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戒 第76章

作者:洛丁一 标签: 破镜重圆 虐恋 玄幻灵异

净观不习惯这样的称呼,却也无话反驳,只问道:“他人呢。”

“你说俏儿啊,”鸨娘掩着嘴笑了一声,“自然是歇着去了,我们俏儿陪客向来只到破晓,天色熹微的时候,俏儿就回房自己休息了,不是十二时辰待命的。要是不够的话,下次再来呀。”

净观凝眉沉声道:“我想赎走他。”

“什么?”鸨娘还当是自己耳朵坏了。

净观又定定说道:“我要赎走他,娶他过门。”

“呦。”鸨娘微微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噗嗤笑出来,对着门外招手道,“大伙儿快进来听听,这秃头和尚长得人模人样,说了些什么话。张口就要娶我这快水阁的头牌。”

鸨娘斜眼瞅着净观:“你怎么娶?拿什么给他赎身?”

“你想要多少金银。”

“我这快水阁,多的是金银,我不要钱。”

“你要什么。”净观静等着鸨娘开价。

鸨娘张口道:“要一朵葬海花。”

葬海花生长在人魔交界的地方,极美,开花时十里可闻奇香,但只生长在洞穴之内,瘴气满布,毒蛇盘踞。

那种地方的蛇就算没有成精成怪,受魔气感染,也比寻常大出许多,已不能称之为蛇,而该叫做蟒,且剧毒无比。

没有点道行的人去取葬海花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的稀罕物,怎么会是鸨娘要出来的,一听就是鹿鸣要的。

鸨娘幽幽道:“没有葬海花,他不会跟你走的。不过我们俏儿也不能一直等下去,一月为期,你若回不来,等着娶我们俏儿的人排队等着呢。”

净观沉声不语,洗了把脸便离开了快水阁。

鹿鸣坐在房内的窗边看着和尚离开。

鸨娘敲了敲门,怯怯的笑着进来复命:“大仙,奴家已经按照您说的去告诉那个和尚了。”

鹿鸣冷着脸:“他说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就是一言不发的走了。”鸨娘见识过眼前这人的厉害,他杀人不过眨眼间,她一个小鸨娘只能唯命是从,不敢造次。

鹿鸣手臂搭在窗棂上,已看不见和尚的背影,淡声道:“下去吧。”

“是。”鸨娘如释重负,临走时又请示道,“那您最近的牌子还挂吗?”

“不挂了,这个月都不挂。他不是要娶我吗,我等他来。”鹿鸣脸上没什么神情,只是淡淡的望着窗外。

鸨娘是有几分见识的,听说过有人为了取葬海花,让巨蟒活吞:“大仙,那和尚只是个凡人,您让他去取葬海花,这不是让他去送死么……”

“他若死了,我去给他收尸。”鹿鸣冷声,“但他若食言,我就杀了他。”

鸨娘颤着后退了一步,强笑道:“您开心就好。”

鸨娘后退着离开鹿鸣的房间,给周围的护卫使眼色,让他们也快滚,别在这碍大仙的眼。

鹿鸣又看着窗外发呆,以净观的道行,的确不足以取回葬海花,至少鹿鸣不觉得净观的修为,足够跟那些毒蛇猛兽缠斗。

可人总是欲壑难填,鹿鸣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对他抱太大的期望,一边却又希望,这人能带一朵葬海花回来。

一日间,和尚破戒的事传遍宁州城。

所有人都知道,那夜一个和尚为色断指,从侯老爷那把人抢了过去。

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娶他。

“葬海花,谁会为了娶一个男人,去摘葬海花,那可是要命的!”

“只怕是已经吓跑了吧哈哈哈。”

满城的人都竖着耳朵等这事儿的后续,要瞧瞧那和尚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

鹿鸣也坐在窗棂旁,数着日子,直到了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第76章 吃醋

城中人议论纷纷的热情都已过去,鹿鸣却还执着的坐在窗边等和尚。

大多时候都在发呆。

桌上的饭菜没有动过,最后一天了,净观也没有回来。

或许他已经死在蛮荒之地,也或许已经逃之夭夭。

鹿鸣等的无趣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了一盘子里的荷花酥。

他总要生活下去。

糕点还没入口,鹿鸣就听见楼下一阵躁动,隐约听见鸨娘的惊叫,鹿鸣不慌不满的推门去看,从二楼垂眸而下,看到单膝跪在地上的净观。

净观似是感觉到鹿鸣的目光,抬起头来看他。

净观脸上脖颈上都沾了血,身上的衣服让猛兽的爪子撕烂,胸口处被血水湿透的地方还没有完全干掉,带着极重的腥味。

鸨娘原本是要让人扶他,但瞧着鹿鸣出来了,也不敢轻易妄动。

净观用力抹了几下脸上的血痕,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干净一些,踉踉跄跄的走到楼上,盯着鹿鸣的双眼,拿出一朵含苞的葬海花。

鹿鸣拿在手中端详,他没见过葬海花,这是第一次见。

很独特,这世间再寻不出与葬海花相同的绛红色。

鹿鸣凑到鼻尖闻了闻,葬海花含苞时没有任何香味,可一旦开花就会芬香十里。

代表着偏爱、特殊,却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含苞时深藏着没有人知道,可只要打开一点开口,便会如破闸的洪水,宣泄的人尽皆知。

鹿鸣想,净观大概是不知道葬海花的这层含义。

净观不由分说的握住鹿鸣的手腕:“跟我走。”

“好啊。”鹿鸣抬手扯下一段红纱,轻飘飘的盖在了自己头上,对和尚张了张手臂,让他来抱。

于是那日,满城的人都看到一只和尚从快水阁里抱出了名动一时的头牌。

头牌的头上盖着一段红色的柔纱,像是新婚的嫁娘,阳光落在红纱上,泛着明媚的光彩。

那和尚也丝毫不知避嫌,鹿妖想让满城的人都知道,和尚便这样抱着他穿过大街小巷,在过往行人的惊叹和指点里,一路走回了林间小筑。

小筑的门扉好像认得是他们回来了,随风打开,桂花树摇着茂密的叶子,鸟雀啁啾。

净观把鹿鸣轻放在了床榻上,轻轻揭开了盖在鹿鸣头上的红纱,一副绝美的面孔便清晰的显露出来。

鹿鸣对他笑了一下,双手缠着他的脖子与他接吻。

“抱累了吗。”

净观喘息的厉害,脸上细密的都是汗珠。他受了伤,体力不支,可又怕摔了鹿鸣,一路上都不敢松懈。

鹿鸣向后退了退身子,让出一块床榻:“上来歇歇。”

净观的确累了,放下鹿鸣后一口气松了下来,浑身都没有力气,衣服也没换,躺下之后便觉得双眼沉甸甸的。

他似乎感觉到蛇毒在自己体内疯狂的蔓延,他每呼吸一次,蛇毒就会逼近他心脉一分。

净观甚至觉得只要他闭上眼,就不会再睁开了。

他的目光越来越疲惫,费劲的握住鹿鸣的手,只是个抓握的动作,都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不要再……杀人。”

鹿鸣枕在他肩膀上:“你陪着我,我就不杀。”

“就算我不能陪你,也不要。若我这一世不能履行诺言娶你过门,下一世……我一定会弥补……”净观的声线一点点的弱下去。

鹿鸣听着他的心跳声,讥笑道:“我才不信呢,上一世你也是这样骗我的。”

“不骗你。”净观眼皮发沉,却还努力的睁着眼睛,“我是和尚,不打诳语。”

鹿鸣凑得与他更近了些,看到净观眼睛已经支撑不住,轻轻的阖上了。

鹿鸣解开净观胸口的衣裳,看到他胸口被猛兽利爪抓挠的血肉翻出,甚至还残留着巨兽深咬进皮肉的断齿。

胸口,后颈都有毒蛇的齿印。

在交界之地的蛇毒厉害无比,净观能这样撑到宁州城,很不容易了。

鹿鸣垂着眼睫,捧住净观的脸:“你不会死的,不要跟我许来世。”

净观眼珠动了动,却始终没有睁开。

鹿鸣闭眼吻上净观的唇,将蛇毒缓缓的吸到自己身上,这些东西于他来说不是致命的。

净观感觉自己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了几下,仿佛有了复苏的迹象。

不断有人将清爽的气息过渡给他,驱散他身上的瘴气和蛇毒,让他大脑逐渐清明,身体也轻快起来。

下意识的,净观抬手抱住鹿鸣,反复吮吸这股甘甜,疯狂的想要把这枚解药吞入腹中。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那双干净的眼睛。

心想,好漂亮的小鹿。

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想去擦小鹿眼角的泪珠,然后便又失去知觉的昏睡过去。

净观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所有伤口都上了药。

他没有死。

他从床上坐起来,外面阳光很好,暖色的光束从窗缝中照射进来。

净观轻轻的推开门,看到院落里,鹿鸣正在种那朵葬海花。

鹿鸣换下了他那身风尘的衣裳,穿了件素色的束腰,一头黑发从耳侧垂下去。

分明是最简单素雅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总能很漂亮。

他不太擅长做这些,把花种的歪歪扭扭。

净观翘了下嘴角,突然觉得他空了很多年的心在这一刻填满了。

他从小就参禅悟道,他以为佛法和天理能让他满足,却忽然发现,二十多年的道法比不上此刻的阳光。

能让他满足的东西竟这么简单,不过是暖阳,林风,一个明亮的小院子,还有一个在刨小坑的人。

净观蹲到鹿鸣旁边,帮鹿鸣撒了一捧土,扶正了那朵花。

鹿鸣怔了一下,恍惚的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