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军校生的我不可能是虫族 第117章

作者:杯不流 标签: 玄幻灵异

他脸上丝毫没有被愚弄的怒火,只有一种沉静而悠远的思考。

在一线战场斩获的雄虫机甲,总是在试图解析时自毁。赫利俄斯,站在棋局前,接着下伊卡洛斯未完的那盘棋的你,属于你的机甲也是这样能够被轻易抛弃的残次品吗?

他发出了一条新指令。

接收者——雪莱。

*

恒星照射着狼蛛星的满地狼藉,炙烤着良心。

皮拉状似温顺地离开,转身进了厕所,他甚至不敢在自己的房间内发消息。只有这里是绝对没有眼睛的。

在惨白的日光下,他侧头往窗外看。

即将进入黄昏的太阳,在大片的金黄色晚霞中显得离地面前所未有地接近。仿佛一颗金色的眼睛,庄严地注视着他。

大厦外屏亮起,露出安提戈涅的脸。前十几年,他是泡在蜜罐里、活在象牙塔上的小王子,眼睛里是愚蠢的天真、和懦弱的善良。但血与火洗礼了他,他变得坚韧。纵然高强度的工作与压力,让雄虫略有消瘦,但他的眼睛却很亮,燃烧着如太阳般的烈日。

皮拉闭了闭眼,有种被灼伤的错觉。

他翻出一个匿名的光脑,用虚拟账号找到有过几面之缘的阿拉里克,发出一条消息后立刻敲碎光脑,用水冲进下水道,避免被追踪到。

【告诉曼努埃尔,他不马上找到自己的雄主,就等着守寡吧!】

*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地上建筑内部为了迎接这些临时转移而来的雄虫大爷们,连夜做了新的装修,但由于本质上是为了研究而建立的基地,观感上有点像擎天柱上刷死亡芭比粉。

好怪,再看一眼。

没有娱乐,雄虫们就三三两两、苦中作乐地开茶话会。赫利俄斯路过的时候,听见他们正在聊雄虫机甲,不过相比于在根深蒂固的雄保会和有雄虫机甲的革新派中二选一,他们就比较贪心了。

“雄保会就不能把雄虫机甲抢过来吗?”

燕屿心想,他就防着这一手呢,雄保会就算抢到了也没用,不能批量生产,缴获一台两台根本无济于事。

“说起来,今天安提戈涅的演讲你们看吗?”

燕屿顿住脚步,听他们谈起演讲的事,若有所思。猜到这很有可能就是曼努埃尔为了吸引雄虫这边注意力搞出的动静,他心中一松,估计曼努埃尔就在来的路上了。只要等对方到位,他就可以准备离开。

他想着,听到雪莱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天青色的蛾种垂眸,轻声道:“我刚刚去问了一下,您的房间就在前面。”

雄虫们已经打开了光脑投屏,因为遥远的距离,有一些延迟,信号传到这边,演讲才刚开始。

他没有放在心上,瞥了一眼后就和雪莱一起离开。房间在最高层的走廊尽头。走廊很长,走过画框式的窗口,窗外原野蛮荒的景色随着脚步流转。刚升起的晨光在树影中融化成晦暗不明的光斑。

楼下雄虫们很显然是不会考虑别的虫感受的,声音开得很大,又是公共厅,走廊也沉浸在安提戈涅富有激情的演讲之中。

有点失真的声音回荡在长长的走廊里。

某种玄妙的弦被拨动了似的,他突然发现一件事——这条走廊里,只有他的脚步声。

晨光几乎平行于地面,直直透过窗户照进雪白的墙,让影子成为一副波光粼粼的画,而窗户的框就是画框。

空气也是波光粼粼的,细碎的天青色鳞粉在光中如尘埃般闪烁。

余光中,墙上的两条细长影子手脚的频率完全一样,而后面那个长发身影低着头,悄无声息地保持这个频率逐渐靠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莱走到了他的身后。

然后,影子举起了手——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赫利俄斯极速往前,金属针管擦着他的脖子而过。

第一次行动失败的雪莱静静看着他逃离,难过地说:“对不起。”

下一秒,蛾种第一次在他面前展开自己的虫翅,釉般的天青色拖着粉色的尾突,优雅的艺术品在雌虫的身上却是最恐怖的武器。几乎是刹那,燕屿就被追上了。

护卫雌有一套标准的擒拿动作,可以在不伤害到雄虫的前提下抓住目标。燕屿知道正面打起来自己毫无胜算,于是顺从地被反剪双手压制在墙上。

他用伤心的语气质问:“雪莱,你说你会保护我,也是骗我的吗?”

雪莱愧疚道:“对不起,我不想伤害您,这是上面的指令。等这之后,您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赫利俄斯发出了一声闷哼:“我可以配合,你先放开我的手,我很痛。”雪莱犹豫几秒,放开了手,但依旧保持着一个压制的姿势。

活动着手腕,似乎是真的一无所知,赫利俄斯委屈问:“你先告诉我你手上的是什么。”

雪莱骤然噤声,顾左右而言他:“只要您重新和几位会长阁下重新谈谈,就不会有事的。”

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尖锐的针头已经靠近了皮肤。

知道示弱毫无用处,燕屿趁雪莱不备,突然暴起,扭身肘击他的脖子,这个动作让针尖扎进皮肤,硬生生划出一条长长的细口子。

致命处的威胁和这一幕让雪莱下意识松开了手,都顾不得保护自己,先把针管拿远了。

燕屿现在手无寸铁,又没有翅膀,跑不了两步就能被抓住。只能趁这个近身的机会夺得一线生机。借着雪莱因为肘击,下意识低头护住脖子的动作,他转身用手肘呈死亡三角形的姿势,夹住雪莱的头颅,以此为支点,核心发力,手臂的青筋暴起,硬生生把雪莱硬拽着摔倒在地。

比起疼痛,雪莱脸上更多的是茫然。

啊?

你不是雄虫吗?

还不等他陷入短暂的思考人生,赫利俄斯扯着天青色长发,逼雪莱不得不朝后仰头,脖子因此能够最大程度贴在地面,赫利俄斯重重地半跪下去,压在他后脖颈。膝盖与地面的双重夹击,让他呼吸困难,不能轻举妄动。

“你犯了一个错误,不要轻视任何一个目标。”

燕屿努力平息着喘气,接着命令道。

“雪莱,好孩子,把针剂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威胁地往下施加力。

雌虫却尽力把手伸得更远。赫利俄斯既然要压制雌虫,就够不着针剂。

没等他继续发挥三寸不烂之舌,膝盖下传来一阵古怪的骨骼声。

骨折了?不、不!是虫化!

他顿感不妙,立刻起身扑向针剂。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虫化的速度。温驯铺在地面的虫翅陡然立合,让他猝不及防之下向后倒去。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掐着脖子按倒在地。

雪莱的眼神依旧是那样温柔且纯净,即使遭遇了这样的对待,他也没有怨怼,连掐脖子的力度都恰到好处,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为什么?”重伤初愈的雄虫十分困惑。

“我不知道,这只是命令。”蛾种回答,甚至不敢与赫利俄斯对视。

“即使雄保会永远不会在意你的名字,就像毫不在意你雌父的死一样,那也比我重要是吗?”

这话给了雪莱一种错觉,一种雄虫正为此伤心的错觉。于是他也难过起来:“抱歉……”

护卫雌们没有选择,他们不会被雌虫社会接纳,而倘若背叛雄保会,另一个雄虫势力也绝不会喜欢墙头草。他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要么战死,要么等雄保会赢,或者输。赢了继续这样的生活,输了就理所应当的作为战利品被赢家收编。

针尖刺入了皮肤,蓝色中混杂着红色小点的液体被注入到皮下。不是血管,让燕屿松了一口气。

大不了等会儿把那里的肉剜掉。评估后,认为以伤换伤的损失可以承担,燕屿直接猛然一头槌,他很狡猾,知道脑壳硬度自己是比不过雌虫的,所以计算好角度,砸向的是雌虫的眼睛。

“唔!”蛾种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无论是多强大的生物,眼睛就是他们永远的弱点。尤其还是视力本就不好的蛾种。

燕屿趁机把针剂拔了出来,蛾种以为他要抢,立刻牢牢抓紧,藏在手掌和地面之间,不留一点机会。然而燕屿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做了一个要翻身逃跑的假动作,然后趁着雪莱去挡另一侧的机会,杀了个回马枪。前面的翻身不过是蓄力,借助自然向后平躺的重力,他完成了一个格外猛烈的肘击。

“咔嚓。”

与针剂碎裂声同时响起的,是燕屿手肘骨裂的声音。他眉头都没皱一下,行云流水地伸手往流出的针剂液体中抓了一把,伸手就往蛾种眼睛上抹。

脆弱的眼部立刻传来剧痛,雪莱瑟缩地捂住眼睛,完全丧失了视野。

燕屿立刻趁机往外爬,即将逃离的瞬间,裤脚传来轻微的拉扯感,他回头看,是雪莱闭着眼睛在凭借声音摸索。清丽的脸上因为生理刺激而布满泪痕,他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忍着疼痛努力想通过嗅空气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好可怜的样子。但一想到这只忠诚的小狗主人从来都不是他,燕屿就根本提不起心情来同情。

他十分敏捷地避开,后退几步站起来,远远地看着雪莱。

黑暗让雌虫本能地不安,野兽不安的时候就会极力让自己更强大,或者至少看起来更强大。他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摸索。与此同时,脊椎撑起他的背脊,他开始变得可怖,更倾向于一个非人生物。

——他更进一步虫化了。

燕屿冷眼看着,近乎冷酷地理智思考着。

不管雄保会突然发难的原因是什么,他继续呆在这里绝没有好下场,说不定就是进实验室当小白鼠。而且雪莱优柔寡断,总是害怕伤害到他,束手束脚,因此给了他反败为胜的机会。但发现雪莱的失败后,下一次来的虫便绝对不会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他一定要马上逃走!

还不知道在哪的曼努埃尔指望不上了。这里的门都要求权限,原本把雪莱权限搞到手后,他未必不能悄悄溜走,但现在肯定行不通了。至于冲下去,让他的情况暴露在不知情的雄虫面前,引起骚乱然后浑水摸鱼?恐怕他根本走不到雄虫们的面前。

他环顾四周,因为房间在最上层走廊的尽头,所以他在走向房间的时候便走进了一条死路。

他的生路,就只在这个死路之中。

注视着正在虫态化的雪莱,他舔舔嘴唇,凝神调动精神力,试图像他第一次使用精神力般。那个时候他被曼努埃尔用养父刺激,被逼急了硬生生用出精神力反击。

地上对精神链接的屏蔽弱很多,未必不能强行使用。

然而在他成功之前,雪莱半虫化完成了。

超乎寻常的,他的手部竟然依旧是被柔软皮肉包裹的模样,没有变成狰狞恐怖的虫爪。

嗅闻着空气中的气味,闭着眼的雪莱朝着边展开虫翅,燕屿快速退到窗前,然后掐着秒,在雪莱扑过来的那一秒蹲下。雪莱砰地扑到了防爆玻璃上,他歪了歪头,沾着粘液的那只手伸出爪尖,勾进厚厚的玻璃内,然后以此为支点,他倒挂在上面,向下探头摸索。

他难过地说:“对不起,我不想伤害您。”

天青色长发如瀑般垂下,羽状触须警觉地朝内打着小卷。燕屿又心狠手辣地伸手死死往下拽头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他触须,就像牵住了牛鼻子上的绳索一样,他狠狠地拽着脆弱敏感的触须往下掼!

他就说,长发不适合打架吧!幸好他早就剪了头发,不然今天就是薅头发大赛。

“砰——”头因为粗暴的动作砸在了玻璃上,厚厚的玻璃微不可见地晃了晃。

雪莱突然反应过来燕屿想要做什么——他想要借力打力!让他把防爆玻璃打开!

他立刻一个半空翻身,落在地上。

死活不肯再靠近玻璃。

雄虫想抓他的触须就抓吧,他刚好还可以反向借机近身呢!

但玻璃只是有一丝不起眼的裂痕,对燕屿而言,就足够了!

从来到地上,感受到精神力屏蔽的力度变化,燕屿就猜测,克制精神力的材料或许是来自这栋楼,大自然没有加盖,雄保会总不能让外面每一寸空气都屏蔽精神力。

当这一丝裂痕产生,就像满是辐射的地方进来了新鲜空气,他突然能够正常呼吸了!努力凝聚了好久的精神力突然又显现出了踪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也足够了!

雌虫的身形卡顿一秒,紧接着残影掠过,骨爪疯长,一拳砸在了玻璃最脆弱的受力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