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军校生的我不可能是虫族 第36章

作者:杯不流 标签: 玄幻灵异

蛇鳞血红而富有光泽,表面被精心涂抹了名贵的保养液,在光下红鳞剔透而温润,像一个传世的红玉镯。

很美,是一种妖异的美。

但一想到这是尸体标本做成的,燕屿就仿佛嗅到了若隐若现的福尔马林味,不由得有些反胃。

这时候,光脑又传来热心一线记者夏飞白的前线消息:“尸检结果出来了,是蛇毒。”

“初步猜测是他落水时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但伤口隐蔽,没能及时被发现,只以为是溺水。后来他生命体征正常了,就送到了他自己的隔间。没有人特别注意,毕竟比他情况严重的人很多。”

“毒发之后,浑身奇痒无比,因为中毒,所以嗓子肿胀堵塞,不能发声呼救。所以他因为中毒滚下了病床后,失控抓破了自己的所有皮肤。”

燕屿看着那个红蛇镯,低声问:“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夏飞白虽然不明白他问这个干嘛,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只有他一个人的痕迹。监控显示没有问题,大概是毒发后浑身发痒,他在地上到处翻滚,地面都是血迹,如果有第二个人的脚印会很明显。”

……但是曼努埃尔会飞啊。

他捏了捏眉心,想不通这个蛇又是哪来的,还有如果是在出来后被注射了蛇毒,那死亡时间应该也对不上吧?

曼努埃尔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只雌虫在血腥艺术上还真的是创意不断。

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是想告诉自己,即使在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他也能悄无声息地杀掉某个人吗?

他把盒子侧面的信抽出来。很幽默,他现在完成这一套流程都已经有种麻木的熟练感了。

[致燕同学:

之前送的礼物似乎没有获得您的青睐,那么这个呢?一个罪有应得,并且冒犯过您的仇人,以他的血书写我的爱,是否能打动您呢?]

落款依旧是一只简笔画蝴蝶,甚至相比第一次那只燕屿需要连蒙带猜的简笔画,这次的落款竟然已经有了点进步,能看得出形状了。真是可喜可贺。

不仅蝴蝶画得越来越熟练,曼努埃尔在送礼方面也逐渐熟练,甚至莫名其妙送出了一种自信。

他写到——

[顺便,我还从他口中挖掘出了一个小秘密——关于您当年高考过敏真相,如果您感兴趣,我随时欢迎您的上门询问~]

的确,在知道高红菌是虫族克星的时候,他就怀疑起了当年高考过敏这件事的内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过敏,艾维斯是怎么知道的?

艾维斯背后的人会不会知道他的身世?

细想来,要是他因为高考失利,不能去往帝星两所军校,而顺位排名的朝晖军校和南极星军校都是自治区的军校,不招收星区外的考生,尤其是月塔环线这种京畿地区的。

那如果他不甘心想要搏一下,白榄联大岂不就是最好的选择?

本来他还想找机会从艾维斯嘴里套出来一些东西呢,但艾维斯却抢先一步被曼努埃尔杀了。

这个秘密也随着他的死亡,被曼努埃尔抢先一步带走了,只留下一个引诱的线头,静静等着燕屿随着被抛出的线头去寻找完整的毛线团。

他倒没怀疑过曼努埃尔是在空口胡说。

毕竟高考过敏和艾维斯有关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直接证明。如果不是艾维斯上岸后,表演型人格发作,非要来他面前炫耀一番,透出了口风,燕屿自己都想不到。

——毕竟燕屿也不知道自己会对高红菌过敏。

所以还是得去找曼努埃尔。

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燕屿来来回回扫过那封信上的措辞,再三确认自己没会错意后,不由得脸色古怪。

现在的重点是……什么叫[以他的血书写我的爱]啊?

啊?曼努埃尔你送的这些勾八东西居然真的不是死亡威胁,而是求偶礼物啊?

不是,啊?

认真的吗?啊?送凶案现场照和一场凶案?真的不怕把传说中脆弱的雄虫吓出个心理阴影来吗?

你们虫族都这么求偶吗?是否有点太硬核了?

燕屿大为震撼!

第036章 山茶花之泪

夜晚的时候,燕屿敲开了曼努埃尔的门。

军雌早有预料地把他迎进来,并走在后面合上门。

燕屿看他这幅好整以暇的样子,不免有些厌烦。他开门见山问:“你说的真相是什么?”

容貌昳丽蝶族却慢条斯理给他沏茶,干枯山茶花在茶水中沉浮,似乎滚烫的水温在它死后重新给予了它一次复活。

“这是校长带到虫族的茶文化,花茶尤其受雄虫们追捧。您要试试我的花茶手艺吗?”他把茶杯推过去,不得不说蝶族是凭脸保持生育率的种族,当他们收敛起本性,安静沏茶的时候,美得像一幅油画。

那杯茶杯推到燕屿面前,他这才坐下,但并没有去碰那杯茶。把毫无耐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曼努埃尔偏了偏头,用遗憾的语气说:“我一直觉得花茶很有意思。”

“当它在盛开时被摘下,它就永远定格在了最美好的时刻。于是它就从被虫蚁啃食、凋零腐败成烂泥的命运中解放出来了。你觉得,这算一种幸运吗?”

燕屿冷漠:“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唔,那如果这朵花是指你的人类养父呢?”曼努埃尔轻轻笑着,苍白地指尖伸进沸腾的茶水中,捞起那朵重新盛放的艳丽山茶花。然后他眼神专注而温柔地把往下滴着水的山茶花别在燕屿的耳畔。

他想躲,却被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钳住了下巴,燕屿冷冷的看着曼努埃尔:“你什么意思?”

刚从沸水中取出的山茶花还带着滚烫的温度,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他的眼睛条件反射地闭了一瞬。

“就是字面意思呀。”

燕屿听见,好像有不怀好意的闷笑正在身前这只虫族的胸膛内如闷雷一般徘徊,那是不祥的信使。

他听见曼努埃尔说:“你的养父就像这朵山茶花一样,死在了最好的时刻。带着帝国军官的荣耀,在养子的爱与怀念中死去了。于是他也从谋杀养子的罪恶中解脱出去了。”

“还听不明白吗?”曼努埃尔的语气仿佛一个为学生钻死胡同而苦恼的老师,但他脸上却绽开了恶意的笑。“当年,你不是疑惑为什么艾维斯会知道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过敏源吗?小燕,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除了你自己,就是你的养父了呀。”

“那份足以杀死你的高红菌,是你养父为了谋杀你而留下的呀。”

茶水被不断加热,不断沸腾。于是那早已死去的山茶花,在水中得到短暂的复生后,又被沸腾的水冲散、煮烂了。支离破碎的花瓣飘散在水中。

而别在耳边的山茶花,一开始滴落的是沸水,将他的脸侧烫出红痕。可是毕竟离了热源,这朵湿漉漉的花在空气中很快降温,变得冰凉,从湿透蜷缩在一起的花瓣上滴落下的水滴也变得冰凉。落在烫红的皮肤上,前所未有地刺痛。

刺痛得燕屿无法控制水滴落下时身体的颤抖。

曼努埃尔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眼底金色日轮亮得惊人,他的视线在燕屿脸上的每一寸巡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希望捕获每一个情绪变化的破绽。

“谁让你在人类社会中是个异类呢?”他的话语里混杂着怜爱与恶意。

茶水从烫红的侧脸肌肤上划出长长的水痕,一直滴落到曼努埃尔钳在他脸侧的手上,含含混混地打湿了燕屿的鬓发。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呢?小燕。你在怪罪我把惨痛的真相告诉你吗?”吸血的蝴蝶扇动着猩红的翅膀,在他的喉管里发出无声的大笑。

“不。”燕屿慢慢道。

“曼努埃尔,我不憎恨你,我可怜你。”

曼努埃尔一滞,燕屿抓住机会立刻偏头摆脱军雌的桎梏,山茶花顺势跌落在地。他后退一步,站起来直直逼视曼努埃尔的双眼,毫不退缩,也没有一丝软弱。

“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为了摧毁我对过去的信任,摧毁我对人类身份的认同,摧毁我对养父的爱。你想当白蚁,蛀空组成我过去的梁木,让我的记忆坍塌成一堆废墟。”他语速越来越快,但声调却很克制,“但你以为爱是什么?”

“你以为爱是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一回到时间之流里就会腐烂吗?你以为爱是枝头的花,一定会走向凋零的结局吗?你以为爱是可以否认了就不存在吗?”

“你以为!可以用摧毁爱来获得爱吗?”

他甚至笑了起来:“曼努埃尔,我不憎恨你,我可怜你。”

燕屿轻声道。

“因为你是个没有得到过爱的可怜虫。”

只有没得到过爱的人,才会幻想可以通过摧毁爱来得到爱。

“唔!”下一秒,燕屿发出一声闷哼。

被激怒的军雌猛得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抵在墙上。因为身高差,军雌的背脊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他的瞳仁缩成针尖,猛得贴近燕屿的眼睛。两双眼球互相倒映出对方紧绷而冷硬的神情,距离近到他们的呼吸喷洒都在对方脸颊上,他们谁都不肯后退。

燕屿想,他简直在跟一头野兽角力,倘若他有一丝破绽,这头披着人皮的野兽就会用獠牙刺穿他的喉咙,嚼烂他的喉骨,遵循古老而野蛮的仪式,把他的头骨当成战利品。

但是他知道在这场角力中,自己已经赢了。

他把一头披着人皮的狼逼得撕下了人皮面具,逼得曼努埃尔放弃了假惺惺的礼仪,逼得他用暴力打断自己的话。

——曼努埃尔失控了。

脖子上的手逐渐收紧,燕屿的笑容却很明亮:“曼努埃尔,我不需要花能永不凋零。因为它会盛开在我生命的每一个角落。”

“而你,曼努埃尔。”

“你是一只蝴蝶,但你的生命中,从未有一朵花为你而开。”

他看见所有表情都从曼努埃尔的脸上褪去了,无论是轻慢的笑,还是恶意的怜爱,都消失了。压抑的暴怒抹去了他都所有情绪,他的手不断收紧。

爱,爱是人类永远歌颂的主题。但爱却不是虫族所热衷于谈论的,爱在虫族代表弱点,代表破绽,代表不利于基因繁衍的劣势。燕屿凝视着曼努埃尔此时的模样,他甚至有些疑惑了,为什么虫族会有着如此类人的外表呢?竟然会让人对他们的同理心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难道你的雌父没有教过你如何捕猎吗?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就不要出击,因为那只会出卖你的破绽。”

现在燕屿是有点真心实意地怜悯他了。因此他的语言才锋利如刀,刀刀致命:“你以为,给我恐惧、血腥与对美好幻想的摧毁,就能征服我吗?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呢?曼努埃尔,一个人的认知都是有来源的,你被谁用这种方式捕猎过吗……唔!”

——是曼努埃尔松开了掐住燕屿脖子的手,转而用手卡住了他的嘴。而燕屿不甘示弱,直接狠厉地咬穿了曼努埃尔的虎口。

“对着幻想发散自我安慰的怜悯,会让你觉得你获得了胜利吗?燕同学?”曼努埃尔对这点疼痛毫无反应,他也没有再披上那层拟人的皮,冷冰冰道。

血从虎口流出,沾满了燕屿的牙齿,又顺着唇角往下流。

“我的血也很有营养,如果您愿意品尝的话,请便。”说着这样的话,他强硬地把虎口往内部塞了塞。无法合拢嘴唇对人类而言是难堪且不舒适的,但燕屿虽然被迫随着他的动作向后仰头,看向他的眼神却依旧是平静而又怜悯的。

怜悯。

曼努埃尔想,他不在乎爱,那是谎言,但他怎么能容忍自己被怜悯?

更何况这是一只雄虫、还是一只人类!这是来自弱者怜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曼努埃尔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暴怒。

当一只雌虫眼里流露出真切的杀意时,燕屿则感到了来自基因的恐惧。来自人类基因的与来自雄虫基因的都有。

——雌虫,是真的会吃掉雄虫的。

一代代雄虫基因中传递的的基因记忆被唤醒了,求生的本能激发了身体的潜能。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按下了开关,本能地朝着威胁源头涌去。燕屿在头痛欲裂中,看见了无数只扑面而来的蝴蝶,它们张着狰狞而丑陋的口器向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