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秋月
猫屋已经建好,还做了独立冷气,江小鱼有些冷,跳回床上蜷着身子听手表里传来的猫狗们嘀嘀咕咕的讲话声。
亱阑戴在他脖子上的挂件其实是个通讯器,可以拨号可以接听电话,所以金戈就被央求着留了个手机在江小鱼家里,让他可以和小流浪们沟通。
缺了半只耳朵的小狸花趴在手机前,喵声问:“老大,警光是什么意思?”
不清不楚的一个词,江小鱼起先还没明白它在喵什么,直到另一边的小奶牛补充:“是啊是啊,那只可怕的豹子说你们的小猫警光真麻烦,警光是什么意思啊喵?”它们知道小猫这个词语,因为流浪时经常会有人这么喊它们,可警光就不晓得了。
江小鱼纠正:“不是警光,是警官。”
“警光!”
“晋管!”
“惊光!”它们喵来汪去地讲不出个正行,和说着蹩脚中国话的老外一样。
“好啦,警光就警光吧。”江小鱼抬脚蹬了蹬头,那里有些痒。
“警光是什么意思呀?”
“警光就是……”江小鱼愣住了,他将脚放回原地,“就是维护公共秩序、预防和打击犯罪、保护公民生命财产安全,以及执行法律法规的人。”这是书本上的话,也是上课的第一天老师告诉他们的。
可是猫狗们听不懂,依然再问,江小鱼想了想说:“简单理解就是保护你们的人。”
保护他们的人=警光,所以老大就是小猫警光!原来是这样!
这下对面听懂了,一群小家伙欢呼起来:“哦所以警光就是指老大!”
江小鱼在它们聒噪的吵闹声中,思绪突然被拉回了高中的炎夏。那时金戈说,你不想保护它们吗?不想伤害动物的行为入刑吗?想的话就当个警察吧。
虽说理想和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他当初决定报考警校的动力便是这——他要保护它们,他要伤害动物入刑。
“老大老大,小花和小白打架了,非要让你说是谁的错!”小狸花很有老二势头的一猫赏了一爪,示意它两不要再打。
江小鱼哭笑不得:“那让它们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小白喵:“小猫警光,它骂我是死肥宅!”
小花喵:“人类就是这么喊你的呀!而且你本来就不好看嘛!小猫警光你说,小白是不是我们之中长得最丑的!”
小白是只纯白鸳鸯眼的小家伙,战斗力很弱耳朵又不大好,从猫的角度来说竞争力确实很低。但江小鱼也是个人,从人的审美来说他昧不下良心说小白丑,更何况这些小家伙嘴没丁点大,怎么还能吐出这些话猫身攻击呢还?
江小鱼毛脸严肃爪子拍地:“不能歧视同伴!小白好小花坏,下一个!”
被小猫警光判定为坏猫,小花猫天都要塌了,被一旁的其它猫拖去做思想教育了。
江小鱼听着对面乱哄哄的一团,咧着毛嘴笑,可没笑太久便被一声铃打断。他看着表盘上跳动的显示为亱阑的插播来电,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打电话来干吗……
电话一直在响,他伸出颤抖的爪子,有些笨拙地按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带着上了年纪的低哑却依旧好听:“小偷猫,我知道你在听。”
第18章 尾巴
江小鱼瞪着手表,表情和见了鬼一般。
偏偏亱阑看不见,自顾自说:“下面我说的话,是就喵一声,不是就喵两声,乖乖配合我哦,不然我就把你偷手机的事情告诉亱莲了。”
怎么会有人去威胁一只小猫咪啊!不对,我不能算是小猫咪……江小鱼摇摇脑袋晃去胡思乱想,在对面又重复地问了一遍中,咪了一声表示同意。
亱阑问:“你是人变得吧?是警察吗?”
此刻再伪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江小鱼干脆地咪了一声表示同意。
对面顿了一下,随后又问:“你是来伤害亱莲的吗?”
这个问题让江小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从目前获得的证据而言亱莲和溺水案并没有直接联系,可季妄安是他弟弟……如果季妄安被捉拿归案的话,这算不算是对亱莲的某种伤害?
他咪了两声,随后犹犹豫豫地又接了一声。
对方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再确定下去,而是问:“亱莲上班去了吗?”
江小鱼咪了一声。
来亱家之前他以为的霸道总裁:天天吃喝玩乐不问世事自然有股票分红可拿。认识亱莲后他才发现,这人每天的工作实在忙碌,夜里一两点了书房的灯还亮着,第二天一早便起床晨跑,睡眠时间不过4,5个小时,让江小鱼有些担心他会猝死。
“那他好好吃饭了吗?”
这算什么问题?江小鱼心里奇怪,哪有人不吃饭的,不吃饭想什么呢?他咪了一声。
“好好,吃了就好。”亱阑的声音听着有些颤抖,接下来又问了一些围绕着亱莲的事情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她在季家的表现让她与亱莲显得不太和睦,可她的问题却处处透着对亱莲的关心,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更是不停问着亱莲的各种事情。江小鱼有点茫然,因为他和亱莲单独接触的时间并不是太多,许多问题他都回答不上来。于是为了回答亱阑的问题,吃完晚饭,他溜上了亱莲所在的三楼。
书房门关着,有光亮从门缝里溢出,江小鱼举着爪子敲门。
敲了几下见里面没动静,他又要敲,结果门突然开了,他一爪子落在了亱莲的小腿上。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奇妙而微妙的触感。柔软的肉垫与光滑的皮肤相接触,温热的,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亱莲皮肤的纹理和质地,细腻的。更令江小鱼惊诧的,是亱莲那薄薄肌肤下,结实而有力的肌肉。
他见过他赤裸上身的样子,也知道他有八块腹肌,可此时碰触到了他才知道什么是肌肉的力度。
见这猫又盯着自己神游天外了,亱莲眸中隐约含着几分戏弄,“还没摸够吗?”
江小鱼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爪子已经在男人的小腿上游移摸索了许久,他收回爪子有些局促地放在身前想拿尾巴盖起来,抖了半天尾巴才想起来自己的尾巴太短了根本够不着前面。
亱莲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勾了勾唇角,侧身让开位置:“进来吧。”
这还是江小鱼第一次进入对方的空间。房间本就很大,更何况此时是从一只猫的角度仰视。几排落地的书架上整齐地陈列着各类书籍,从文学到历史,从艺术到科学,领域涉猎之广,令江小鱼不禁咂舌:“这些你都看了吗?”不会是摆着好看的吧?毛脸狐疑。
亱莲也不回答,坐回桌前开始办公。江小鱼自己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随后走到亱莲身边看他。
“要上来吗?”
江小鱼咪了一声,刚准备起跳便被男人抱起送到了桌上,“自己玩会,叔叔先工作。”他捏了捏猫耳朵,目光落回了电脑上。
桌上有一个小猫形状的摆件,江小鱼记得这就是偷窃案时拍下周婉彤作案过程的摄像头。他扒拉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做得实在是真,一点也看不出来摄像头的痕迹。
“不知道赵晓婷怎么样了……也怪倒霉的,好好工作被冤枉了不算还直接丢了饭碗,简直是无妄之灾。”
桌上正巧有着一本合起来的书,江小鱼偷偷瞄了亱莲一眼,见男人专心办公无暇顾及自己,便伸爪子翻开了。小语种书,书页空白处还有着手写的注解,字如其人,工整大气。他看不懂,阖上书挪到亱莲身边,趴在电脑旁正大光明地看着屏幕上的东西。嗯,依然看不懂……
这人和自己处于两个世界,他的学识经历以及地位,都和自己相差甚远,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他们大概永远都不会有所交集。
想到这里,江小鱼不知怎的有些失落。证物已经拿到,要不了多久便会水落石出,到时他就会离开这里,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了吧。
那双猫耳朵又搭了下来,令亱莲有些莫名,他伸手捏了捏,温声问:“怎么不开心?”
江小鱼不知该怎么回答,将头埋进了爪子里。
亱莲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的耳朵摸到了背脊,“是不是因为叔叔工作没有理你所以生气了?”
“不是的。”江小鱼咪了一声。男人听不懂他的话一般,回:“那叔叔陪你玩一会。”
他阖上电脑,拉开抽屉从里面取了一把梳子,给江小鱼轻轻梳理着毛发,“陈叔前些天买的,叔叔之前还想着该用什么理由给你梳毛呢。”
江小鱼红着脸,“给一只猫梳毛要什么理由?你直接上手就是了!”这人怎么这个样子啊,对待一只猫的态度这般认真,梳个毛还要取得同意一般。
“小家伙,你的毛真的好卷。”亱莲轻笑:“像只小羊羔一样。”他梳着猫,却想象着江小鱼人时的样子,发丝看着是有些卷,但远没到这种程度。
唯一相像的,大约只有这双眸子了,像森林一般的绿色,又像很深的湖水。只是为人时,森林里没有鸟鸣,湖水中没有鱼游,他眼中的情绪总是收敛而克制的。这么看来还是为猫时有趣些,会吵架会抓人,还会偷东西。
亱莲止住笑意,用梳子轻轻碰了碰江小鱼的尾巴:“宝宝,这里可以摸吗?”实在是有趣,怎么会有猫长了个兔子尾巴?
“不可以!”江小鱼炸毛。
亱莲自说自话:“嗯?喵的这么大声是同意了?那叔叔摸了哦。”他说着指尖就戳了一下尾巴。
江小鱼猛地跳脚,整只猫像水烧开了的热水壶,扑哧扑哧往外喷着热气,“都说了不可以!”
亱莲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手又伸了过去:“再摸一下。”
“混蛋!都说了不可以!”江小鱼扑上去咬他递过来的手。
他抱着亱莲的手腕又咬又踹,好一会才发现男人没有反抗也没有动静。他回了神赶紧松口,看着亱莲手上的咬痕心下懊恼,完了,他要是生气了怎么办……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要是因为这被赶了出去怎么办……
他不敢抬头看男人的脸色,可屋子里实在是安静极了,令他如坐针毡。他攥着爪子,毛脸绷得铁紧,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悄悄抬头看向对方。
他以为会看到对方生气的样子,又或者是不再笑的样子,可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依然是温和的。他微微侧着头问:“不生气了?”
“对不起……”江小鱼低下头,这个人的素养和脾气太好了,好到让江小鱼的眼睛有些酸涩。
“你咬得叔叔好痛。”亱莲戳了一下黑猫又耷拉下来的耳朵,“叔叔生气了。”
江小鱼僵着身子不动弹,对方是该生气的。他只是只猫,还是被收养的小流浪,主人摸猫的尾巴有什么问题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养宠行为,他自己平时也没少摸小流浪的尾巴。有问题的是他而已,是他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就像金戈说的,明明是去卧底的警察却放不下来架子,可笑极了。
亱莲不用猜测便知道这小家伙又陷入了自我否定里,他心叹,猫咬人不是很正常吗?怎么这般小心敏感?他这般想时,丝毫想不起来哈士奇只是因为咬了他的拖鞋便被他罚了两顿不许吃饭,简直双标到了极点。
他伸出食指竖在江小鱼面前,“让叔叔摸一下尾巴,就不生气了。”
江小鱼愣愣抬头,再次看他。男人的眼睛弯着好看的弧度,眼角的褶皱间像是夹着丝丝岁月,温柔缱绻。
他抬起爪子,做约定般按在了男人的食指上。
亱莲轻轻笑了一声,语气里说不上来是宠溺还是什么,让江小鱼默默又红了脸。
真是好哄,亱莲眯着眼睛想,只需一点点的善意他便会被裹挟。说他笨吧,对待危险还有着几分警惕,说他聪明,这傻乎乎的样子又实在是没几分说服力。
你看,这就转过身子把尾巴往别人手里塞了。
亱莲一手支着脸侧一手摸上了尾巴,本还带着些计谋得逞的笑意,可当他摸到了尾巴骨骼处那明显不是自然生长的断裂时,眸子骤冷,“你的尾巴是怎么断的?”
第19章 怀疑
亱莲的敏锐让江小鱼感到惊讶,他断尾处的伤早已过去了十多年,应该摸不出来了才对。
“被人剪掉了。”
江小鱼语气平静,听不出痛苦。
他的尾巴是被贾木琴剪掉的,哦,贾木琴是他的母亲。他变形时不过九岁,先是长出了耳朵,随后长出了尾巴,他捏着那根东西惶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害怕到甚至会去向一直虐待自己的父母求助。
可惊慌的小孩并没有得到安抚,而是被一把揪住了尾巴,“你这个怪物!你不要喊我妈妈,我才生不出你这种东西来!”
她拿着剪刀,就那样剪了下去。
断尾之疼痛彻心扉,以至于在伤口早已愈合的今日,被亱莲提起时还隐隐作痛。
不过他很幸运,被剪掉的只是尾巴。江小鱼自嘲地想,要是耳朵也被剪了,不知道他人身时会不会变得残疾。
亱莲的指腹抵在断口处,稍一摩挲便能感受到江小鱼的颤栗,“是谁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