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老婆不要 第30章

作者:宋昭昭 标签: 甜宠 HE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先婚后爱 玄幻灵异

宰相晏伯远家中有六个姨娘,死上一个也算不得什么,然而这位陆姨娘却是晏九的生母。因此对于晏九来说,能让他留在晏家最后的念想也没有了。

晏九本是晏府里最不受宠的庶子,因为男生女相,个头不高,没半点男子气概,以至于他的父亲晏伯远总是瞧不上他。六个姨娘前前后后为晏伯远生了十多个子女,个个都有长处,唯独晏九除了那副相貌以外好像就一无是处,他性格懦弱,逆来顺受,无论学什么都比同龄人慢一步,既不会骑射,也不通文墨,浑身上下就没有哪点能让晏伯远指望得上。

于是在陆姨娘死后,晏九的处境越发艰难起来。

几个兄弟姐妹时常要欺辱他,上马车将他当马凳,吃葡萄要让他伸手接吐出的皮,有时叫他端水在屋外罚站,或者打发他在天寒地冻时出去买吃食,全都是常有的事。

他因为无力反抗,只能默默受着,但也因此招致了更多的欺辱。

·

冬日里头,京城大雪纷飞,晏府里几个公子姑娘都有炭火暖身,唯独晏九没有,他冻得受不了的时候去库房偷拿,结果还被管事的嬷嬷发现了,带到几个公子面前。

屋子里,他跪在地上没有出声,被四哥恶狠狠地踹了一脚。

“若非你姨娘当年不要脸面,在还是个粗使丫鬟的时候,就跑去勾搭醉酒的父亲,如今哪能轮得到你在府中苟活,”四哥冷笑道,“我们几个兄弟能让你在这待着,就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你竟然还敢去偷炭火?”

“砰”一声,五哥又一脚将他重重踹倒在地,他闷哼了一声,几个少爷围了过来。

其中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捏起他的脸。

被打湿的发梢湿黏地贴在额头上,即便他已失了神智,那双微垂的含情眼在看人时好像也带着蛊人的意味,他的肤色生来就是极为白皙的,因为忍痛,唇瓣被咬出一点红润意味,那张脸倔强中又带着风情,一点都不像是谁家的公子少爷,反而像是勾栏院中的伎子。

五哥见这样子,又毫不客气地打了他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换回晏九几分清醒的神智,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着,而他默默攥紧了指尖。

这样的日子水深火热,而他早就已经不想接着过下去,他省吃俭用,省下每月那一点点的月银,偷偷帮人做工,换取微薄的工钱,只想在这个冬天过后逃出都城。

然而眼下他处事越发艰难,只怕自己连这个冬天都撑不过去。

外头寒风重重地刮,路都不好走,几个兄弟连着几天被拘在府中出不去,此刻就将力气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五哥还要再接着动手,屋门却忽然被叩响了。

“几位公子,”小厮在外边喊,“宫里来人了,主君与夫人召公子们过去呢。”

“宫里,这会儿宫里能有什么事?”五哥站起来,皱眉望向门外,“难不成都这个鬼天气了,陛下还想再办什么无聊宴会——若真是如此,我可就装病不去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四哥拦道,“此刻装病,被发现了罪同欺君。”

“怕什么,咱父亲劳苦功高的,陛下怎么会为这种小事治他儿子的罪,再说我们家还有丹书铁券,不怕这些的。”五哥身为嫡子骄横惯了,向来无法无天。

早年晏伯远因为救驾有功,被赐了一张丹书铁券,恩同免死,这些年府里的公子们做下再多的恶事都有恃无恐,全仰仗这一块免死金牌。

“还是过去吧。”四哥劝道。

五哥这才不耐烦地应下,几个兄弟见状放开了晏九,准备更衣去前厅。

晏九明面上是相府的庶公子,也是要过去接旨的,但谁也不会在意他,一直到众人都走了,晏九才慢慢地爬起来,他发现脸上的巴掌印肿得有些明显,只能去屋门外拾了把雪,敷在自己的脸上消肿。

他静静坐在门槛边,等着那几个兄弟回来接着教训他,晏九知道若他们回来发现自己不在了,下一次对他下手只会更加的狠厉,因此他不能逃,不能躲。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风雪才有些小下来,晏九那几个兄弟迟迟没有回来,不知圣旨上到底写的是何内容,拖得他们这般久,但左右,晏九垂下眼睫来,与他总是无关的。

“听说了吗?”这会儿却有婢女端着茶水从廊庑下经过,“陈太监刚送来的那道圣旨是要让六姑娘嫁给靖王爷——谁不知道那靖王爷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如今都就要病死了。”

晏九坐在门槛边一愣,抬起眼来。

“夫人听到消息哭昏了好几次,公子姑娘正都忙着安慰呢,”另一个婢女摇头道,“当王妃固然好,但主君夫人怎么舍得让六姑娘嫁过去守寡,陛下这旨意,摆明了是叫姑娘冲喜啊。”

“可不是……”

晏九有些失神,那圣旨的内容竟然是让六姐嫁给靖王。

几年前他也是见过靖王殿下的,那时候的王爷丰神俊朗,站在晏府园子里吹箫,靖王顾司烨,那可是京城中不少女子心中暗恋的对象,不仅文韬武略样样出众,性子更是平易近人,没有一点皇室子弟的跋扈。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新帝登基之后,原本朗艳独绝的靖王殿下却逐渐在朝堂上沉寂,他再听到靖王顾司烨的消息,便是这位殿下身患绝症,寿数无多了。

晏九原本还有些可惜,那样的神仙人物竟就要英年早逝,如今听到冲喜的事,又有些感慨。

天皇贵胄人家总是这般,即便是要死了,也要拖着别人家的女儿一起陪葬,高贵如相府的嫡姑娘也无法拒绝这一桩婚事,晏九想到平日里他被他那些兄弟姐妹们欺辱,可同样的,这些欺辱他的人也同样受着更高一层人的摆布。

都城中永远都是这般,人吃人,人压榨着人。

他无奈攥紧了指尖,身上的疼痛意已经被冻得有些麻木了,他决定再过几日等风雪停了便逃出晏府,不管去哪里都好,他不想再被任何人欺凌。

晏九刚撑起身子来,准备起身回屋,远远的院子外却来了好些个侍卫仆从。

这一幕很眼熟,每一次他那些兄弟们想要偷偷将他关起来做些什么的时候,都是这样派侍卫将他直接带走。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关上屋门套进去,下一刻,那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已经围了过来,其中一人抬手牢牢地捂住了他的嘴,晏九挣扎着想要挣脱开去,嘴里却被塞了棉布条。

猛然间后脑勺一痛,像是有人一棍子打了下来,而他眼前一黑。

昏过去的最后一刻,晏九看见院子里的雪飞舞着,他被扛了起来,往内院走去。

“不……”他紧皱着眉头,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别带他去内院,他要离开这里。

然而无人听他的声音,无人在意他的想法。雪花飞舞着落下,他彻底昏了过去,只剩被扛起的身体,那手臂耷拉着,摇摇晃晃地垂在了一边。

(2)

晏九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烧着炭火的暖阁里。

周围都很暖和,地上铺着的是绒毯,炉子里烧的是最好的银丝炭,连一个橱柜都是用上好的黄花梨木打造,帘内断续传出抽泣的声音,他手指缓缓一动,恍惚间睁开眼,听见帘里头是大夫人在轻声安慰。

“别哭了,”大夫人轻轻说道,“娘这不是把办法给你想好了吗,没人会发现的。”

“可是娘,他是男儿身,就算打扮得再像个女子,嫁过去了也一样露陷啊,”六姐还在哭,“倒不如你把库房里的白绫拿过来,叫女儿吊死在这暖阁中算了。”

“荒唐!”大夫人斥责道,“好好一个姑娘家,成天把生生死死挂在嘴边,这还没到绝路呢,娘总会护着你的。”

“六妹别担心,都说那靖王病得都下不来床了,估计等他病死也就三两天的功夫,”五哥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只要靖王不和晏九同房亲近,是绝不会发现他男子身份的。”

“是啊,只要晏九替你嫁过去,母亲再送你出去住几年,这事没那么难办的,你还小,不要成天说着吊死的话。”四哥也在说。

趴在地上的晏九一怔,一瞬间清醒过来。

难道他们是想让他代替六姐出嫁不成?

他正要出声,才发觉自己口中仍堵着棉布条,连手脚都被绑牢了,他挣扎起来,努力抬头望去,却撞见那几个兄弟哂笑的面容。

他呜咽出声,乞求般地瞧着他们,盼望他们能有片刻的心软,然而四哥只是平静地扭过头去。

“娘,他醒了。”

帘子随即被掀开,露出大夫人端庄典雅的面容,大夫人垂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确实有几分像女子,抹上胭脂以后足够以假乱真,就是这声音——”

“声音怎么了?”四哥问道。

“他这声音还是实打实的男子嗓音,若是在王府哪里磕着碰着,露了点声,估计不好瞒。”

几人一瞬沉默,望着他沉思起来,晏九见状挣扎得更厉害,他努力撑手跪了起来,跪伏在大夫人面前,咬着棉布条不断地呜咽。

他不想替嫁,不想去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如果在相府他还有能逃出去的把握,可一旦他去了王府,成了那名义上的王妃,在靖王死后他甚至还要给靖王守灵诵经,他就再无逃走的机会。

明明他已经打算几日后就离开都城了,为何偏偏他们在此时起了替嫁的心思,这样大的欺君之罪,难道他们就真的不怕吗?

“母亲,该怎么办?”五哥问道。

“兹事体大,所以更不能叫任何一人发现端倪,”大夫人缓缓起身,最终开口道,“他这嗓子不能再留了——先放消息出去,就说九公子这几日感染风寒,暴毙了,再去准备一辆马车,尽快将六姑娘送出城。”

晏九瞳孔一缩,他的心猛然沉入谷底。

“是。”几个弟兄见状就往外走去。

晏九尽力挪动着身子靠近,试图去触碰大夫人的鞋尖,他又一次乞求地望着人,希望大夫人能够收回打算,但大夫人只是淡淡地踢开了他。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大夫人淡漠道,“你替嫁过去,王府那边不会亏待你,在那你会过得比这里好。若是你决计将此事捅破,让相府给你陪葬,那恐怕你姨娘死后也不会得安宁。”

不……晏九的身子猛然颤抖起来。

“我只需你为你六姐姐演上一出戏,不为难你吧。”大夫人扬起唇角。

“呜呜……”他咬着棉布条剧烈挣扎起来,那几个侍卫已经将他攥起,强硬地拖着他往外走去。晏九绝望地被拖走,看着他的六姐正掀开帘子来,半撒娇地赖在大夫人的怀里,暖阁中烧着银丝炭,暖意弥漫,而他却被拖向刺骨的寒风中。

屏风转过,屋门关上,晏九的舌底猛然多了一抹腥甜,布条上沾了斑驳的血迹。

(3)

接下来的几日,晏九都被关在昏暗的柴房中,不被允许出去一步。

柴房很冷,纸窗透风,昏暗里他只能透过窗户的缝隙去瞧外头的光景,晏九不知道外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他隐隐地只对大夫人那句“他的嗓子不必留了”而感到不安,他不知道大夫人要对他做些什么,但他想着,不会有比替嫁去王府更糟糕的事了。

靖王几日之后就会病死,而他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王妃却要为此守一辈子的寡,甚至于困在那座孤寂的王府中,从此不再自由,他原本盼望着的一切都在此刻开始分崩离析,他甚至还没为自己逃出相府做太多的准备,就要从这个牢笼转而送去了另一个牢笼中。

何其可笑,何其狼狈。

外头一直都有看守的侍卫,每日定时有仆婢来送三餐,他看见外头短暂地挂起了白幡,知道如今在众人眼中,他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将嫁给靖王爷的晏六姑娘,而不再有晏九。

教引嬷嬷每日会来教他仪态,教他如何像女子一样走路,学女子一般吃饭,许是晏九从小逆来顺受惯了,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会不听从大夫人替嫁的命令,或是说出一切选择反抗,就连教引嬷嬷也依旧以极其轻蔑的态度对待他。

那荆条抽在他的小腿上,斥责他步态不够轻盈的时候,晏九也只能忍着痛,默默提起脚来。

有时候晏九望着窗外,望着窗外的风雪,想到院子的枣树下还埋着他这些年攒的钱,但他大概已经没有机会去取了,他眼里的光就渐渐黯淡下去。

·

直到婚期终于到了。

晏九从暗无天日的柴房中出来,他被带去一间屋子里,穿上大红的绣服,就要抹上精致的妆容。婢女来为他绞面,为他盘起长髻,就连教引嬷嬷也端着一碗汤来了,请他喝下茶汤,顺顺利利地登上喜轿去。

“这是什么?”他问道,心上已经没有一点波动。

“公子吃一盏就知道了。”

晏九却明白过来,内院的腌臜手段他知道,有许多汤药,有的能叫人落胎,有的能叫人一病不起,也有的,能毒哑人的嗓子,他一直在想这些天大夫人并未对他做什么,到底要如何才会夺去他的嗓子,如今他却明白了。

倘若是几日前的晏九,他可能会挣扎着想打掉茶汤,或往外跑去,但最终的结果无非是侍卫们涌过来,掐住他的下巴,逼他张开口来,将那茶汤往他喉间狠狠灌。

“不,求你们不要——”他或会如此乞求,但却于事无补,他的乞求所招致的,可能也只有几个巴掌。

晏九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只能颤抖着手接过那盏茶汤,而后一饮而尽。

辛辣的茶汤灌进他的喉间,如同利刃割开他的喉咙一般,他刺痛地说不出话来,茶盏应声落地,而他也狼狈摔了下去,大红的绣服裙摆散在地上,晏九痛苦捂着自己的嗓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起轿——”喜娘高喊道。

【作者有话说】

五千字!巨粗长!二合一!

昭昭努力勤快更新!冲,呜呜呜呜下章就是大婚之夜甜甜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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