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叨叨捞
佘初白想都没想就否决:“不行。”
“那我叫你什么,”郎澈臭下脸来,“主人还是爸爸?”
恰巧一对手挽手的情侣路过,闻言惊诧兼具八卦地放慢了脚步,不住朝这边偷瞄。
那已经是多久之前的陈年往事。
虽然那时字字句句都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我是人,你是狗,我就是你的主人……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说是你爹也不过分……”
但如今怎么听怎么变味,佘初白不想走在街上被人当成两个变态。
“随便你叫什么,”佘初白不再纠结烦恼,以一贯的无所谓的态度对待,“除了那两个。”
进入超市,郎澈推着购物车,佘初白盯着备忘录,一一置入需要补充的日常用品,纸巾牙膏沐浴露之类的。
郎澈没有要买的,家用不必他操心。
也就是经过生食区时被佘初白狠狠瞪上两眼,然后悻悻地移开视线抿抿嘴唇,将口水咽回去。
超市的主通道上设立着一块活动促销区,花花绿绿的节日特色商品整齐码着,一位身穿大红袍的“圣诞老人”卖力推销着,分发巧克力试吃。
佘初白光顾着找导视牌去了,没注意到郎澈也接了一块,含在嘴里津津有味。
等佘初白回过头来,看到他唇角沾上的点点痕迹,才皱起眉问:“你吃什么了?”
在郎澈的自我认知中,他早已和狗完全划清界限。这时才想起来,上次导致毛毛生病的也是这个。
“……”郎澈赶紧立正站好,垂眼小声说,“只吃了一点点。”
佘初白突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心力交瘁地看着郎澈。
灌双氧水可以催吐,不知道超市里有没有,次之用牛奶也可以代替。只需要回到乳制品区,再找个僻静角落,还要处理呕吐物……
佘初白寂静地注视着他,说:“算了,死就死吧。”
“……”郎澈顿时慌了,张开嘴巴呸呸呸,舌头已经被染成了棕色。
佘初白若无其事地推过购物车往前走,记着备忘录里的下一项,反复念叨提醒自己:“洗衣液,洗衣液……”
郎澈从身后赶上,摁住购物车强行逼停,小心翼翼地说:“那……我们去找沈医生看一下?”
郎澈一直保持着去宠物医院做义工的善举,时不时医生也会给他做一些检查。
早先佘初白都会陪着他一起,但从某一天开始,就再也不肯去了。
佘初白蹲下拿起两袋最大容量的洗衣液补充装,放进购物车:“要去你自己去。”
郎澈无计可施,一边提心吊胆担心自己挂掉,一边按着肚子喉咙检查,没有感觉到异常反应。
佘初白竭力控制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在意识到郎澈有可能吃了巧克力的瞬间,他想朝他大吼大叫,想砸了手边一切能够到的东西,想问问他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懂事。
但在他真的去实行之前,就被一股无法抵挡的、压倒性的无力感冲垮了。
骂完能怎么样,摔完能怎么样,发泄完心中的怨气又能怎样,答案是什么也不能。
那就不做了吧,干脆。
老天要给他一条狗,于是他得到一条狗。老天让他的狗变成一个人,于是他养着一个人。
他也不懂他们是什么关系。
原本这个问题还可以逃避忽略,不去想就当不存在,但刚才,就在郎澈反问要怎么叫他时,房间里的大象甩动着强壮的鼻子将他掀翻在地。
郎澈吃巧克力没有出事,可能吃炸弹都不会有事。
郎澈的CT检查结果,既不是人类的骨骼组织,更不是犬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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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郎澈不明所以地趴在机器上,无聊地揪着尾巴毛玩,四周狭小逼仄,然而久久没人告知他检查结束了,可以下去了。
扫描显示屏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恶作剧的吐着舌头的鬼脸,而那张脸,甚至还是一只狼的卡通轮廓。
“这个……机器出故障了?”佘初白大脑轰的一声变成空白。
沈医生将眼镜擦拭了一遍又一遍,颤颤拖动鼠标,试图将那块不科学不合理的图案从电脑中抹去。
一台价值百万的高精度医学仪器发生故障,和这个超乎想象的世界出现裂痕,哪条路走下去都看不到出口。
两人面面相觑,无言对坐良久。
郎澈朝着他们叫喊,钢化玻璃阻绝了大部分声波。
郎澈只好自己从机器上爬起来,他一无所知地站在他们面前,因为一坐一站,显得高大而可怖。
佘初白什么话也没有说,抓起他的手逃跑了。
风刮在耳畔,喉咙被灌得生疼,起码他的身体感受还是真实的。
他一路不停跑回家里,狠狠将家中的每一面墙壁都砸了一下,第四堵墙没有塌。
只有他的手指关节高高肿起来。
楚门是自己找到蓝天布景,撕破假象,而他的人生导演,显然性格恶劣得多。
装都不装了。
与“狼妖”这么不科学的生物朝夕相处,佘初白怀疑过郎澈,怀疑过自己,却不曾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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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超市里,郎澈试着去握佘初白的手。
佘初白不着痕迹地避开,推着购物车转向,扫了一堆薯片下来。
郎澈垂头丧气地跟着,不明白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佘初白突然倒回去,把购物车里的清香芥末味、酸甜杨梅味、气泡啤酒味薯片放回货架上。
这下就不难理解了,哪有真实存在的人会喜欢、会制造出这些口味的怪东西。
结完账离开收银台,佘初白没走多远,停在几台抓娃娃机面前。
郎澈霎时如获大赦,将胳膊上的大袋小袋卸下来,揉着被勒出的红痕。
佘初白掏出手机扫码,面无表情地移动摇杆,不等弹簧爪子停下摇晃,就用力拍下按键,爪子张开又合拢,带回一团空气。
佘初白毫不犹豫,继续扫码,继续抓。
刚刚还感到解脱的郎澈观看着这一幕,又把心提了起来。佘初白像着了魔一样,一直扫一直抓一直落空。
郎澈忐忑地小声劝:“别玩了吧。”
佘初白充耳不闻,又要扫码,郎澈抓住他的手机,摄像头记录传导的画面霎时只剩一片黑。
郎澈眼神飘忽,豁出去了:“你要是不高兴,可以回家揍我一顿。”
无声僵持了一会儿,佘初白把手机揣回兜里,点点头说:“钱都输完了,这个月你没饭吃了。”
“……”郎澈不敢提出异议。
不过,除了晚上那一顿,他们本来也是各吃各的,也就是少吃一顿,不在佘初白面前吃晚饭而已。
郎澈弯下腰,重新把地上的袋子一个个提起来,这次佘初白分担了一部分。
郎澈浅浅笑着,两人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欢呼雀跃。回过头看,佘初白的心血付出全都成了垫脚石,为他人做嫁衣。
仅仅只差临门一脚的那一点点,他不仅不被幸运之神垂青,还被狠狠嘲弄。
郎澈隐隐感到不妙,果然,佘初白面无表情地说:“下个月也没饭吃。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
“……”郎澈猛吸一口气,默默在心中为自己鼓励加油。
无比强烈地感知到佘初白周身笼罩的低气压,郎澈回到家后也时刻谨言慎行,甚至放轻了呼吸,生怕又不知怎么惹到佘初白,用被子将自己团团闷住。
睡眠不佳的佘初白按掉闹钟,不耐烦地起床,不耐烦地对着镜子刷牙,在心里大声骂街。
都虚构世界了,还不给他一点超能力燃一燃,去异世界冒险,还要每天起床上班是怎样啊?甚至连个破娃娃都抓不到!
佘初白砸上门,走出大楼,没有回头,高高抬起手臂,朝上空竖了一个大大的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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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为了以后能给狗狗发张身份证,现实世界好像完全没办法捏……
PS那些薯片口味是真实存在的
第48章 没让你抱
柳似云端着咖啡,表面缀着一圈奇形怪状的奶泡。她本想喝纯黑咖提神,架不住一旁非要展示拉花技艺的同事。
柳似云低头抿上一口,悠悠打趣无精打采的佘初白:“昨天很晚睡?一副肾虚脸。”
佘初白今天彻底丢了素质,回应一个态度强硬的中指。
柳似云端着马克杯靠过来,热心关切:“这是跟谁吵架了?脸那么臭。”
“真难为你在我水泥焊的脸上找到了变化。”
这是柳似云曾经对他的原封形容,佘初白在一阵哄笑声中记忆深刻。
“真吵架了?跟郎澈?”
但凡佘初白不否认的事,柳似云统统归为默认,凭以往经验来看,准确率很高。
只是此时她并不清楚,茫茫几十亿人中,最不可能跟佘初白发生争执的对象就是郎澈,没有之一。
只有单方面挨骂的份。
但这次佘初白骂的并非郎澈,而是发自肺腑地质问了一路的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上帝耶稣/宙斯奥丁等等东西方神明,因此也并不确定自己的愤怒究竟传达到了哪儿去。
适时,同事A走过来:“哎哎,昨天下雪的时候,你们有拍照吗?”
柳似云点头:“要传给你吗。”
同事A:“不是。就是你们听过那个说法吗,初雪的照片第一个发给了谁,那个人就是你最在乎的人。”
佘初白有点反常地抢白:“谁说的,鲁迅还是麦克阿瑟。”
他没有发给谁,但是收到了。不过那只是因为,郎澈狭隘的世界里也没有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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