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杯不流
科梅柔软而温热的指尖搭上他的肩膀,含着笑意道:“好孩子,雄保会本来就是为了实现雄虫们心愿而创立的呀,你不需要向我们付出什么,只要是雄虫的愿望,我们都会努力的。”
“比起这些,我更担心你在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因为这场风波受到苛待。先去检查一下好吗?雪莱,你从小在狼蛛星长大,这段时间就由你带着赫利俄斯熟悉环境吧。”
话音刚落,一只身姿笔挺的雌虫上前一步,半跪在赫利俄斯脚边,扎着高马尾的天青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水波一样微微晃开。长尾大蚕蛾,雄保会分支蛾种中混得最好的一个族群,朦胧如水墨丹青的风格颇受雄虫们青睐。
让一只长尾大蚕蛾陪伴身侧,科梅的用意不言而喻。
赫利俄斯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身为虫族不会在意,但身为人类,性自由常常与尊严相挂钩。对于身份认同为人类的赫利俄斯而言,这应该一种服从性测试。
燕屿冷静思考,这是科梅插在他身边的耳目,他不能拒绝,但他也不能坦然接受。
于是年轻雄虫依然试图用可笑的方式抗争:“多谢您的好意,但曼努埃尔还只是失踪,还没死。”
年长者从容道:“他只会做职责内的事。”
赫利俄斯妥协了。
*
遥远的星域。
雌虫议会正在搜查。
“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一个军雌问搭档,“前面是环母星陨石带的混乱区,没有开辟稳定航路,进去很危险。”
搭档虫看着星图,琢磨了片刻:“从阿努比斯的离开方向而言,能抵达的星区不多,蝶族甚至蜂族的领地都不在这条航路上,他能去哪呢?”
军雌也跟着思考,冷不丁开口:“会不会是雄保会?”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搭档虫抚掌大笑:“雌虫议会和雄保会分别位于母星的南北两端,中间的陨石带没有稳定航路,走不了,只能绕着母星飞。他要过去起码得路过十几个分军团的驻地,早就被发现了。”
雌虫指着星图上的一点标志:“看这个方向的前方,再走过一段,就是我们鞘翅目的族地了。这可是我们在第二纪元抢下的族地,距离母星近,所以也距离雌虫议会近。我担心阿努比斯现在还没冒头,就是在等我们大量出动兵力搜查他,后方空虚,然后他们趁机偷家。”
正说着,主舰传来新指令,要求回撤搜索阵型,搜查到边界的编队则呈链型往领地回探。
显然,长时间的搜寻无果,让上方的指挥们也心生疑虑,不敢承担主星被偷袭的风险,于是把搜查队伍减少了一部分。这样一来,联军的组成比例,竟然又让急于内斗的弄蝶占了一丝上风。
不过没关系,小偷为了不被夺走偷来的权力,只会比他们更卖力地确认曼努埃尔的死讯。
更何况杜阿尔特唯一的雌子还在他们手中。
只不过,连蝶族自己都摸不准曼努埃尔的去向。他到底去哪了?
*
事实上,曼努埃尔身边的虫比敌人更摸不找头脑。
“少将,从数据来看,在绕过前方的小型坍缩就能够离开陨石带了。”下属汇报。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曼努埃尔示意他有话就说。下属这才说:“从这里出去就是雄保会的后方,按照雄保会的科技防线,靠近就会被发现。为什么要往这边走呢?”
而且为了穿过陨石带,他们还在半途舍弃了体积巨大的军舰,以小型舰船装载着机甲穿梭在陨石乱流中。若非曼努埃尔带来的都是精英,恐怕都会折在这里。
还不如仗着军舰的火力突袭鞘翅目主星,围魏救赵。
然而总指挥曼努埃尔却笑笑,不答反问:“我记得,你结婚了是吗?”
下属不好意思的挠挠耳后:“嗯,雄主虽然还有雌侍,不过我们感情很好。”
“你有想过如果此行我们真的一去不回,你的雄主会怎么样吗?”他慢悠悠道,“如果我死了,蛱蝶分军团便会撤离主星,由新的中央族群入驻。失去这么多精英,蛱蝶科实力大跌,恐怕地位也不如从前。你想过你的雄主会怎么样吗?”
下属认真想了想:“不知道,可能会去雌侍或新者雌君的家,如果都待得不舒服,大概会回狼蛛星吧。”
“是啊,既然待在蝶族得不到想要的,那就该去雄虫该去的地方。”他嘴角挑起一缕笑,也不知道到底在说谁。
在陨石带没有信号,收不到外界消息,他只是在合理推算。
从利益角度而言,他知道燕屿为了他的目标,一定会抛弃自己,就像和自己联姻一样,摒弃旧怨与科梅合作。都是曾经伤害过他的虫,雌虫雄虫恐怕在他眼里都一样吧?只要利益一致,燕屿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听出他话中有话,下属大着胆子嘟囔:“我觉得,赫利俄斯阁下不是那种绝情的虫,他可能还在等您呢。”
曼努埃尔不置可否,在他的印象里,燕屿的行动准则向来是以人类利益为准,他不过逢场作戏的联姻对象而已,自己活着当然对他更有利。可是如果他真的不幸遇难,该到与他切割的时候,燕屿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他随口道:“可能吧。不过如果他心中留有余地,就更应该去雄保会了。”
对于两代阿努比斯复杂的婚姻状况,蛱蝶们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下属飞快转移话题,回归到接下来的方向上。
“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做?”
曼努埃尔道:“等,在陨石区的边缘等待。”
其实在出行前,燕屿提到了纪录片之后,曼努埃尔立刻就和塞基留下的暗线联系上了,他比燕屿更早一步知道伊卡洛斯之死。不过,他才不想做报丧鸟,去雄主面前找晦气,万一被迁怒就不太妙了。于是他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暗自准备等燕屿伤心时,趁虚而入,贴身关怀,用滚烫的胸膛温暖雄虫破碎的心。
但是没想到会突然被雌虫议会盯上,被迫提前离开,逃入陨石区。看样子,想若无其事地回归怕是行不通了,既然战火注定打响,那就等水更混一些,等所有敌人都自顾不暇时,再入场屠杀吧。
毕竟,他也不敢肯定,现在的蝶族到底对他这个未上任的失踪领袖究竟抱着怎样的态度。
他不信任现在的蝶族,权力毕竟是那样蛊惑虫心的金苹果。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待伊卡洛斯的死讯传到燕屿耳中,让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走,让他不得不涉险搅风搅雨。
燕屿从来不是一个能够被雄保会驯化的人,他只会勇敢地和腐化的制度相抗争,为了他的目标,虫族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从来不在一个人类的考虑范围内。
正好雌虫内部生乱,燕屿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快了,我失踪这么久,就快了。”
蝴蝶刀在他指尖旋转,雪亮的刀光如蝶翼翻飞。
第105章 拉开序幕
白榄星区。
温莎中将对面前的雌虫道:“燕同学找我要的机甲都在这里了,这是我征调了第九军的军工厂赶制出来的。按照他的要求,俞同学在原型机的设计上进行的改造,也都装载完了。”
在见到雄虫机甲的第一时间,燕屿就针对它写了一封信,让桑蒂拉纳带回白榄联大。他在信里要求俞烁修改图纸,在原型机的基础上消减灵敏度,达到普通雄虫也能适应的程度,同时加载自毁系统,一旦检测到有拆解研究机甲技术的意向,便立刻自毁。
蝶族的军工厂难道不能完成吗?当然可以,但他将雄虫机甲送到反抗雄虫手中,是为了让虫族内乱,不是真的为了让雄虫自立自强。这种至关重要的武器,生产技术当然得掌握在人类手中,说不定之后还能以此桎梏雄虫。
所以他宁愿慢一点,大费周章从白榄联大绕一圈回来。
温莎并不知道这批机甲的具体作用,但无论作用是什么,走私武器就是走私武器。
温莎中将面色严肃:“这是严重违规的行为,更何况他要求把这些机甲运往虫族,一旦被发现,叛国的罪名绝对跑不了。所有涉事人员,从我这个牵头人到军工厂的工人,都会上军事法庭。”
“如果不是信任燕同学,我不会蹚这滩浑水。你回去告诉他,不要辜负我们的信任。”
桑蒂拉纳点点头,正要转身走,却又被叫住。
温莎默了默,还是道:“如果他还有什么需求,记得回来告诉我。我会尽我的全力支持他。让他多加保重。”
“我会转告阁下的。”
装载着新世界钥匙的军舰合上舱门,在轰然的气流中启动,眨眼间消失在星海之中,蓝色尾焰中断,是军舰不计燃料和舰体服役寿命,开启了空间迁跃。
“但愿我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吧。”温莎望着天空喃喃。
*
要解救安提戈涅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在雄虫的私虫星球,每一个虫都有他们的岗位,管理严苛,步步都需要验证权限。皮拉没有取得科梅给予的通行权限,还没进门就会触发警告,引起科梅的警惕。
同理,安提戈涅没有权限,连门都出不了。
所幸皮拉并不是以救出安提戈涅为目标,他只是想让资料送进去。
“你确定能交到安提戈涅手里吗?如果中途出问题,我们都没有好下场,我呢,最坏就是被囚禁起来当个种马,你呢,最好的可能就是一死。”皮拉紧紧盯着面前雌虫的双眼,他身穿着护卫队的白金制服,身姿笔挺,正是看守安提戈涅中的一员。
雌虫冷漠道:“我自有安排。”
皮拉上下打量着他,科梅离开,带走了他最信赖的几名护卫,这名雌虫是候补上去执行看守任务的。他很年轻,倒有可能是被安提戈涅理想化的说辞给给迷惑住。
雌虫却嗤笑一声,目光柔和下来,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他道:“我追随的是伊卡洛斯阁下。”
这倒是出乎意料,可是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伊卡洛斯能骗走鳞翅目总长的心,也能让小雄虫们萌生出对爱的渴望,那么对付本就在高压与不公下生活的雄保会雌虫就更不在话下了。
更何况他还死了。
他死了,他就会成为一个至高无上的符号,可以容纳别人思维的寄托。
雌虫目光沉沉:“阁下虽然已经离去,可是既然还有虫在践行他的理念,那便不算彻底离开。我不会让他的希望落空。”
理想主义者是最执拗的,皮拉既觉得他们不可理喻,又不免放心了。既然雌虫如此说,那么就算事发,为了不损失同路者,恐怕他也会咬牙独自扛下来。
离开隐秘的据点,悬浮车行驶在轨道上,皮拉侧头,看见了纪录片的海报,这一次的海报与上一次不同,标注的是【正在热映】。
他犹豫几秒,买了张票,但预定的是另一颗星球上的影院。
干了坏事,不宜久留。也不知道那只雌虫的效率怎么样,万一事发,他留在这颗星球上岂不是自投罗网?
等皮拉飞速撤离,抵达安全星球之后,他才松了口气。此时已经是三天后了,这部电影也已经上映了半个月,舆论已经发酵,讨论度正处于最高峰。
同一个故事在不同人的口中,会有不同的侧重点,倘若让安提戈涅来拍摄这部影片,一定会宣扬爱的高尚与美丽。但落到科梅手中,便成了夹带私货的宣传手段。
雄保会想要的是树立一个完美雄虫的诱饵,所以自然不会揭发伊卡洛斯的真实身份。甚至在塞基的包庇,和科梅的利益交换之下,他的人类身份只有蝶族内部和雄保会高层知晓。
所以影片里,对伊卡洛斯身份定位依旧是雄虫。
电影是从雌虫意外在外族星系发现了流落在外的雄虫开始讲起。回到虫族的美丽雄虫帮助他获得了更高的地位,然而因为在外流浪时身体受到了伤害,无法生育的雄虫招到了族群的不满,但雌虫无论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也拒绝背叛雄主。他像所有标准的爱情故事主角一样,为伴侣奉献了所有,甚至承诺在雄虫死后愿意抛下一切权力,成为守墓者。
他的诚心终于感动了雄虫,雄虫勇敢地向雄保会提出抗争,在高层一句无奈的“如果你觉得这就是你想要的幸福,那么我们为什么不会成全你呢?”后,他们过上了相知相守的美满生活。
“你觉得电影怎么样?”皮拉侧头问自己的护卫雌虫。
雌虫摸了把眼角泪花:“我觉得拍得真好,能遇上伊卡洛斯阁下,塞基总长真的很幸运。”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一部合格的电影,主线明确,一波三折,配乐和台词都足够煽情。但以皮拉的目光来看,所有看似正常的情节设置,都暗藏玄机。
影片大篇幅刻画了雌虫对雄主的奉献与牺牲,每次在他为雄虫做了什么之后,紧接着就会让雄虫给予奖励,美其名曰为情感加深。虽然是基于现实改编,他们却通过调换因果,让塞基因为爱上伊卡洛斯才决定余生守墓,变成了塞基因为愿意放下权力守墓,才获得了雄虫的爱。底层逻辑就是,雌虫应当为雄虫奉献,不要怪雄虫对你冷漠,反思一下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做到塞基的程度。
而虽然是名义上的主角,但实际上伊卡洛斯却只是一个完美满足雌虫们幻想的雄虫模板,美丽、温柔、柔弱、需要被拯救,在该给予雌虫正面反馈的时候出现,献出自身,为雌虫颁布奖励。只在最后,向雄保会争取了相爱的自由。
这个情节的设置,表面看是为了凸显雄虫的勇敢,但实际上用心险恶。把需要用抗争夺来的自由,变成了雄虫撒撒娇就可以被施舍的东西。如果你没得到,那么反思一下自己吧,你为什么没能够打动雄虫?是不是你做得不够?
电影塑造了一个美丽的幻梦,在这个梦里,雄虫是可以怜悯同情雌虫的,雄保会是可以为幸福让步的。它展示了一条虚假的路,自由不是抗争而来的,是可以通过诚心,向上层祈求而来的。
——一旦面前有条温和的诉求道路,就会失去激烈抗争的勇气。自古以来,从不缺少温和派在理智和文明的陷阱里,无意识地助纣为虐。
更何况现实中真的有这么一对伴侣,成功做到了,这是真人真事改编的。
生活在无望现实的雌虫们,怎么能不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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