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秋月
他两步上前,蹲下身去摸它的脉搏,确定是有动静,抬头和张庞庞说:“这猫还活着,庞庞你去剧组弄点肥皂水,先帮它紧急催吐一下。”
张庞庞连连点头,跟着助理的引导转身就往剧组跑。
管理员“哎哟”一声,忙蹲下身和江小鱼一起检查:“这竟然还能活?”
一连看了十几只,确定再也没有其余活口,江小鱼按下心中失落,将那只存活的猫抓起来,掏出纸巾给它擦去嘴边白沫。
“这猫……”看清那猫的样子,江小鱼平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眼距很宽,长得像只有毛的鲶鱼。
管理员凑过来说:“哎呀是它呀,我们基地最出名的一只,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反正不是基地放进来抓老鼠的。脑子不好,吃东西也抢不过人家,领导见它可怜就没驱赶。”
说话间张庞庞端着碗肥皂水跑了回来,江小鱼接过,两指捏开那猫的嘴就往里灌。
这猫确实不聪明,即便被人如此对待也依旧呆呆傻傻反应不大,直到实在难受了才呛出几声吐了个昏天黑地。
江小鱼又给它反复灌了两次,直到小猫睁眼才停了动作。
闭着眼还好,一睁眼更是智商不高……左眼斗鸡右眼斜移,反正怎么看都不是正常小猫。特别是当江小鱼避开人群问它还好不好时,它张口对着江小鱼就喊哥哥。
也不说自己好不好,反正问什么都是哥哥。江小鱼无奈,只得将他放进衣兜,打算待会带它去医院仔细瞧瞧脑子和身子。
这边拍照取证记录完毕,江小鱼几人准备回警局,却在路过剧组大门时被记者拦下。明明有三人,十几个话筒却纷纷挤向江小鱼:“警官你好,请问案件有眉目了吗?是有人蓄意想要谋杀剧组的凯撒吗?”
江小鱼不知道剧组这边和记者是怎么说的,只单单从刚刚的现场而言,他有些眉目。但没有证据无法下定论,只能说:“正在调查中。”
见江小鱼抬脚就要走,记者话筒跟上跑着问:“警官警官,你多大了?”
“你有兴趣往娱乐圈发展吗?”
“你身上的穿着是圣罗兰的最新高定吗?”
就在一个记者问出这句话后,寺潇山在人群后慢悠悠地问:“是呀,我也很好奇,我国的警察工资收入已经足够公职人员穿上高奢了吗?”
娱记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兴奋起来,再次举着话筒挡住江小鱼的去路:“是呀警官,请你澄清一下好吗?”
夜挽春见状不对,娃娃脸冷了下来,刚要去将人隔开,便听江小鱼认真说:“我是国家公职人员,我的一切收入合法合规,我的警号是XXXXX,如有异议可以直接向相关单位检举。我现在正在办案中,若你们持续阻挠,我将以妨碍公务罪起诉你们。”
他一直是副安静又低调的样子,看不出来什么棱角也毫不尖锐。他说的话也不夹枪带子,语气波动都不大,很平静的模样,却莫名叫人讪讪收口,觉得自己确实是冒犯了他。
夜挽春挑了挑眉,觉得这人真的很有趣,不出头也不一昧委屈,怪不得小叔叔喜欢。
寺潇山难看的脸色江小鱼没看到,或许看到了,但他也不在意。毕竟他想不出他们俩能有什么瓜葛,也无功夫去纠结这些事。
将猫送去医院做检查,进检查舱时那只猫还在对着江小鱼喊哥哥。
张庞庞小声嘀咕:“它是不是在碰瓷啊?主动给自己找饭票?可这长得不像是能有这种智商的啊。”
这个江小鱼就不得而知了,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不幸中的万幸,这只猫不聪明,没能抢到两口吃的,剂量小,所以中毒不深。
医生笑着说:“反正智商肯定有缺陷,有些像患有唐氏综合征。当然目前并没有研究说明猫也能患上这种病,我只是开个玩笑。”
江小鱼点点头,心中暗念:毛鲶鱼实在不好听,那就叫不聪明吧。
这要是让亱莲知道,估计又要犯愁,以后若是有了小小朋友,那名字定是不能让江小朋友来取的。
*
说起亱莲,他今日应酬,与几个商业伙伴一起在山脚下遛马散步。
即便马场处人不多,可那人个高腿长气质清贵,长相又是无出其右的俊美,牵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怎么也吸足了视线。
有外省的能源大王玩笑着说:“真是不能和亱老弟走在一起啊。”他将要六十岁的年纪,读书不多,讲话粗鄙一些:“他这是天上的月亮啊,与他一比较,我们这些人就是地上的牛屎啊。”
随行的两人财富地位稍差些,一个猴腮男人捧着人讲话道:“那是,那是。古有兰陵王样貌俊美,只得覆面具示人立威。亱总的相貌可比那高长恭还要出色厉害,就是……”那人话锋一转:“怎么没见您身边有人呢?是没钟意的吗?若您不嫌弃的话,我经营着一家影视公司,可为您看看有没有心仪的人选。”
那能源大王个子不高,挺着啤酒肚,但人挺畅快是个合作的好对象。他大笑着说:“小李那公司里的小孩不错,多才多艺的,前些天有个会跳舞的……”
三人说着那些风月场上的事儿,亱莲眼睛弯着,只是眸中神色冷得很。
昏黄的段子几经出口,那能源大王笑着擦擦嘴角溢出的唾沫,扭头问:“亱老弟觉得咋样?要不要瞧一瞧?”
亱莲一下下抚着身旁的骏马,闻言撩起眼皮,浅淡说:“不必。”
正当猴腮男人要再劝,就见亱莲接了电话,瞬间柔和下来的气场将他看呆了去。
这亱莲果真长着顶级的样貌,就是个子太高了,家世也不是他能拿捏的……
不知道电话那面说了什么,亱莲很短促地笑了一声:“长着猫毛的鲶鱼?这么奇怪吗,那叔叔到是要好好瞧瞧。吃午饭了吗?吃了什么?嗯,蒋姨自桐城长大,做菜口味难免要甜一些。叔叔还未吃呢,待会便去。”
猴腮男人一直盯着亱莲的面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就见这如冷莲般的仙人染上人气,竟笑着说:“好,亲亲。”
挂了电话时,能源大王眼光促狭带着放荡:“有情况啊?怎么一直没见你带出来过啊?”
“年纪小,性子也安静,便不想他接触这些场合。”
这话说得不客气,三人都听懂了,却毫不生气,毕竟他们心中自是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好色货。
另一马脸男人闻言还笑着说:“亱总那位刚刚是打电话查岗吧?我老婆早上刚打呢,烦死了,一直强调只有男人,才将她给打发了去。”
亱莲笑着摆了下手:“我家那位,心有大爱,大概只能记得这一天下的猫狗,哪里又能想得起来查我的岗?我倒是巴不得他能查呢。”
他说的这话让马脸男人悻悻止口,能源大王倒是来了兴趣,给亱莲递了根烟,调笑问:“弟妹是做什么的呀?”
亱莲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猴腮男人为他点火,他轻吸了一口,淡说:“万柯摇的儿子,万千里的孙子。至于职业嘛,是个奉公守法的小警察哦。”
三人瞬间收声。
万柯摇独断专裁性子霸道,脾气大到圈子里人称鬼见愁。这,暂且不提。就这万千里,那哪里是常人能够议论的存在?
能源大王正经了神色:“怪不得呢,你一副放在心里的模样。门当户对,当真要好好对待的!”
亱莲指尖碾碎烟火,将渣泽丢进垃圾桶,笑而不语。
*
霸王龙被接回家的那日,江小鱼在院中跟着网上的教程给它做代替前肢行走的小推车。
教程中的狗是后腿瘫痪,和霸王龙的情况有所不同,江小鱼的小推车改了几次都不对,霸王龙推得踉踉跄跄。
两个爸爸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返家的。
叶青徐在院门口便瞧见小孩蹲在地上,一手拿着纸一手拣着地上的木头零件,神情犯愁。旁边有只两脚猫蹲在地上,上肢光秃秃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瞅。
“小鱼。”叶青徐开头。
小孩听见人喊明显是愣了一下,叶青徐目睹他抬起头,看见自己的那刻,他眼里亮起快乐的光。
“爸爸!”江小鱼丢下图纸和木头块,起身的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小猫,扑进叶青徐的怀里。
叶青徐的眼圈早已带上水意,他蹲下身将小猫一把抱起,亲吻他的脸侧问:“好好吃饭了吗?怎么还是这么瘦?”
江小鱼黏糊糊地把猫脑袋搭在爸爸的颈边,也不讲话,两只爪子抱着人脖子。
叶青徐便也不再问,侧头将脸蹭上小猫的颊腺。
拖着行李箱的万柯摇看得眼热,行李箱也不要了,对着江小鱼伸手:“儿子,来让大爸也抱一下。”
小黑猫便伸出爪让大爸抱。
万柯摇脸上的胡渣没刮,扎人得很,蹭到小黑猫的鼻头上,江小鱼被刺得打了个喷嚏。
万柯摇哈哈大笑,问:“乖宝,你刚刚在干什么呢?”
“给猫做小推车。”江小鱼指着蹲在一旁的两脚猫介绍说:“这是霸王龙,我刚捡的。那边那个是不聪明,也是我刚捡的。”
两个爸爸看见霸王龙时不觉稀奇,小孩院子的小猫小狗受过伤的太多,见怪不怪了。倒是看见不聪明时,心里着实纳罕。
“这猫看着就笨。”万柯摇摸着胡渣笑。
叶青徐嘴上没说,心里也赞同。他捡起地上的图纸看了眼,随即说:“这个滑轮安放的位置不对,不符合力学,等爸爸给你改一改。”
“怪不得跑不利索,霸王龙费了吃奶的劲都推不动。”小黑猫嘟囔。
“等你爸画好图纸,大爸给你做。”万柯摇往上兜兜猫屁股,捧着小孩往屋子走。
蒋风花早就听见人声,但没出来打扰这一家三口的相处。见人热乎完了,她才迎出门道:“青徐回来了,累了吧,中午想吃什么?”
叶青徐对着她笑了笑:“我都可以。”
万柯摇说:“他爱吃粉蒸圆子,不嫌麻烦您就给他做。”
“不麻烦,不麻烦。正巧我要和阿翠出门买菜,小猫要不要和奶奶一起去哇?”
江小鱼早上本想陪着两个老人一起的,只是此刻爸爸回来了,他显然要和爸爸亲一些,眼巴巴瞅着叶青徐一看就是不想走。
蒋风花也知趣,踮起脚拿帕子给趴在万柯摇肩头上的江小鱼擦擦猫儿瞳边濡湿的毛发:“那我们宝宝要吃什么?奶奶也给你瞧瞧。”
江小鱼本没想法,却突然记起之前吃的那个又臭又香的东西,喵了一声:“榴莲。”
“好~”蒋风花语调长长应了一声,转头嘱咐阿翠道:“走,去推个小菜车。”将从万柯摇身边路过时,她听见万柯摇说:“妈,我回来了。”
蒋风花的眼眶瞬间发红,手指紧紧绞着丝帕,几秒后才恢复平静,拍拍万柯摇的臂膀,出门买菜去了。
即便头等舱的服务再好,长途飞行后的两个爸爸也有些风尘仆仆。更何况叶青徐这几天人在国外,心却始终落在家里,精神一直不好,此时回了家放松下来,眉目间倦意就涌了上来。
万柯摇心疼,不让他忙东忙西,抢过人手上的行李箱说:“你去陪小孩待着,我来给你收拾。”
叶青徐没说话,两人目光交汇之时,他问:“你不累吗?”
是问这几天的路途,也是问这二十二年的时光。
万柯摇将行李箱放倒,大刺刺地岔开腿坐在上面。叶青徐站着,他就仰头看他:“人要是有希望,再疲惫也不会觉得累。”
叶青徐挪开视线,不敢再看他。说心不动那是假的,年少相爱,惦记多年。只是他能放下蒋风花,却无法轻易原谅万柯摇。
叶青徐的喉头滚动几下,声音哑了:“那你弄吧,我去看孩子。”
万柯摇在人前一副沉稳、放心、有我在的深情模样,等人一脚踏出房门,再也忍不住心里得瑟,开始哼着歌收拾老婆屋子。
青徐一定是快要接受我了。他拿出叶青徐的大衣,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喜滋滋地想。
江小鱼照常在院中给大力涂润肤油,它的疤口失去了皮毛的保护,很是脆弱。弄完大力,接着就给霸王龙换药。
一番折腾下来也花了不短时间,他擦擦额角溢出的汗,看见一直缩在远处的不聪明,招招手让它过来。
“肚子还疼吗?”江小鱼伸手给它摁着腹部。
不聪明虽然性命无虞,但到底伤了肠胃,疼也不会说,傻傻的,一问只会喊哥哥。
“是有一只猫哥哥吗?”江小鱼问。
他当不聪明这次又会只喊“哥哥”,却听它喵了一声:“你就,是,猫,哥哥。”
“……你见过我?”
不聪明话讲得断断续续:“电视,热闹,哥哥嗯……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