,检验合格,准予屠宰。”
“少贫了。”水荔扬笑着看了他一眼,“我刚去看了那些被隔离的人,情况不太好。”
洛钦见他和程清尧脸色都说不上轻松,心中不由得一沉。看来事情比之前预料得要更糟糕一些,这病毒来得凶猛无比,人类目前根本就难以控制。
“之前那个被咬了的士兵呢?”洛钦问。
“被感染了,他自己开枪自杀,我没来得及阻止。”水荔扬目光一暗,“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洛钦叹息着摇了摇头。
程清尧问:“你消毒了么?”
洛钦从兜里掏出防疫证,重新在两人眼前展示了一圈:“消了,看这个红戳€€€€荔枝那小表弟真够厉害的,我能不听么?”
程清尧笑了两声。
“走,跟我去远山见一个人。”水荔扬从兜里掏出串钥匙,转身往一辆车前走去,“我们开车过去。”
“荔枝?”
一个犹犹豫豫的声线不知道从哪响起,水荔扬回头看了看洛钦,疑惑道:“你叫我?”
洛钦一摊手:“我没有。”
这时候刚刚坐在篝火边上沉默寡言的少年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地看着水荔扬,又叫了一声:“荔枝,是你吗?”
水荔扬诧异地看过去,目光在那少年脸上打量了许久,仿佛有些不能确定对方是谁。
“你……”水荔扬脑中某个念头片刻一闪,忽然清明起来,“小雨?”
“是我,是我!”
少年脸上的狂喜之情溢于言表,朝水荔扬狂奔过去,一头扑在了对方身上,激动得眼泪几乎喷了出来。
水荔扬被撞得差点一个趔趄,不过还是稳稳站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扶着面前这个少年的肩膀,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年雨?”
程清尧好像也对这个名字熟悉有加,同样愣了一下:“是……年雨?”
被叫作年雨的少年喜极而泣地点点头,脏兮兮的脸上挂出两道泪痕:“是我,荔枝我可算又见到你了,这么多年你跑哪去了……”
“你怎么,怎么……”水荔扬的表情还是不敢相信,他认认真真地端详年雨的脸,仿佛终于看出了些旧友的影子,“你怎么变了这么多?”
年雨抹了一把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高中毕业以后就在减肥了,是瘦了不少,是不是还长高了点?”
“……是长高了。”水荔扬怔怔地打量着年雨半晌,点头道,“你真的瘦了好多,难怪我刚才没认出来你。老赵之前跟我说你已经进避难所了,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洛钦见这个叫年雨的人突然间和水荔扬如此亲密,不由得暗自灌了一肚子醋。他走上前去,一点不客气地顺走水荔扬手中的钥匙,“我们走吧,上车聊。”
年雨和水荔扬久别重逢,一直紧紧拉着对方不放,好像是在成日的担惊受怕里获得了一丝安稳,终于抓住这颗稻草可以安下心来。
洛钦看着水荔扬和年雨坐进了后排,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程清尧开着车,从避难所一路出来,经过汉州已经凋零破败的街道,往市中心驶去。洛钦看到沿途的街道还没有被清理出来,游荡的丧尸随处可见,见到移动的车子都摇摇晃晃地往这边追来。
“汉州也这样了吗?”洛钦叹了口气,“和深宁简直没有区别。”
程清尧道:“因为汉州灾情爆发要比深宁晚一些,虽然初期的防控做得并不到位,但至少能及时止损。城里面刚划出了几片相对安全的避难所,现存的军队和民众都撤到就近的避难所里了。”
年雨点点头,应和道:“前几天还没有那么严重,新闻里只说季节性流感爆发,让自己待在家里隔离。那时候大家还能正常出门上街买菜,后来有一天晚上突然就控制不住了,满大街都是人在咬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流感怎么会把人变成这样。不久之后小区居委会通知我们马上去避难所,但是从小区撤离的时候有人突然发病,咬伤很多人,我妈就……就没跑出来……”
他说着,眼眶又有些红了。水荔扬闻言神色也有些感伤,伸手拍了拍年雨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别怕,没事儿了。”
洛钦默默地将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看向窗外。
“一开始事出紧急,没能找到感染源头,所以城外最初的避难所就是因为对感染者处理不当,才造成了感染扩大。”程清尧说道,“多亏水荔扬在深宁发回的情况调查报告,我们这儿才及时得知了远山的那些消息,要不然真的很难控制。”
汽车拐了个弯,驶进市中心的一处商圈大道,远山公司就坐落在这里。前面有军队拉起的隔离网,后面几处高台上有架枪的特警把守,见到有车过来,一个警察吹响了哨子,示意他们停车检查。
程清尧从兜里掏出警察证递给隔窗检查的特警,对方检查过后,向他敬了一个礼,便开门放行了。
“荔枝……”年雨看着程清尧,小声说道,“你和清尧现在都,都好厉害啊。”
“工作而已。”水荔扬笑笑,“没什么特别的,在哪都一样。”
越野车停在远山的大楼前,几人开门下了车。
楼前依旧是重重关卡待检,水荔扬和程清尧掏出各自的证件,给楼前警戒的军警看过。洛钦和年雨则出示了在避难所领的防疫证,核实之后,也被放行了过去。
远山大楼修建得十分豪华,由当年汉州最大的投资商兴建,耗资上亿。这里原本是许多公司企业共用的写字楼,几年前被李牧祁全部买了下来,当做汉州总公司的独栋大楼使用。
他们坐电梯到了顶楼,尽头的办公区是这一片区域最高层的所在€€€€那是李牧祁的私人办公室,听说比许多官员的私宅还要奢华精致,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俯瞰市中心的大半景色。
推门进去之后,洛钦才意识到他从前所理解的“豪华”终究还是太肤浅了。
这里装修得简直不像一间办公室,而是极尽奢靡的私人住宅风格。脚下是光滑崭新的黑金花色抛釉瓷砖,靠近办公区的地面被铺上的暗红织花地毯。天花板和墙壁都是工业装修风格,头顶吊了几排复古风吊灯,会客室还摆了一台漆黑锃亮的古典钢琴。
洛钦第一眼就觉得,这办公室的主人必定十分骚包。
办公室左侧是休闲区域,居然还有私人厨房和卡座。进门往前走到尽头是李牧祁的私人卧室,门上挂着“私寝勿进”的吊牌。右侧就是紧挨着落地窗的办公桌€€€€这居然是整个办公室里占地面积最小的一片区域,仅仅简单地摆了一套办公桌椅,一侧的墙上是展示柜和红木书架,摆满藏品和书籍,装潢精致到了极点。
这地方更像是豪华私人住宅,而不是什么办公室,工作仿佛都是顺便的。
第40章 潜伏
“进去坐吧。”
水荔扬手插着兜漫不经心走进会客室,路过那台钢琴,手指无意识从盖着防尘布的琴键上划过,一触即分。
“来啦?”
冷不丁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洛钦心下当即咯噔一声,立刻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从厨房的隔间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瓶酒。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面色和善,笑容和煦,似乎不像老谋深算的商人。
“坐吧。”年轻人给他们指了指那些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沙发卡座,用开瓶器打开手中的酒,“老板不在,随便造吧。”
水荔扬脱了外套坐在沙发里,看着年轻人一门心思地对付那瓶酒,说道:“他们没找你麻烦,嗯?看你还有心情糟蹋李牧祁的酒。”
年轻人将红酒倒进醒酒器,等待的间隙也坐了过来:“被带过去问了一些问题,我都照实说了,应该算是最诚实的一个,所以很快就被放回来了。”
“你说的那些东西又没有用,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就是一个做感冒药的,顺便兼职机房管理员。”水荔扬道,“李牧祁才是重点审问对象,不问出点东西来,上面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年轻人点了点头,忽然看到坐在水荔扬身旁的洛钦,有些意外:“嗯,这是?”
“我叫洛钦。”洛钦向他伸出手,“荔枝的朋友。”
“你好,我叫祝衍,也是水荔扬的朋友。”年轻人握住他的手,笑得很是温和,“我在远山药物研发部门工作,给李总打工的。”
祝衍说话语速有些慢,总是不慌不忙的,让人想起疯狂动物城里那只树懒€€€€虽然也没那么夸张就是了。
屋子里很暖和,尤其是进来这一会儿,温度比刚才又高了一些,看来这间办公室的气温调节还是很智能的。祝衍在厨房翻箱倒柜了半天,也有点出汗,他脱下白大褂随手搭在一旁,然后挽起了里面那件高领毛衣的袖子。
洛钦注意到祝衍裸露的右手手臂上有一截黑色的纹身,图案十分夸张,好像是野兽一类的纹样,和他本人文弱的气质不太相符。
祝衍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坦然卷起袖子露出纹身,自然而然地将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
“但我们老板这次大概还是能全身而退,毕竟这事儿真的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祝衍说道,“他的人在灾情爆发的初期就开始搜集相关证据,目前他们手上的资料大致也能将这次的责任指向美国远山。有个股东携病毒毒株潜逃你们也知道了,很多证据都能表明,这次是一次早有预谋的全球性生化攻击。”
洛钦顿时有些无语:“这也太扯了,拍电影都没这么敷衍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带着病毒穿越国境线,是偷渡吗?”
祝衍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们老板那边的说法能够逻辑自洽,至于这些人为什么要在全世界传播病毒,他不需要证明。对了,关于这种病毒€€€€它的名字叫‘蓝田’。”
“蓝田?”
“对,因为这种病毒最原始的毒株,是在秦岭北麓的蓝田山发现的。它附着在一种矿物表面,靠感染附近活动的生物来进行繁衍。那种矿物俗名叫‘太岁’,一开始被误认为是蓝田玉,直到开采之后才发现,实际上是某种菌类聚合体和矿石形成了共生的关系,渐渐融为一体,因此病毒才能在其上存活寄生,这种共生体的统称就是‘太岁’。”祝衍缓缓说道。
太岁这个概念,具有相当的中国民间传说意味,由国内远山的研究人员初次提出,华盛顿总部后来又引用并承认了这一名词。祝衍被李牧祁带着参与过这种病毒的研究,也算得上是略知一二。
他接着说:“人们发现太岁矿石经过处理可以作为清洁能源使用,所以远山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研究如何高效率地进行能源转化。但渐渐的,有人观察到太岁表面附着的病毒虽然在动物体内时无特殊症状,但如果感染了人类,好像会一定程度强化体内的细胞和免疫系统。”
水荔扬目光闪了闪,有些沉不住气地追问:“然后呢,远山拿这病毒去做什么了?”
祝衍看着他,默默指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他指的正是水荔扬身上印有再造人类编号的位置,水荔扬和程清尧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祝衍接着说:“白少尉先赶回来之后,我就提取了他的血液样本进行化验,然后对比了最初形态的蓝田病毒毒株,发现这两者十分接近。也就是说,现在你们的血液里,就存在着这种病毒的活体。”
“什么?”洛钦目瞪口呆地看了水荔扬一眼,“他们被感染了?”
祝衍点头:“可以这么说,就是被感染的状态,但和目前爆发的病毒又不完全一样。水荔扬他们体内的蓝田病毒在初始形态上,进行过人为修改,而丧尸体内的病毒,又是另外一种形态的变异,这是三种形态RNA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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