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36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整个白日何承慕都心不在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同伍中,唯一有那个本事帮他的只有伍长,可陆旋没有多分心思在他身上,回屋拿纸笔研墨写了些什么,便不见踪影。

心怀疑惑,郑必武在射场找到了陆旋,还以为陆旋会借着这个机会表示关切,怀柔笼络,没想到他还有心思和别人比赛骑射。

外场看了一会儿,郑必武无意识点头,必须承认,陆旋骑射功夫了得。射箭本就不易,马上颠簸移动,射箭的同时还要控马,更容易失了准头。

这段日子的暗中观察,足以让郑必武对他的个人能力给出一个高评价。这样的人若在京营,往低了说,进入精锐部队不成问题。若要往高了说,郑必武自认能力不足,难以判断他的上限在何处。

原本葛大人的吩咐是要盯紧班贺,眼下却只能盯着陆旋,自己的前程都快折腾没了,还在这儿想人家能走多远。郑必武无声长叹,转身离开了射场,真不知道是触了什么霉头、犯了哪个冲。

孙世仪找上门时,班贺正在给阿毛讲解《营造法式》,对面小姑娘穆青枳坐在边上,似懂非懂地旁听。

穆青枳这些日子每天都来,扫扫地擦擦桌子,抢着洗碗煮饭。班贺做不到恶语相向,好言规劝反正是不听,索性就让她去做,只是早晚两餐要多做些,里边包含给她们祖孙俩的,权当是请了个人。

见来了客,穆青枳局促地起身,倒了杯茶。

孙世仪没打算久坐,喝了口茶水,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放下:“这是陆旋给你的。”

接过信封,班贺将信纸抽出,大致扫了一遍,重新折起放回信封,嘴角含笑。见他这副模样,孙世仪心中好奇,却秉承非礼勿视的原则,不去窥探其中内容,起身告辞。

“孙校尉,明日我有些东西想托您带给他,不知是否方便?”班贺问道。

孙世仪点头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备好了,尽管来找我。”

班贺欣然一笑:“多谢孙校尉,我明日一早就送到你府上去。”

“客气!”孙世仪抬起手一摆,离开了这座院子。

天色已晚,穆青枳也回了自己家,班贺点上灯,嘱咐阿毛继续看书,他要出去办点事。虽不知师兄这么晚还要做什么去,阿毛拍着胸脯保证:“师兄你去吧,我看房子你放心。”

出了巷口,班贺径直朝着济善堂走去。到达医馆,他跨过门槛,高声提醒馆内人自己的到来:“吴大夫,吕大夫,我来买点药。”

吴大夫站在柜台后算账,冲他笑笑:“仲良,去帮龚先生抓药。”

“是。”吕仲良走近了,背对吴守道便露出原形,提起半边眉稍,觑他一眼,“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班贺摇头道:“药不是给我自己用,是给老鼠用的。”

吕仲良了然点头:“哦,明白了。鼠药,我这就去给你拿点砒霜。”

班贺强忍着笑意,叫住他:“此鼠药非彼鼠药,我不是要毒死它,而是要救它。那老鼠被鸟抓伤,您看着抓些能愈合伤口的药就行。”

“……你准备用这儿的药治一只老鼠?”吕仲良脸色发绿,控制不住拔高了声量。

第46章 姜迹

“老鼠怎么就不能治了?”吴守道听见他们的声音,伴随着啪啪拨算盘的声响,慢条斯理说道,“大小也是条性命。仲良,抓点黄芪、血竭、白芷、煅龙骨。”

吕仲良一哽:“是,老师。”

“这些药都有补气固表、止血生肌的功效,至于怎么喂给那只老鼠,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吴守道从柜台后边抬起头,暂时停了手上动作,“若是人么,还可以佐以红粉外敷,促进伤口愈合。可那是只老鼠,人用药都要根据个人体质调整用量,更何况是那种小东西。你们手上没数,难以控制,不慎撒多了,怕是与砒霜的功效异途同归。”

班贺笑着点头称是,不多时,吕仲良抓好药用纸包起来,扯一截细绳扎上,放在台上任人自取。

“这里没多少药,就不报价了,你看着给吧。”吕仲良道。

吴守道闻言眉头一皱:“这还收什么钱,龚先生拿去就是。”

“要给的。”班贺拿过药,从荷包里摸出一摞铜钱,也不数,搁在柜台上,“吴大夫妙手仁心,救苦救贫,我没您那本事,能拿出来的唯有这点小小心意。您收下,救更多的人,也算带着我的一份。”

吴守道不再拒绝,给了他就收,开着医馆不可能只出不进,连药材都买不来,更别提救人了。

班贺转身离开,不忘对吕仲良说句笑言:“吕大夫大德。上能医治堂堂天子,下能挽救区区鼠辈,这些药,我替老鼠谢过您了。”

吕仲良闭口不言,脸上写满了“还不快走”。

走这一趟没有花费多少功夫,班贺回到院里,阿毛已经没在看书了。他直愣愣看着门口,那本《营造法式》放在一旁,被风吹得书页乱翻。

屋里亮着灯,阿毛却坐在屋外,班贺面上表情顷刻消失,快步走到他身边,立刻被紧紧抱住。

阿毛盯着透出光亮的门,班贺将药放下,在他头顶抚了抚,示意他待在原地,沉着气走上前,将半开的门彻底推开。

屋里那口箱子被打开来,三条机械臂被扔在地下,一个高大健硕的背影站在屋内。班贺第一眼,就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在灯光之下泛着金属的冷光。

那人闻声慢悠悠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看人的眼神带着轻慢。人中下颌青黑的胡茬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清理了,衣着算不上周正,颇有些不修边幅。

他拿眼角睨着地上的手臂,开口嗓音微哑:“班贺?是你,杀了他们?”

班贺视线稍移,看到落在箱子旁的几枚飞针,往上看去,房梁上几根飞针“入木三分”。

“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自己住的屋子,竟然不设防。就这么点……糊弄小孩的玩意儿。”那人随手指了指几个角落,“我还以为,一进来就会‘嗖嗖、嗖嗖’,和你那师兄一样。”

“带着孩子,常有手脚毛糙的地方,我这里不时来些客人,不方便布置。”班贺说道,“敢问贵客尊姓大名?”

那人报上姓名:“姜迹。”

“你来为他们报仇?”班贺问。

“和我有个屁关系。”姜迹不屑撇嘴,“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把你带回去。或者,把你手里的东西带回去。”

班贺又问:“派你来的人,有说过要我的命吗?”

“这倒是没说,只要你乖乖跟我走,保管你性命无虞。”姜迹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机械臂,“不过,想来你不会这么配合。”

听了他的话,班贺舒了口气,神色放松了些。那三人上来就动杀招,的确不是二师兄的安排,是他们自作主张。约摸是想着,先把人杀了,再慢慢找他们要的东西。

“我要是不配合,你准备怎么做?”班贺手伸向后方,扶住蹑手蹑脚躲在他身后的阿毛,阿毛偷偷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攥紧他的衣服。

姜迹向前走了两步,班贺眉心微动,耳中辨出异样的脚步声。

这人不仅手臂换成了天铁制成的机械臂,连他的双腿,也统统不是原来的了。

二师兄在那个位置,所享有的资源待遇超乎班贺的想象。而眼前这个人所带来的威胁感,超出以往所有人。

“不想去见你师兄?那也无所谓。”

姜迹的回答让班贺困惑,但这困惑并未持续太久,他继续说道:“你去不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里的东西……我也很感兴趣。”

他抬手放在桌面上,屈指成爪,往下按了按,生生在桌面戳出四个洞来。收回手,一个手势变换,只见他的指尖伸出半寸长的刃,刮着桌面,不费吹灰之力,划出一个“死”字。

“你在好奇我的手和腿。”姜迹说,“我不妨告诉你,是我主动让你师兄换的。只要能变得更强,手和脚,是什么做的不重要。”

阿毛双眼瞪得更大,班贺面色沉静如常:“你已经做到了。”

“不,你这里有更好的材质。”姜迹看向他,目光如炬,笃定道,“你师兄一直想得到的,那样东西。”

班贺:“且不说我没有你说的东西,有我也不可能交给你。你大可以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先杀了我,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找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姜迹眉梢挑起,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他忽然侧头,与阿毛对视上:“是一件死物重要,还是你身后那个孩子重要?”

阿毛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缩回脑袋,整个儿像只会往隐蔽物后边藏的小动物。

班贺浑身紧绷,全神戒备,姜迹出手的一瞬间,藏在袖中防身的匕首滑下,握在手中。

姜迹并未将他放在眼中,铁爪似的手肆无忌惮向阿毛抓去。班贺脚下错开一步,身体往侧后方倾斜,掩在衣料之下的手臂却像毫无阻隔地清晰展现在他眼前,每一块零件、每一条组装起来的缝隙,还有外壳之下精准运转的内结构。

班贺扬起匕首,刺向那条手臂,目光坚定果决,让姜迹几乎都要佩服他的勇敢尝试,以及愚蠢。

那是天铁制成的钢铁义肢,他竟然妄想用普通匕首给它造成伤害。就是拿匕首刺向胸口与咽喉,都显得没有那么不自量力。

但姜迹眼中的嘲弄轻蔑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与惊慌。他看见那看似脆弱的刀刃如同插入一块带肉的骨头,毫不费力地将外壳穿透,触到内部才停下,发出一声清脆的“铮”响。

刀刃顺着外壳缝隙顺利刺入,班贺不给他留一丝反应的机会,找准角度,用巧劲一撬。

即便他再怎么熟悉结构,毕竟普通钢铁材质与天铁完全无法比拟,匕首尖端不可避免地断在了机械臂内。

右手像是陷入麻痹状态,姜迹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突然的变故使他又惊又怒,迫切想要将手臂收回,匕首仍卡在缝隙里,仿佛随时都能切断他与这条手臂仅剩的连结。

被他一直所轻视的工匠面容纹丝不动,深邃的眼眸不透露半分情绪,稳稳站定在那儿。折尖的匕首横在身前,随时迎接下一次攻击。

糟了……姜迹试着握拳,却只有手掌动了动,五指反应微弱,手好像快要动不了了。

突然来访的不速之客并未料到班贺还有还手之力,一时轻敌遭受前所未有的大挫。姜迹对眼下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当即决定夺门而出,并未遭到任何阻拦。

察觉危险逐渐远离,班贺僵硬的身体终于缓了下来,因护着身后阿毛挺得笔直的背一阵酸痛。

班贺松开手,将匕首扔在地上,用力过度的手掌心通红,像是随便磕碰一下,血液便能喷涌而出。

“师兄……”阿毛担忧地看着他,扶他到桌边坐下,“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班贺甩甩手,“不早了,休息吧。这两天你要跟着我,寸步不离,军器局有住处,咱们在那边住一段时间。那个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了。”

阿毛闷声不吭抱着他的手臂,班贺无声叹息,摸摸他的头。

却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清晨班贺准时出现在孙世仪家门前,被孙母热情迎了进去。

孙母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尤其喜欢孩子,见阿毛活泼懂事,给他塞了好些吃食。就坐在前厅等待的一会儿功夫,阿毛吃得腮帮子都是鼓鼓的。

孙世仪一出来,瞥了眼班贺带来那巴掌大的纸包,又看了看他,伸出食指点点:“能看吗?”

班贺一抬手:“请便。”

孙世仪笑得露出一排牙,上手将纸包打开,看见里面是药材,随意拨弄两下,有些失望:“就这个?怎么看着还有黄芪?”

他捏起一块,放在鼻尖嗅了嗅。班贺点头道:“不错,都是些补气止血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么。”

“这还需要你特意准备?成,交给我了。”孙世仪豪爽揣进怀里,与母亲作别,随他们一同出去,“其实你也能自己交给他,今日骆将军要见他,让我把他带出来。”

班贺侧头看去,孙世仪故作神秘:“骆将军,要带他去见一个贵人呢。”

第47章 镇守中官

隔了一晚便收到孙世仪带来的药,陆旋难免惊喜,这样的办事效率也叫孙世仪感慨万千。

“你几句话,他就真上心,难怪这么点小事你都要去找他。但凡府衙那些个人都有这样雷厉风行的速度,也不至于一件事拖他个十天半月,拖到叶都黄了。”

军营里的武官与府衙那群文官处在不同体系之下,文武两官历来有间隙,办起事来都瞧不上对方的作态,难免颇有微词。

陆旋笑笑,手里捏着药包,道了声谢就要回去,孙世仪又说道:“放下你就出来,骆将军要见你,我在这儿等着,你快点。”

想也知道,问起来只会得到一句“一去便知”,孙校尉尤其爱卖关子。陆旋回到住处,将那包药放在桌上,看向何承慕:“这些药给你。”说完,他一刻不停地转身匆匆离开。

他没有说一句多余话,不知从哪儿不声不响弄来了药,何承慕来不及道声谢,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何承慕从那只大灰耗子身旁走开,拿起桌上的纸包,袁志凑上来,看着他解开纸包,挠了挠头:“这药怎么喂?”

何承慕摇摇头:“不知道。或许和人一样,煮了喂给窑神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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