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秋月
明明是不太正经的话,却被亱莲说得像是在陈述事实,搞得江小鱼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神经太过敏感。
他面上冷静,可脖子处已经红了一片,问:“可以再给我一件衣服吗?”
亱莲看了江小鱼一眼,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这个小家伙。22岁,其实算不上小,身型不能说单薄却也略显青涩,一双眼睛又圆又大,上扬吊梢着,应是十分有神的眼型,可眼里的光彩却总是被掩着。
人身时故作镇定冷漠,猫身时坚硬的外壳似乎裂了个缝,爪子在缝隙边缘试探着想要放纵,悄悄抓开了一点便又害怕地缩回了壳里,就像是他对外界既向往着又畏惧着,那是渴望而又惶恐的矛盾。
和他们这种对世事游刃有余到生活无趣的老怪物相比,他又怎么不能称得上‘小家伙’?
“亱先生?”这小家伙抿了抿嘴角,又问了一句:“或者可以请你帮忙看下我的衣服烘干了吗?”
亱莲弯了弯眼睛,开口道:“当然,请稍等。”
亱莲为他拿了衣服又带着他去了卫生间,等到江小鱼换完警服重新出来时,亱莲正坐在桌边啜着茶水,不急不慢地翻报纸。那画面太过沉静,让江小鱼一时怔愣不敢惊扰,他将手提箱轻轻放在桌上,开始处理赃物的返还流程。
“请亱先生确认失物并检查情况。”江小鱼说。
亱莲只是略微瞥了一眼,就说:“没问题。”
江小鱼将签署文件递给对方:“那请签个字吧。”
“江警官,”亱莲接过,慢悠悠问:“您觉得这个戒指好看吗?”
江小鱼愣了一下:“挺好看的吧。”他不懂这些,只知道钻石很贵,而且看周婉彤带上它时那副欢喜的样子,应该是很好看的。
亱莲弯了弯眼睛:“我养了只小黑猫,在想着要不要把戒指给他做个项圈,您觉得怎么样?”
小黑猫?是在说自己吗……江小鱼垂着眼睑,“太贵重了,被猫弄丢了就不好了。”
“这倒没关系。”亱莲不怎么在意地将东西推到一旁,“不过它已经被别人佩戴过了,配不上他。”
“说起来,小家伙的眼睛比较适合祖母绿,就像江警官的眼睛一样。”
江小鱼的掌心微汗,他不敢抬头看对方也不知该怎样搭话,只是低声说:“请亱先生签字吧。”
“好吧,好吧。”亱莲轻笑。
在物品交接完档案归档后,江小鱼松了口气,“那么我就告辞了。”
亱莲微微侧目,透过敞开的窗望向庭外,雨停了晚霞烧得烂漫,他温声开口:“天色已晚,用完餐再走吧。”
江小鱼随着亱莲的目光望向窗外,被雨后这云霞伴日的景致惊艳了一瞬,他怔怔看了片刻才恍然回过神来,重新将视线转向亱莲。
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起已将目光移了回来,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他琥珀色的瞳仁在晚霞的映衬下被凃上了一层浓墨重彩的光,变成了蜂蜜般的金黄色,美丽深邃的危险。
江小鱼下意识地侧头避开了亱莲的视线,“不了,我还要回局里。”
亱莲似乎轻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再为难江小鱼:“山路湿滑,注意安全。”
江小鱼拉开车门,又“嘭”的一声带上缩进了座椅里。他趴在方向盘上捂着自己怦怦跳的心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它按回胸腔里。
“江小鱼。”他低声告诫自己:“他们不是你的同类,要和他们保持距离。”
他将车子还给守在山脚处接应的同事,随后变回猫身钻回了院子里。哈士奇不在狗屋,应该是和他们一起待在家里吧,江小鱼心想。他低下头团吧团吧身子,闭上了眼睛。
可一股淡雅的冷香掺杂着雨后泥土的湿润又悄然钻进了江小鱼的鼻腔里,他听见那好闻的香味开口说话了,“小家伙不饿吗?吃晚饭了哦。”
他抬头咪了一声,将爪子搭在男人伸过来的掌心里。
*
由于宅子里的佣人都被退了,现在只剩下陈一曲一个人打理这偌大的宅邸。好在这几日亱莲出差去了,所以陈一曲倒也能勉强应付着自己的吃食起居。如今主子回来了,他连忙打电话喊了个厨子上来做饭。
“随便做点就是。”燕飞浪啃了口苹果,语气里满不在乎。
“你吃狗粮都行,那能让爷跟着吃吗?”陈一曲板着脸训了他一句。
老虎也是猫,怎么就不能吃狗粮了?燕飞浪心里腹诽到底是没敢说出口,他想了想江小鱼,问:“刚才那个警察就是埋伏进来的小黑猫吗?”
“对,你小心着些别暴露了。”陈一曲说:“好不容易,爷找到了点感兴趣的事。”
燕飞浪“啧啧”两声,心底已经开始同情起江警官了。
一无所知的江小鱼蹲在椅子上,对一旁盯着自己碗里的龙虾口水直淌的哈士奇说:“狗不能吃这些东西。”
虽然亱家的饮食清淡,但桌子上的海鲜肉类嘌呤太高,动物还是少吃些好。
“胡说!”哈士奇顶嘴:“狗能吃!”
“狗不能吃。”
“胡说!谁说狗不能吃?”
“嘌呤太高了,还有洋葱和大蒜,吃了会生病的。”江小鱼解释。
“那猫怎么能吃?”
“呃,猫也不能吃,我是例外。”
谁知哈士奇舌头也不吐了,斜着三白眼瞅他,半天冒出来一句:“你好吃!想自己吃!不给狗吃!”
江小鱼无奈顶着好吃鬼的标签,在哈士奇满脸控诉的眼神里叨了块小虾肉给它:“只能吃一点。”
哈士奇瞬间咧开嘴吐着舌头开心地吞了。
端着碟子出来的燕飞浪听见了江小鱼和哈士奇的交谈,一脸的兴致勃勃,他刚想开口加入猫狗谈话,便注意到了亱莲的动作。男人轻竖着食指抵在唇前,将他差点露馅的发言塞回了肚子里。
“咳——”燕飞浪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哈士奇!不许吃了!你今天都吃了很多零食了!”
哈士奇抬起头抗议般地嗷了几嗓子,被燕飞浪啪地一下抽在狗脑子上:“安静!”
陈一曲也端着猫饭走了过来,将江小鱼眼前的海鲜猫碗换了,佯说道:“爷,二爷都说了,猫不能吃这些东西的。”
江小鱼盯着不知道是肉糜还是罐头什么的一滩猫饭,抬起头严肃喵了一声:“猫能吃!”
“狗也能吃!”哈士奇插嘴。
无奈他拗不过老管家,又不能说人话,只能苦着毛脸盯着猫碗半天下不去口。
亱莲说:“这些小家伙大概也就十多年的寿命,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那多没意思,是吧小家伙?”
说哈士奇不能吃时江小鱼头头是道,真轮到他自己了却下意识地咪了一声表示对亱莲的赞同。
亱莲短短笑了一声,将两个猫碗放在江小鱼面前:“让宝宝自己选好不好?”
再次听到了‘宝宝’这个称呼,江小鱼僵着爪子选择了海鲜大餐。
哈士奇流着哈喇子呆呆瞪他:“你看!狗就说你好吃!”
“你看,宝宝喜欢吃这个。”亱莲说。
小鱼宝宝无法反驳,小鱼宝宝闷头吃饭。
那旁的陈一曲看着眼前的场景,古板的脸上罕见的缓和了神色,他给亱莲舀了碗汤,试探性道:“爷,就快端午了,您看……是不是要回季家老宅呢?”
季家老宅?江小鱼匆忙咽下嘴中的虾仁,又胡乱舔了舔胸口被汁水染湿的胸毛,心想:那是季妄安家吧?要是亱莲去的话能不能偷偷跟上他一起过去?
亱莲给江小鱼剥了只贝壳放进碗里,拿起一旁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问:“老宅有什么活动吗?”
“倒也不是”陈一曲陪着笑:“就是夫人打了电话,说是想您嘞。”
亱莲笑着点了点他:“母亲可说不出这种话。”
陈一曲默默叹了口气,以为劝说又要泡汤了,却听亱莲话锋一转:“不过我记得有个玉牌落在了老宅里,取回来给小家伙做个项圈也不错。”
季宅虽然有亱莲的房间,但他从未留宿,何来丢东西一说?听他无中生玉,陈一曲眼角一抽。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亱莲愿意回去,想必夫人会很开心,于是他皱巴着笑脸:“那我明天就收拾。”
亱莲“嗯”了一声,“挑些东西带着,空手上门总归不好。”
江小鱼心不在焉吃着东西脑子转得飞快,打算夜间回局里拿窃听器和摄像头,溜进季家老宅后放进季妄安的房间里。
亱莲见这猫吃一口漏一口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半阖着眼眸带着些坏心眼说:“对了,猫屋还没建好,哈士奇又回来了,小家伙夜里该睡在哪呢?”
宅子这么大哪里不能睡?陈一曲心里吐槽,面上一本正经:“那爷您看呢?”
“今夜雨沉,就陪着我睡吧。”
陈一曲一口笃定:“该的,总不能光吃不工作,也该发挥些价值了。”
江小鱼呆了,嘴里嚼着的最后一块肉“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被哈士奇飞快卷走。
第13章 戏弄
饭后,江小鱼被老管家摁着洗了个干净澡,团在亱莲床边的小窝里缩成一团。他是有些紧张的,可听着阳台外淅沥沥的小雨声,在粉红噪音的感染下他眼皮耸拉着很快觉得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脑袋搭在窝边四肢放松缩进了身子里,看着和一只黑色的猫猫虫无异。
亱莲推开浴室门,一股氤氲的水汽随之飘散开来。他将毛巾丢进一旁的脏衣篓里,习惯性地走到床边正要掀开被子,目光便落在了猫窝里那一团看起来就很软乎的小猫上。
哦,差点忘记了,这里有个好玩的东西。亱莲嘴角噙着一抹笑,伸出手指点了点江小鱼的鼻子,煤球似的一团,鼻子倒是粉的。
“唔……”江小鱼感觉到痒皱了皱鼻子,伸出爪子按住了在自己鼻尖上作乱的手指。
亱莲没将手指抽出,而是翻过来挠了挠小猫的爪心,Q弹Q弹的很是好捏。
一阵酥麻的痒意从爪心传来,激得江小鱼浑身一颤,他蹿起身挥着前爪对着亱莲的手拍了好几下。
亱莲缩回手,垂着眼睫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好凶,打得叔叔好痛。”
“我都没用力!”江小鱼撇着耳朵哈他,可见男人好看的眉眼蹙起带着愁意,他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打得太重了。
特别是亱莲还将手递给他看,“都红了。”
三十几岁的男人,皮肤却又白又细腻,此时两朵梅花爪印浅浅地浮现在手背上,虽然颜色不深,却异常醒目。
江小鱼的耳朵渐渐竖了回来,有些懊恼地喵了一声:“我不是故意的。”
亱莲弯着眼睛,缓缓将手举到江小鱼的头顶上方,修长白皙的手指虚虚曲起,轻声问:“可以让叔叔摸摸耳朵吗?”
他的声音低缓磁性,轻轻吊着尾音,任谁听了都觉得挺撩。江小鱼感觉自己的耳朵迅速升温,他别扭地扭过头,良久才将头顶向男人的掌心:“就只让你摸一下。”
他话音刚落,亱莲宽大的手掌便已盖住了他的头顶。男人的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热度,指腹轻柔地摩挲着他的耳朵,语气里满是夸赞:“我们宝宝好软哦,耳朵摸起来肉肉的。”
他半眯着眼心里愉悦,目光落在江小鱼那又短又圆的尾巴上时,它簌簌抖动着,看上去可怜极了,“尾巴也可以摸吗?”
江小鱼浑身一僵,紧接着便又炸毛,一个翻身抱着亱莲的手腕就蹬,“说了只能摸一下!”揉了那么多下就算了,还想摸自己的尾巴?老流氓!
亱莲被江小鱼这一通猛踹,手腕都有些发麻。他好脾气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收回了作乱的手,“好嘛,那就不摸了。”
说罢,他起身回到了床上,从床头柜上拿过一本书,神色如常地看了起来。
江小鱼还处在炸毛的状态,见亱莲如此之快便抽了身,他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爪子不自觉地抓了抓身下的猫窝。
他生气了吗……江小鱼搞不明白。算了,猫也不想搞明白,他将脑袋往爪子里一埋,猫是来破案的,别想太多,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