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秋月
一扭头看见桌上有垂了纸张下来,上面有好闻的墨水味,江小鱼耳朵一抖,好奇心作祟跳上了桌,这才发现是幅国画。
黑色如小煤球似的猫,毛卷,眼大,正在扑着一只翩翩起舞的蝶。那只蝶画得活灵活现,让江小鱼忍不住也伸出爪子摁了上去,嘴里胡乱喵着:“谁允许你画了!猫也是有肖像权的!”
他说不上来心里这种酸酸甜甜的感觉是什么,和与叶青徐相处时单纯的羞涩感不一样,亱莲给他的感觉让他又羞又恼,让他恨不得拿起爪子狠狠挠他几下,再抱住他的手腕踹上几脚。
在男人宽大冰凉的书桌上打滚了好些下,这才将浑身的热意退了些。他趴着身子看画,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爪子往一旁半干的砚台上去了,随后抬爪,在亱莲的落款旁摁了一个黑黑的爪印。
也分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思,江小鱼摁了爪印后竟然“嘿嘿”笑了两声,笑完才发现自己粉色的肉垫已经完全黑了,案台上也被他踩了好几个黑色的爪印。他瞅了瞅一旁的纸巾盒,叼出几张按着擦了好几下,虽然擦掉了湿印,但台面却被晕染得黑了一片。
他有些心虚地看着案发现场抖了下尾巴,随后跳下桌溜出书房。
就是这么巧,江小鱼刚准备下楼便碰见了下班回家往楼上走的亱莲。
男人穿着版型周正的灰色衬衣,颇有些禁欲的意味,可偏偏顶头的纽扣解了两颗,又添了点随性的味道。
看见站在楼梯口的鬼祟小黑猫,他精致的眉眼露出丝笑意道:“去找叔叔了?”
江小鱼的目光闪躲,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角喵道:“不是猫做的!”
亱莲挑了下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见他这副一看就有鬼的模样,心中也有思索,拾级而上时低头说:“马上要开饭了,快下去吧,叔叔待会就来。”
江小鱼四爪一蹬跑得溜快,飞扑下最后几节楼梯时被叶青徐张着臂膀接在怀里。男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不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起跳,要是脚滑摔倒了怎么办?”
江小鱼不好意思地撇了下耳朵,已经很习惯地将头搭在了叶青徐的胳膊上。
吃饭时江小鱼有些纳闷老管家怎么不在,蹲在高椅上盯着陈一曲往常坐的位置瞧。
亱莲看见了,说:“陈叔出去办事了。”
叶青徐倒是没怎么注意亱莲说了什么,目光集中在江小鱼蹲坐的椅子上:“这个好,高度合适,正好够宝宝两爪搭在桌上吃饭。”
柳青青笑眯眯地从围裙里掏出块糖,放在已经吃完饭了准备清理嘴角的小黑猫碗里:“是吧,飞浪特地做的,本来给哈士奇也做一个的,呃,这狗太馋了,还没坐上就开始对着餐桌流口水,实在磕碜,于是就算了。”
叶青徐也跟着笑:“挺可爱的。”他又侧身和燕飞浪说着话,带着些亲近江小鱼朋友的心思说:“回去我画个椅子图纸,能麻烦你帮忙做一下吗?”
燕飞浪大咧咧地一口应了,刚扭头就看见亱莲抱着江小鱼对叶青徐说:“我带小鱼上去取件东西,待会就下来。”
叶青徐笑着点头,摸了摸江小鱼垂在空气中的小脚。
江小鱼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很想扭头冲着叶青徐伸爪示意他将自己抱回去。
老混蛋一定是发现猫在桌上留下的爪印了!他要拿小鞭子打猫屁股了!
他红着毛脸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正在计划着要怎样咬人便听见男人说:“爪子擦干净了吗?”
江小鱼心虚地在桌上挪了下脚:“猫爪子不脏。”
亱莲也没反驳,短促笑了一声捏着江小鱼的爪子说:“那你这粉色的肉垫怎么变黑了呢?”
江小鱼被提着一只爪子,见没法狡辩了,压住心里羞恼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亱莲“嗯”了一声,笑说:“为了惩罚你——”
江小鱼提着心脏,听他语调转弯说:“就罚你让叔叔捏一捏小肚子吧。”
他说着就将江小鱼抱在腿上,狠狠揉了揉小黑猫被投喂了不少的鼓鼓肚子,在江小鱼忍不住要抓人时这才松了手,从抽屉里拿出湿纸巾给江小鱼仔细擦着爪子:“倒是有了些活泼的模样,比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好。”
江小鱼忍着脸红,问他:“你不生气?我踩了你的画,还弄脏了桌子。”
“为什么要生气?只是一幅画而已,况且那本身就要是送你的。”亱莲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把猫放在桌上捏了捏猫耳朵:“好了,和叶先生回家吧。”
江小鱼低着头,两爪乖乖放在身前,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亱莲佯装思考,好一会儿,在江小鱼越跳越快的心跳声中说:“因为叔叔喜欢小黑猫。”
江小鱼的大脑轰得一声爆炸了,血液上涌,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雪花噪点在眼前乱舞,他完全来不及思考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被亱莲挂了个东西在脖间。
亱莲说:“叶先生给你戴的围兜也很可爱,但变身时就没法穿了,正巧公司研发了一个新的材料,便拿着之前去季家取得玉给你做了个福牌。望你往后,”
“岁月悠扬,开心安康。”
回去的路上,江小鱼没什么思考般垂着头机械性地跟着叶青徐走。
叶青徐本来是想抱他的,但摸了摸小猫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觉得走一走也好。
父子俩顺着山路往下走,回到家叶青徐给江小鱼在枕头上铺好猫窝,说:“好了,睡觉吧。”
魂不守舍的江小鱼这才抬爪摸了摸颈间,围兜已经被叶青徐取下来了,现在只有一块玉牌贴在他的身上,玉质细腻,有些凉。
他咪了一声,抖了抖热度一直没下去过的耳朵,团成一团躺在枕头上,很快便心大睡了过去。
叶青徐怕给小孩压力,一直平躺着,看着被一点月光映照着的天花板。直到听见了江小鱼的呼吸变缓,这才侧过身,眼神温柔地凑了过去摸了摸江小鱼的小肚子,随后拉起一片小毛巾,给他轻轻盖上。
*
第二天一早,江小鱼准备变身时还在犹豫取不取脖间的玉牌,担心变身时会将绳子给撑坏。又想起亱莲说的红绳是新材料做得,伸缩性很好,他便大着胆子变了身。
果不其然,绳子好好贴在脖间,小小的玉牌坠在锁骨处,与江小鱼的眼睛一个颜色。
“这个材质真厉害。”江小鱼嘀咕了一声,在心里想着,那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厉害呢?好像什么都能做得到一样。
出了家门,江小鱼没去办案处,而是和张庞庞那边打了声招呼,直接往洛溪家去了。
到了洛溪家楼下,他遇见了一只棕色的小泰迪,估计是楼里的住户散养的,胆子很大,见到江小鱼时还凑上来闻了闻他的裤脚。
江小鱼小心避开它,人都走远了,又走回来冲着小泰迪招了招手说:“狗狗过来,我问你个问题。”
小泰迪明显愣了一下,不清楚这人讲的话自己怎么能听得懂,但它很聪明,而且不怕人,闻言就吐着舌头问:“你要问狗什么?”
江小鱼说:“你认识楼里的一只米白色的大狗吗?”
说完他就想起来了,狗其实不太能理解颜色的概念,江小鱼换了个问法:“它的主人是个盲人,也是住在这栋楼里的。”
小泰迪懂了,汪道:“你是说阿布?狗当然认识它!”
“你平时和它一起玩吗?它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不玩。”小泰迪说:“它不跟狗一起玩,都是跟着自己的主人,也不怎么搭理狗。”
又聊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话来,江小鱼谢过小泰迪,抬脚打算进楼。
小泰迪这时却突然跟了过来说:“狗觉得它有点奇怪。”
江小鱼不懂其意,蹲下身摸了摸它毛发卷卷的背部问:“阿布吗?还是阿布的主人?具体哪里奇怪呢?”
“那只大狗。”小泰迪说着自己的感觉:“不太有狗样,狗从来没在外面闻见过它的尿液味,也看不见它在外面拉屎,那么大只狗却从来不圈地盘,可奇怪了。”
狗能通过尿液读取尿液主人的信息,但那只大狗从来不在外面尿尿,所以自打见面以来,泰迪都没闻过对方的信息素气味,这根本不符合狗的生活习性。小泰迪汪道:“反正那只狗不对劲,狗感觉它和你有些像。”
江小鱼猛地停了脚步:“什么叫和我有些像?”
“狗不知道,就是感觉你们有点像。”小泰迪说完,没等江小鱼细问,便看见了自己的主人,转身吐着舌头就冲手上提着菜的阿婆去了。
江小鱼站在原地,疑惑在心中挥散不去。
第61章 非盲非犬
江小鱼轻手轻脚,到了洛溪的家门口时并没有急着敲门,而是站在外面张着耳朵听了一会。
屋子里的电视声响开得有些大,不仅没能听见其他的什么声音,反而是因为这动作实在是有些鬼祟,惹得一旁准备出门倒垃圾的阿姨满脸狐疑地盯着他瞅。
江小鱼尴尬地站直了身子,赶紧举起手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一道很年轻的声音,问:“谁啊?”
没等江小鱼回复,里面便打过了门,四目相对间,双方都有些惊讶。
开门的人年纪看起来不大,棕色的发丝和小麦色的皮肤,长相并不十分出色,但脸上有些小雀斑,眼睛很黑又湿漉漉的,气质中带着健康和青春的稚气,像个热情洋溢的高中生。
“你是?”江小鱼开口问。
这问题属实是有些本末倒置,毕竟从两人目前站的位置来看,江小鱼是来访者,他却问房里的人是谁。
房里的人明显涨红了脸,受了惊一般也没回话,转身就钻进了屋子里。
洛溪这时手上抱着未修剪完的花走了过来,问:“谁啊?”
江小鱼盯着他失焦的眼睛,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见男人蹙眉说:“不说话的话我就关门了。”他这才开口:“是我,江小鱼。”
洛溪好看的眉毛舒展开了,笑如清风:“江警官?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他动作不太灵光地摸着桌边,将花束放在桌上。又弯腰举着手试探着入门鞋柜的位置,拿出双一次性拖鞋放在地上:“快进来,正巧,我老家的弟弟今天也来了,你中午便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江小鱼换上拖鞋,顺着他的话语问:“你弟弟?”
洛溪嗯了一声:“就是刚刚开门的那个。”
江小鱼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屋子,扶着洛溪坐在椅上,又问:“看起来年纪不大,今天不用上学吗?”
洛溪坐好后伸着手在桌上探了几下,摸到花枝和剪刀后,又摸索到了花瓶,根据花瓶的高度比划着花枝下剪的位置,过程中和江小鱼说:“只是看起来小,已经十九岁多了,没考上大学,他父母便说送我这里来帮帮忙。”
这话说的倒是挑不出来什么毛病,江小鱼帮着他将残枝落叶扫进垃圾桶里,问:“阿布呢?怎么没看见?”
“阿布早上被导盲犬培训中心接走了,一年一次的强化培训,日暮便会回来的。”
江小鱼看着洛溪将修剪好的花枝一个个插进花瓶里,轻声问:“是吗?去培训中心了?”
洛溪嘴角牵起的弧度好看:“是呀,可惜了呢。我中午是打算做酱排骨的,阿布最爱吃那个了,可今天他是赶不上热乎的了,明天再给他做吧。”
他说着起身,端起花瓶摸索着往茶几那边去。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他的动作有些慢半拍。
可江小鱼看着他的背影,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江小鱼记得,拉布拉多和他说过,它原先只是只很普通的狗,是被洛溪一点一点教导成导盲犬的,根本没接受过什么正规培训。当时听见它这么说江小鱼还诧异地去查了一下银杏国的导盲犬现状,对于导盲犬的数量稀少感到心惊,还曾想过是不是可以把家里的流浪犬培训成导盲犬。
可现在,洛溪却说阿布是从培训中心里出来的。
他站在桌边许久,久到洛溪也察觉到了什么般,眉目含忧地问:“江警官,怎么了吗?”
江小鱼稳了稳心神,说:“没什么,在想蒋飞的案子。”
听见这话洛溪更是眉头一蹙,有着些忧愁的意味:“还没调查出来吗?案发至今也有段时间了。有怀疑对象了吗?”似乎觉得自己问得太多,他连忙改口:“抱歉,我忘记警方不能对群众透露案件细节了。”
江小鱼没理会,只问:“蒋飞当天和你发生冲突后,有说他要去哪里吗?”
洛溪为难地摇头:“没有,他当时将我捅伤,随后就逃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蒋飞。后面的事情你也清楚,阿布出门求助,然后遇见了你。”
洛溪说得坦诚,语气也很柔和,江小鱼觉得是啊,是个样子的没错,是自己的疑心太重了,怎么会猜测洛溪是凶手呢?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啊。
江小鱼大脑里这么想着,却突然觉得颈间的玉牌一凉,混沌的神志猛地清醒,他握住玉牌骤然站起身,警惕说道:“你做了什么?”
洛溪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不多时,也就两三秒,嘴边露出了一点笑意:“奇怪,竟然没生效?”
江小鱼的大脑突然分明,记起了上次来这里的事情。他一惯不是个习惯于和人相处的人,怎么会因为一顿饭就觉得与洛溪的相处很舒服?就觉得两人是朋友?
他浑身开始戒备,背对着门口往屋外退去:“你不是盲人。上次我来,刀将落时是你接住了,我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你到底是谁?这是你的能力?”
洛溪见隐藏无用了,原先失焦的眼神迅速恢复了神采,苦恼说道:“麻烦了,被发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