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秋月
没人在,张庞庞又变成了猫形,圆鼓鼓的肚子明显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但他还在往嘴里塞着小饼干。见江小鱼进屋了,他像是被噎住了一般用爪子捶了两下胸口,又拉过一旁的奶茶嘬了一大口,这才舒了口气问:“你叔叔送你来的?”他从窗户看见了,江小鱼是从上次的车上下来的。
江小鱼点点头,也没去说明他和叶青徐的关系,而是盯着橘猫的爪子问:“你手好了吗?”
橘猫翘起一只爪趾,那里明显短了一截:“差不多了吧,纱布已经可以去了。”所以他才能变回猫形,受伤后好些日子都打着绷带不能变身,可给他憋坏了。
“你过敏好了吗?”张庞庞又塞了一个小饼干进嘴,随后把饼干盒推向江小鱼:“来一个,这还是你叔叔上次买的呢,怪好吃的。”
江小鱼捡了一个放进嘴里,甜香酥脆,确实不错:“我也差不多了,明天去取了报告,以后注意一些就好了。”
当事人还没看见过敏原报告,万柯摇那边就已经拿到了。
“对天南星科植物中的蛋白质过敏?”万柯摇重复翻着检查报告,蹙着眉头自言自语:“这么巧?”
他也对这类东西过敏,所以日常里从不吃芋头类的东西。
特助跟着万柯摇久了,此时站在一旁面露犹豫问:“小李查了,说叶青徐带着江小鱼做检查时,对医生说两人是父子。”
万柯摇心中风云变幻:“这孩子多大?”没等特助回答,他便看见了档案上的年纪:22岁。
“我们分手也才22年。”他垂下眼睑,神色阴沉得吓人,他没有想过这是不是叶青徐给自己生的孩子,毕竟叶青徐是个男人,这个他再了解不过。
“那时我们关系的尚好。”万柯摇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底却掩不住深深的受伤,“你竟然背着我和别人生了孩子。怪不得,怪不得,你当时走得那般决绝。”
他攥着检查单的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指甲陷入肉里,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内心的痛楚。万柯摇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与叶青徐相爱时的点点滴滴。
他们曾水乳交融难舍难分,也曾海誓山盟一生一世,如今看来,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
午饭时,金戈也依然带着两只猫崽子在分析案情。短短几天,变回人身的张庞庞看起来竟又胖了不少,金戈抽着烟嫌弃:“你妈才来照顾你几天啊,你都快胖成球了。”
江小鱼捧着叶青徐给他带的果汁喝了一口,神色间竟然有了些开玩笑的意味:“不是都说橘猫容易胖吗?”
金戈愣了一下,随后稀罕地瞥了眼江小鱼,又伸头去江小鱼的饭盒里瞅了瞅:“你爸做得啊?这么丰盛呢?看不出来啊,叶青徐看着不像是会做饭的啊。”
江小鱼不知怎的耳尖有些泛红,他乖乖让金戈拣了快粉蒸肉过去,低声说:“他不会做饭,这是他买的。”
这肉入口即化,金戈“豁”了一声:“一吃就是周记的口味,这可不便宜。”
张庞庞也凑热闹伸头过去拣了一个:“啥爸爸?小鱼有爸爸?”
金戈白了他一眼:“谁没个爸爸?”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张庞庞把肉塞进嘴里忙说:“就是,那个,小鱼家里不是那种情况嘛。”
张庞庞讲话吞吞吐吐,但江小鱼知道他要说什么,毕竟在此前的日子里,有个赌徒父亲和家暴母亲的标签跟了他二十多年。
他抿了抿嘴角,突然冲动道:“我有爸爸了,李寿平才不是我爸。”
张庞庞吃惊地看着不同于往日的锯嘴葫芦般能有多低调就多低调的江小鱼,连忙道:“啥啥?那个人渣不是你爸?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小鱼也不清楚具体,毕竟和叶青徐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本身还带着逃避的心思,自然不可能主动去问。这时被人问起,他只能抿了抿嘴角说:“他说我是被人偷去的。”
“我靠!人贩子?”张庞庞惊喊。
金戈也不吃了,默默点了根烟说:“你爸前几天联系过我。”
江小鱼愣愣抬头:“叶青徐吗?是给我生病请假吗?”
“一方面,还有件事不知道他和你说了没有。”金戈点了点烟灰:“他联系了一个非常知名的律师,准备起诉李寿平和贾木琴,说是要让伤害自己小孩的人得到严惩,已经在筹备阶段了。毕竟叶青徐的确是你血缘关系上的父亲,那当年你怎么会被那两人抱回了家中收养?如果真如叶青徐所说的你是被人偷了去的,那这事儿真要查,那两人是要吃牢饭的。”
张庞庞一边吃瓜一边骂:“我去!原来还有这回事!胖爷就说呢!咱们小鱼条顺盘靓又有爱心,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渣父母能生出来的?基因变异也不带这样的吧!他喵的,下次刑侦那边再敢拿你的家庭背景嘴碎说你凭什么能过审当警察,胖爷喷死他丫的!”
江小鱼听着张庞庞义愤填膺地怒骂,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去想刑侦的那些人,还是该去想叶青徐起诉的事情。他对待李寿平与贾木琴并没有多少感情了,说怕不至于,毕竟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能挨打的小孩了。说恨可能也算不上,事实上若不是最近频繁地被人提起,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来这两人所做的事了。
而他此刻的心里,竟然是有着一些开心的?不是开心于坏人可能会被严惩,而是开心于,叶青徐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他扒拉着饭盒里种类丰富的菜,心里胡乱思索着:爸爸是这个样子的吗?会为自己准备食物,会接自己上下班,会为自己不平,会为自己流泪,会又悲伤又幸福地看着自己。
他感到很不真实地悄悄想:
我真的有爸爸了呢。
金戈倒是心有宽慰,他又抓了个江小鱼还没打开的便当盒,一边腆着脸蹭饭一边想:看样子叶青徐是个不差钱的,总不能让江小鱼以后在大热的天里连空调都舍不得开。这猫崽子在苦了这么些年后,终于是有人心疼了。
*
叶青徐接到江小鱼的电话说他要下班了时,连忙收拾着手上的事情准备去接小孩。
他开着车,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心里一时想着气温降了些,待会直接带小孩去吃猪肚鸡。一时又想着,这车是回国时随便买的,坐感一般,还是得换个好一点的。他最近天天看怎么养小孩的视频,知道社会上的攀比心是很重的,更何况是小孩所处的机关单位,更是个看重背景的地方。
换个好一点的吧,以后接送小孩能让人看见,让人知道小孩家里是有钱的。
他在等红绿灯,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后视镜时,发现有辆车好像一直在跟着自己。
第59章 父辈争吵
叶青徐眉头紧锁,装作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又过了两个红绿灯,这才确信,对方的确是在跟着自己。
他刚回国没多久,除了万柯摇,他想不出来还能是谁。叶青徐心中一沉,找了个偏僻角落停了车,果然身后那车跟着自己的动作也熄了火。
车上无人下来,叶青徐心里烦躁,他抬起腕间的手表看了看时间,思即小孩还在等着自己接,便打算速战速决。
他冷着脸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车窗打开后,一股烟味扑面而来,果不其然是叼着烟的万柯摇。
叶青徐语带嘲讽:“我竟不知道万先生如今喜欢做这种鬼祟的事情,尾随别人?”
在万柯摇的记忆里,这人看着自己时眉目间总是崇拜的,嘴上喊着“学长”,讲话也甜得不行,一别数年,他竟然会如此般阴阳怪气地同自己讲话了。
凭什么?万柯摇压下心中怒火,先背叛的人明明是他,他凭什么对着自己如此冷脸?
他本就是个急性子,脾气差耐性也差,哪里能忍得住这人这般?万柯摇动作有些粗鲁地用两根手指摘下嘴间夹着的烟,大力推开车门,将烟丢在地上,带着浓重的烟味沙哑开口:“我干什么?你还能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这话意有所指。
多年未见,这人骨子里的流氓样似乎还是没变。叶青徐下车时的勇气突然退了,强装镇定道:“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我就报警了。”
万柯摇嗤笑一声,眸子幽深:“你报,随你报,你看看警察是抓我还是抓你这个没心肝的!”
叶青徐眉头紧锁,跟看神经病一样:“不懂你在说什么。”
万柯摇心烦地摸了下裤兜又想拿烟,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暴脾气不伤害到眼前人:“你不懂?我问你,你当年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说到这个话题,叶青徐也冷下了脸,勾了一下嘴角像是嗤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多年未见,万柯摇想这人想得抓心挠肺,全凭着一股气憋了这么些年不去找他,却在人回国后舔狗一般第一时间就跟来了松市。
第一眼看见江小鱼时,他也怀疑过两人是不是有血缘关系,但更多是想着是不是叔侄之类的,又听江小鱼反驳说两人只是普通关系这才松了口气。
可如今,他却得知两人就是父子关系。他苦守多年,却得到了个这么个结果。
万柯摇捏着拳头,转身愤怒踹了一脚车门:“是,我清楚,是因为你出了轨,还和哪个不知名的贱女人生了个孩子!你要赶去养你的小家,所以才那么急着跑路!”
这下叶青徐不是看神经病,而是跟看着一个鬼般,简直要被这鬼东西给气笑了:“脑子有病就去医院好好查一查,我不兼职看病。”
他又气又心痛,转身就走,没行两步便被人拉住手。
万柯摇红着眼眶骂:“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气到极致便是冷静,叶青徐嘲讽地勾了一下嘴角,抽回自己的手:“是吗?我可没让你这么做,你大可以找你的白月光再续前缘。”
万柯摇像是被他这无来由的指责给弄懵了,好一会才怒道:“你到底在讲什么?我什么时候有了什么白月光?明明是你的错,凭什么反过来怪我?”
叶青徐冷笑了一声:“你别告诉我你对寺潇山没起过旁的念头。”
听见这名,万柯摇眉头皱得如山峦般紧凑,紧接着就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阿山和我是朋友,打小一块长大的,我俩要是真能有什么,哪里能等得到你出现?”
这话被他说得义正言辞,叶青徐泄了气,静静看了他一会,脸上不气也不冷,淡淡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要去接我的孩子了,告辞。”
万柯摇被他平淡的眼神和话语激得心脏一痛,到底是没什么好说的了,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向停在路边的破车。
叶青徐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要克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他笨拙地掏出钥匙拉了好几下才把车门拉开,就在他要俯身钻进车里时,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他被万柯摇按在车旁,同时车门被砰得一声关上。
“谁允许你走了!”男人的声音暴躁:“你接个屁!不许你去接那野种!”
叶青徐简直不知道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怒不可遏,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万柯摇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偏僻寂静的街道上回荡,万柯摇的脸瞬间偏向一边,上了年纪也依然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了鲜红的指印。
万柯摇怔住了,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火辣辣的脸。自从他老子早早得了老年痴呆,这么多年来已经没人敢打他了。
那一刹那,万柯摇眼中怒火汹涌,额头青筋暴起。他猛地扭头,正要发作,可一看清叶青徐泪流满面的模样时,瞬间偃旗息鼓。
叶青徐哑着嗓子,眼中却是比万柯摇还要愤怒:“谁都能说小鱼是野种,但你不行!”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万柯摇从未见他哭得这样惨过。
万柯摇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叶青徐,又伸手想要拭去他的泪水。
叶青徐深吸了一下鼻子,一把推开他,干净决绝地关上车门启动了发动机。
万柯摇站在原地,颓然地垂下肩,就那么看着车子渐行渐远。
一直到初秋的天渐渐黑了,渐渐凉了,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肢体坐回了车里。
他挫败地趴在方向盘上,认命般苦笑道:“原先我想着,即使你出轨了,我也还是打算和你说清楚后好好在一起。”
仪表盘发出盈盈亮光,好一会儿,万柯摇的大脑突然降温了,想起来思考了。
什么叫‘谁都能说小鱼是野种,但你不行’?
江小鱼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愣神。
*
江小鱼站在机关大门口,手上提着在两个饭桶猫的帮助下全部吃完了的空便当袋。
张庞庞骑着小电驴出门,看见江小鱼还站在这,停了车纳闷问:“你咋还没走?不是说你爸会来接你吗?”
江小鱼抿了抿嘴角,看着逐渐黑了的天色也有些担心了,他说:“可能是遇到事情耽搁了?又或者是堵车?”
张庞庞直说:“那你打个电话问一下就是了,不然就傻傻待在这里等啊?”
江小鱼掏出手机,有些犹豫该不该打。
金戈还没回去,他又打算在办案处过夜,被陆挽晖知道后死皮赖脸地拖着加班的刑侦处各人过来一起吃饭。
一群人出门自是看见了江小鱼。
金戈将烟头丢进垃圾桶,走到江小鱼身边揽着他的肩膀问:“怎么还在这?你爸还没来?”
江小鱼侧头低声说:“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