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秋月
饭桌上江小鱼被她不停地夹着菜，饭菜在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刚吃一口便被填上，吃到最后这碗的高度一点都没下去……
“青婶婶，我真的吃不下了……”江小鱼苦着脸看亱莲：“你让亱先生吃吧。”
“爷不吃的咧，又矜贵毛病又多，要不是你在，青婶婶才懒得给他做饭呢。”
江小鱼有些愣，很难把女人嘴里的那个很难搞的人和眼前温文尔雅的成熟男人联系在一起。
吃完饭江小鱼再三谢了柳青青，女人豪迈地挥了挥手：“不谢不谢，你们两个好朋友聊好伐，我先走啦。”
她大马金刀地来，挥袂生风地去，十分潇洒利落。
留下了一脸局促的江小鱼和闲庭信步的亱莲，仅仅一个对眼，江小鱼就红着脸避开了视线。
第34章 不完全的暴露
桌子上那瓶没喝完的小青柠汽水正冒着细小的气泡，亱莲斜倚在柔软的靠垫上，双腿随意地交叠，一只手慵懒地搭着沙发扶手，闲适自在的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
江小鱼说：“那个……谢谢你。”
亱莲看着他乌黑的发丝，饶有兴味道：“具体谢什么呢？”
“这个房子。”江小鱼抿着嘴：“就算是养风水什么的，两千块钱一个月也是我占了大便宜了。”
“不用在意，闲着也是闲着，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养了这么多猫狗。都是捡得吗？”
江小鱼点点头，“大部分是捡得，有一些是被拖家带口碰瓷的。”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猫狗呢？救了这么多。”
气氛一时静谧，彩狸老猫壮着胆子摸到江小鱼的腿边，抖了抖花白的胡子喵道：“宝宝，该睡觉了。”它有些害怕江小鱼身边的亱莲，但还是飞机耳地盯着他，十分警惕的模样。
被彩狸老猫这么一打断，江小鱼倒是轻松了些，他将猫抱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回答了亱莲的问题：“看起来是我救了它们，其实是它们救了我。”
亱莲放下了交叠的双腿，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着江小鱼：“如果不算冒昧，你也愿意分享的话，那我很乐意倾听。”
也许是男人的目光太过温和而诚挚，又或许是这些天的相处中带了些莫名的好感，江小鱼沉默地摸了一会膝盖上的猫，许久才开口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小时候遇到了些事情。”
抛开自身的变异，他和亱莲说了生命中的那只小白狗。
“因为它喂过你，所以你现在喂养了这么多的猫狗吗？像报恩一样？”亱莲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有一部分原因。”江小鱼捏了捏彩狸老猫的爪子，嘴角有着点害羞的笑意，“主要还是因为它们值得。”
“早晨上班不需要闹钟，它们会喊我起床，不论什么时候下班它们都会守在门前等我，天冷的时候会团在一起取暖，会抓老鼠抓小鸟，会找到花朵送给我，是不是很可爱？”
想到和其它猫团在一起取暖的小黑猫，男人轻轻笑了一声，“确实很可爱。”
“还有呢……”江小鱼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这才发现男人一直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目光如一泓秋水，平静而深邃。月光落在水面，没有温度的倒影很长，却在他的眼中一一被柔软地盛满。
“抱歉……我好像说得太多了。”
亱莲的眼神很平和，“不需要道歉。”他看着江小鱼摸着猫的手，指节修长而匀称，紧张或者无措时他会悄悄地蜷起手指。“也不需要感谢，即使在你看来我好像吃了亏，但那是我的选择。”更何况他的选择可不是出自什么善心，他有自己的目的，并且他对这个目的势在必得。
江小鱼愣愣地好像有些不明白，但他想起了那个说着‘就当是我也参与了救助吧’的女生，又想起亱氏做的那些慈善，他突然福至心灵道：“亱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亱莲：^ ^？
不知道小家伙脑补了什么，但看着他又红了脸，亱莲不禁莞尔。没见过比这小警察更容易害羞的人，他这种样子平时要怎么审案子？靠脸红诱惑犯人从而让他们主动交代吗？
他不知道是，江小鱼在他的心中是有趣特别的，同样的，在江小鱼的心中他也是特别的。
明明他是如此的不想有多余的人际交往，可独独面对亱莲时，他总是忍不住靠近，就像一个甜蜜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刚出炉的小蛋糕，小黑猫在它面前团团打转，因为实在太香。
江小鱼两眼亮闪闪的，红扑扑着脸道：“真的，你是我见过第二好的人了！”
亱莲：^ ^？
第二好？第一好是谁你给我交代交代。
只可惜这小家伙get不到亱莲的脑电波，又十分鸵鸟，一旦给亱莲贴上了‘好人’标签，就仿佛他做得这些都有了理由一样，兀自举起彩狸老猫对着亱莲说：“你要不要摸一摸它？很乖的不咬人。”一如当初亱莲举着他对亱阑所说的话。
彩狸老猫僵着身子，觉得小猫宝宝真的是要再教育一下了，他对待危险的认知能力怎么像是失效了！它看着亱莲举着手慢慢接近了自己的额头，他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彩狸老猫被那气息吓得胆颤却还要在江小鱼的‘它是不是很可爱’里弱弱地咪一声。
两人坐在沙发上的距离近了些，亱莲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双腿微微分开，膝盖‘无意间’轻轻碰到了江小鱼的腿侧。
江小鱼刚洗完澡，只穿了个短裤，大腿往下全都裸露着，只觉得碰触到的那一小片皮肤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热度从那里一点点地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忍不住抬头看向亱莲。
见亱莲似乎浑然不觉自己造成的影响，依然一脸感兴趣地看着彩狸还伸着手指戳彩狸的耳朵，江小鱼默默并拢了双腿，悄悄将自己远离热源。
“是不咬人的样子。”亱莲收回手指弯着眼睛道。
江小鱼将彩狸放回地上，有些纳闷它怎么这么僵硬，推了推它的屁股说：“你先去睡吧。”随后又回亱莲：“是吧，它们对待善意很敏感的，不会随便咬人的。”
亱莲“唔”了一声，“和我的小家伙不一样呢，我家里的那只可凶了。”
这下僵硬的换成江小鱼了。家里的小家伙？是说哈士奇？还是在说我？……
“小煤球一样毛还卷，一生起气来抱着人又咬又踹呢。”
……这长相应该是说自己没错。
亱莲面向江小鱼，俊美的脸上有些苦恼，语气里有些委屈一样，“江警官，你说我是不是该教育一下小家伙？”
“哈、哈哈——如果太过分的话，还是要的吧……”江小鱼尴尬地笑了两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给自己挖坑，又听亱莲说：“说起来，你家里的这只猫好熟悉啊。”他看向角落里蹲着的鸳鸯眼小白猫，“我那天好像在直播间里看见它了。”
“它和我的小家伙在一起，哦，忘记和江警官说了。我是小家伙的第二个主人呢，它抛下我跑回第一个主人那里去了。”
“叔叔有点伤心，养了他那么久，他就那么不声不响地走掉了。”
亱莲说他很伤心……是啊，自家院子里的这些小家伙要是丢了一只，他也会难过的。江小鱼半是怅然地张了张口：“或许……他只是出去玩了。”
亱莲嗯了一声，将身子靠近江小鱼问：“可是江警官家里的猫真的是我在直播间里见过的那只，怎么会在江警官这儿呢？”
男人越靠越近，江小鱼往后缩着，背脊绷紧悬空扭头不敢和亱莲对视。他的大脑疯狂运转，这辈子的脑细胞都没如此活跃过，慌到极致便是冷静，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那只卷毛小黑猫是吧，他被我救助过，所以经常来找我蹭饭，但我并不是他的主人。”
“哦？这个样子的吗？”
“是这样的，没错。”语气笃定到江小鱼自己都信了。
可亱莲哪能放过他，脸上带着点疑惑问：“所以江警官是那个直播账号的主人吗？”
江小鱼僵着脑袋：“是的……那只小黑猫喜欢在镜头前吃东西，不让表演但架不住他非要表演，所以我就帮他开了直播。”
“哦？听起来和我的小家伙倒是不太像了。”亱莲苦恼：“我家的那只很害羞的。”
江小鱼呐呐说不出话，就在亱莲准备乘胜追击，坏心眼地想要看他怎么应对时，江小鱼突然正了脸色，说：“说到这里，亱先生，你那天的打赏实在太多了，我得退给你才行。”
见他又像鸵鸟般缩了起来，还钻进了自我洗脑的心理防线里，亱莲心下无奈，只能弯了弯眼睛，直起上身拉开距离，顺着他给自己找的理由道：“不多，毕竟我的小家伙不是经常来你这边蹭饭吗？等他下次再回来时，你记得照顾好他。他看起来不太喜欢那些水煮肉，那些钱就给我的小家伙多准备些他爱吃的吧。”
江小鱼不敢看他温柔的视线，低着头说：“那也太多了……什么猫能吃掉那么多钱……”
亱莲不以为然地摊了摊手：“很多吗？季妄安的那只狗做一次SPA就要好几万呢。”
江小鱼瞠目结舌：“真、真的吗？做一次要好几万？”那岂不是说自己被带着去做的那几次SPA也用了……他在心里掰开爪子数了数，十几万？？这些腐败的资产阶级！！
亱莲轻轻笑了笑，“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他起身整理了下袖口：“江警官记得哦，小家伙再来的话，记得提醒他早些回家。”
江小鱼跟着起身，有些窘然道：“那个，他不一定还会再来的，毕竟我都搬家了……松市这么大，他可能找不到我的。”
“没关系。”亱莲轻飘飘地说：“那就等他找到你的那一天。”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江小鱼看着对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有些懊恼地垂下头，简直不知道自己今晚说的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只是亱莲看起来太过单纯，太好骗了些……这蹩脚借口都能让他相信？江小鱼没想过自己能变猫的事情会被亱莲察觉，毕竟档案处里全国登记在案的变形人拢共不过百，这种事情过于稀奇，平常人哪里能够猜得到？
说起这里，亱阑的举动就格外引人深思了。她承诺过不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亱莲，可自己消失这么久了，万一她说了呢……
而就在江小鱼提着心脏苦恼了几日后，他便因为季妄安的案子与亱阑再次相遇了。
第35章 回亱家
季妄安开庭的那天，江小鱼陪着周旭的外婆以旁听身份参加庭审。庭审结束时，四名被告人被宣判。主犯沈挈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其他两名从犯也根据各自的罪行被判处相应的刑期。季妄安因包庇罪亦被判刑，因其主动自首且认罪态度良好，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两个月。
判决出来时，周旭外婆大恸，一度悲伤到不能自己。
“我孩子的一条命就值他十五年？”像这种富家子弟，即使在狱中度过十五年，出来后也依然可以逍遥法外继续他挥霍的人生。可她的周旭，变成了一只未能脱茧的蝶，永远留在了黑暗的地底。
即使一百次的春天，她也无法忘却哀思，你十五年的腐朽，怎么配提。
江小鱼抱着怀中的老人，眼眶止不住地发红，他和季妄安遥遥相望了一眼。
或许是被老人的恸哭所惊悸，或许是为江小鱼眼中的涟漪所共情，季妄安在一刻，深切地察觉到了自己所犯的弥天大错，他对着老人的方向跪了下去，一如拉斯柯尔尼科夫亲吻过大地。
亱阑便在这时来到了江小鱼的身边，她轻声开口问周旭外婆：“您还好吗？”
周旭外婆像是突然老了十岁，背脊佝偻着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抹了把脸说：“江警官，回去吧。”她忽视了亱阑的问题，也不想理这个犯人的母亲，兀自走了出去。
江小鱼看了下亱阑，女人身后站着几个人，看起来像是季家的佣人。她眼中情绪复杂只是温婉开口：“麻烦江警官了，后面我们再联系好吗？”
他点点头，追了出去。
再次遇见亱阑是在市医院的大门口，很好的日子，周旭外公的手术顺利，洛溪也康复出院。
他将拉布拉多还给洛溪，随后坐上亱阑的车，与她坐进了一间小咖啡馆里。
“江警官喝些什么？”她的笑容很纯粹，和之前看见时差别有些大。
江小鱼盯着菜单上花里胡哨的饮品名犹豫半晌，最终选择了一个经常在同事嘴里听见的名字——冰美式。
亱阑像是有些讶异，随后弯了弯眼睛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转头对江小鱼开门见山地说：“江警官，你是那只小黑猫吧。”
身份暴露带来的害怕让江小鱼僵了身子，条件反射就想跑。
“你不用担心。”亱阑笑了一下，她将颊边的发丝挽至耳后，“我不会告诉亱莲的，也不会干扰你的工作，我说到做到。”
江小鱼有些紧张地蜷了蜷手指说：“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事先说明，你若以此要挟的话是犯法的，我是国家公职人员，我所做的这一切均受国家法律法规保护。”
他虚张声势的样子实在是像一只炸毛给自己造势的猫，亱阑安抚般拍了拍他的手：“别紧张，我只是想感谢你。”
江小鱼一脸懵：“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把季妄安送进了监狱。”
服务生端着餐盘走来，她将一杯有着好看拉花的杯子放在江小鱼面前，“还要谢谢你和亱莲做朋友。”
江小鱼呐呐说不出话，既震惊又茫然，好一会才问：“为什么这么说？”
她喝东西的样子很文雅，江小鱼形容不出来，但很像电视里看见的那些封建人家的大家闺秀。
“人犯错当然要受罚。”她的话音有些冷：“更何况是原则性的错误。”她放下搅着茶杯的勺子，面上又挂上了笑：“好在他丢得是季家的脸而非我亱家的脸，不说他了，亱莲最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