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 第194章

作者:厌姝 标签: 强强 末世 无限流 正剧 玄幻灵异

博士的意识已在被异化泯灭的临界点,看到来人还是瞪大了眼睛:“是你?!你怎么会恢复意识?!孢子……对,你们是不是找到了孢子……快把它给我!!”

“原来你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崔静在听到他第一句话时眼底还有尚存的痛苦与挣扎,待听到他后面的话,她眼中最后的光也终于熄灭。

“当年异化爆发,害怕你遇到危险,我去找你,没想到在路上我也被传播了异化。那之后我被送到了海德拉……”

“我本来以为那是不幸中的万幸,你一定能想到办法救我,我们一家可以团聚……可是我错了,那才是我噩梦的开始。”

“被抓到这里实验,有好几次我都想向你求救……可直到被扔下血池,你也没有来救我。”

她的话让博士怔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他是在疚悔还是被彻底吞噬了意识。

“这么多年我曾经无数次后悔,将莎莎一个人留下。从头至尾你的心里都只有自己,这个世界是有报应轮回的,但为什么你的自私、贪婪到了最后……”

“我、阿律……还有你的父亲,我曾经去木匠村找过你,他却已经成为了异化物的食物……说起来它们也是为你培育孢子的一员吧?是因为我们纵容了你的疯狂吗……为什么一切的恶果都反噬到了我们身上。”

“可莎莎是无辜的啊,她还那么小。”

“你、你是……”博士的眼底终于浮现起一丝动容。

“可你凭什么还能站在这里,成为外人眼中拯救世界的博士?!”

崔静看向博士,他的异化被黑气压制,明明她身上的变化更为骇人,此刻她的眼底却满是淡然的安宁。

“在血池中那些东西啃咬我的身体,可我不敢死,我想活下去,亲口问问你究竟在做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静说着痛心地看向躲在人群后的袁风杰:

“可是我等来了什么?为什么莎莎……死了,为什么我……为什么阿律会变成这样?!”

博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袁风杰,他的眼中闪过一瞬的茫然,似全然无法消化听到的一切。

他一直畜养在迷宫的怪物,他身边改头换面的儿子,已故的女儿……

他目眦欲裂地看向崔静:“你怎么恢复……孢子……孢子在哪里?!”

“已死的女儿,因为你失去双腿又改头换面回到你身边的儿子,包括我因为你变成如今的样子……你都不在意。”

崔静面上最后的一丝不忍随着他的话烟消云散:

“你只关心自己。”

“我的孢子成功了!我的孢子成功了!!”

博士忽而状若疯癫,竟不再理会她的话,目光急切地看向四周。

“这就是你的欲望吗。”

他的状态让众人不明所以,只剩连阙的轻喃。

博士唇边压不住的笑意一滞,随即不屑地未掷一词。

“实验……”连阙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你的欲望无法达成,也注定不能离开。”

“什么?!”

博士被兽性侵蚀的双眼依旧赤红未褪,他也似察觉了欲望并未达成,眼底逐渐被慌乱取代:“怎么会……”

“你一心希望进化实验完成,就连你现在身上的异化也并非想同归于尽,而是破釜沉舟以自身来完成实验。可是,实验还是失败了。”

“不……”

“你知道自己无法保留意识,却发现了时今身上的异能,于是你打起了他的主意,虽然最后你还是没有办法把异能引到自己身上。在这个时候你忽然发现,你曾经研究的孢子实验成功了,那么,它是否算是‘实验成功’的标志或拯救你即将被吞噬的意识。”

连阙没有理会他的疯狂,继续说道:“可惜,孢子的成功是因为卡牌意外留在了景斯言身边;那颗孢子也已经与崔静同化,无法挽救你的意识。”

“不、不可能……”

“你不在意被你作为实验对象死去的孩子们,不在意人鱼族群的消亡,不在意异化爆发后人类的危难,不在意因为你的疯狂忍受无数次换骨实验的景斯言和温律……不在意为你供养孢子的异化人来到了你曾经的向日葵公馆,也不在意木匠村异化后向你求助的父亲和因你变异的妻子。”

连阙的目光冰冷得仿佛一切苦难与罪恶都难以入眼,字句却如同刺骨的刀刃:“你只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实验,可它们都失败了。”

“不!我成功了!”博士发狂般想挣脱黑气的锁链:“温律!他是我最杰出的作品!他是人类最后一道防线,是当之无愧的人形兵器!”

“他从不是你的作品。”

连阙在他的挣扎中冰冷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的机械内骨骼并不是因为研究成功了,而是源于他身上的异能。”

“不!!”博士的面容扭曲癫狂,又转而挤出悲哀祈求的神色看向景斯言:“阿律,我的孩子……救救我……我当初救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是我给予了你新的生命……N34城、海德拉,每一次你都保护了我,这次你也一定会保护我的对吧……”

“少跟他废话。”江雾打断了他的话,似害怕景斯言会因他的话有一丝动摇:“现在就杀了他。”

“那是……”博士怒啐了一口,瞥见被他绑在背上的人,忽然似明白了什么:“你的同伴死了?所以你们才破釜沉舟想尽快结束副本……你以为尽快带他出去就能救活他?不,修复卡无法救他,你们都无法救他,只有我能救他!”

景斯言不欲与他多言,指尖枪续火之际江雾却挡住了他的手。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见江雾接话,博士的目光灼灼:“你把那块怀表给他了?没用的,不信你摸摸看,他的身体是不是已经凉了?!”

连阙顺着他的话看向贺同舟,目色渐沉。

贺同舟背后是大片的腐蚀与灼烧,从始至终未再动过半分,他的皮肤之上浮起一层油纸般枯黄的死皮,让他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

连阙的眉不易察觉地皱起。

“他已经死了!你救不了他,只有我能救他。”

江雾没有依言查看,可捆在背后的人情况如何他又怎能不清楚。他的面色青黑,额头满是紧绷的青筋,竟是一时难以抉择。

在他犹豫之际,连阙已自一旁的人手中夺过枪利落上膛。

江雾讶异间下意识按住他的枪杆,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连阙道:

“一个无法自救的人,你觉得他可以救人?”

江雾恍然回神,目光也转为冷然坚定。

“不……阿律救我……”

博士见劝说无果再次剧烈挣扎起来,他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景斯言,萦绕在他身侧的黑气似快压不住他体内的异动。

“够了!他说了他不是温律!”

袁风杰在良久的沉默后终是说道:“是了,在你心里,温律只是一个你实验成功的代号罢了。只要实验成功不管任何人……都会成为你的温律。也难怪我更换了面容和身份回到研究所这么久,你都没有发现过我……”

“孢子……”

博士却如同未听见他的话,在涣散的神思中目眦欲裂地探向连阙:“它在哪?快把它给我!”

“可惜……唯一可以抑制意识被吞噬的孢子已经与我完成了共生。”崔静的面容已认不出本来的模样,目光却带着平静而让人安心的力量。

“唯一……不、不可能……”博士痛苦将视线转向景斯言:“救救我……既然有了孢子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阿律……不,阿言!”

景斯言却沉默将视线转向连阙,在他的目光示意下方重新看向祈求宽恕的人。

“从始至终我想守护的从不是你,而是那些因你的私欲被牵连的人。人类会因私欲犯错,但错误不该由人类的种群背负。你该为所犯下的罪孽赎罪——”

景斯言正色向着被禁锢的人抬起指尖枪:“但人类无罪。”

在博士疏于防备间激光弹的枪口明灭,子弹避开被他挡在身前的时今,在顷刻间便将被压制了异化的身体洞穿。

景斯言干脆的开枪让连阙也未料到,他稍放下心来,却依旧未松懈解除黑气的操控。

血人鱼在这一刻沸腾,蜂拥着向楼顶爬来。

“就算……我死了……”博士吐出大口鲜血,攀上楼顶的血人鱼争相抓向他,仿佛想拖着他一同坠入地狱。

他死死按住时今脖颈的刀,将他彻底挡在身前势必要与他一同坠下血人鱼的海洋。他在神色迷离间状似癫狂看向江雾:“我死了,他还有你们的朋友也活不了……”

博士鱼死网破的低咒令江雾的面色紧绷,还未反应,一只手便搭在了他的肩上。

“谁说他死了。”

连阙默然瞥过江雾背上的人,转而迎上博士的目光:“我这位朋友刚好是金蝉向异化。”

博士眼底片刻的疑惑渐渐被惊愕取代,他重新审视地看向贺同舟,窥见他异常发黄褶皱的皮肤时不可置信地摇头。

“破……破茧……”

“不,不可能的。”他慌乱否认着自己的猜测:“破茧没有被复刻成功,就算他的异化是金蝉也不可能有破茧……海德拉没有破茧……”

“的确。”

连阙见他因自己的话怀疑慌乱,小心踱步向天台边缘:“但巧的是……他在这个副本的‘限制异化技能’,是进化。”

“进化……”

博士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挫败,“破茧”是他在N34城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获取的能力,时隔两世也依旧失败了。

他处心积虑谋划钻研了如此久的两项异化和异能,一个被景斯言轻易给了陌生的孩子,另一个则在机缘巧合被这样一个已死之人获得……

“不可能……”

就在他错乱恍惚之际,连阙已踱步到天台的边缘,欲找准机会将时今救回。

打斗过后的天台只剩断壁残垣,踱步间脚下便有碎石坠落,下面则是虎视眈眈的血人鱼群。

景斯言察觉了他的意图,但如今博士即便被分走注意力依旧对他小心提防,他亦无法轻举妄动。

就在博士越加疯狂错乱时,连阙找准机会将黑气强压而下,劈手间挡开他的小刀将时今拉到身边。

博士察觉人质被劫,狂怒间便欲扑向连阙带着他同归于尽。

景斯言闪身到连阙身前,指尖枪对面前的人未曾犹豫地扣下。博士却已全然被异化吞噬了意识,仿若没有痛觉势必要鱼死网破般向三人冲来。

景斯言下意识将二人护在身后,就在博士带着腐蚀性的身体即将扑向二人时,一道黑影晃过,竟带着发狂的博士一同坠下深渊。

“不——”

袁风杰跌跌撞撞冲到天台边,想抓住扑向博士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博士一同坠入血人鱼的海洋。

“崔静!!”

若紫怔忪看着坠落的二人,血人鱼在这一刻沸腾,争先恐后拥向掉落的人,如同积蓄了百年的怨气啃咬着博士异化的身体。

博士奋力挣扎,一切都无济于事,痛苦的哀嚎声淹没在汹涌的浪潮中,他挣扎的越狠反被越加快速拖入深渊。

与他一同坠落的人面容却异常安详,如同最后眷恋般望向楼顶。

“妈——”

袁风杰的唤声声嘶力竭,却只能无力地看着两人被淹没在血人鱼沸腾的海洋,再无声息。

血色的乌云渐渐退散,天空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颜班失而复得中脱力地将时今抱在怀中,他的目光扫过天台边伫立的二人,眼底原本的敌意与戒备也终被落日的余晖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