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开天眼遭剧透 第127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正剧 玄幻灵异

这个满怀情意的旧名在这种场合被重新提起,让任逸绝跟千雪浪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花含烟有些莫名其妙:“……?”

百无禁摸了摸鼻子,索性继续躺下看好戏。

任逸绝也不客气,问道:“花夫人,你我昔日在流烟渚的山洞里曾有过一面之缘,此事想来花夫人还不曾忘却吧。”

花含烟看出些许端倪,似笑非笑道:“阁下这般俊俏,我怎会忘记呢?那山洞一夜,妾身至今不曾忘怀啊。”

百无禁没忍住,“啊”了一声。

“那日在流烟渚之中,花夫人曾在山洞里弹琴,我隐隐察觉里面有一被困的生灵。”任逸绝对花含烟的话充耳不闻,继续问了下去,“当时你含糊其辞,不肯直言,如今我问你,那里面到底困着的是谁?”

花含烟道:“既当时已装聋作哑,为何此刻又问呢?”

“当时是当时,如今是如今。”

花含烟沉默片刻,忽而微微一笑:“这世上只要价钱公道,没有什么买不起的东西,这消息能否换得妾身一条性命呢?”

这叫任逸绝踌躇起来,他并非没有预料到此刻的情况,倒不如说,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这一点可能,然而临到头来,仍不免犹豫。

花含烟的目光扫过三人,抚了抚头发道:“阁下若困于正邪二字,那么我这般说吧,今日佛寺之灾,即便无我,来日天魔也是一般行径,且只会比我更残毒,更无情,因为他所需要的是一个魔之国度,而妾身不过是供他驱使的人。”

这让百无禁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什么大家总喜欢说这些明明自己都不信的废话呢?花含烟,作恶就是作恶,不会因为天魔的恶比你更大就让你的恶变得更小,甚至没有。”

花含烟咯咯一笑:“谁叫这世上总有爱听谎言的愚人,总有摇摆不定的枷锁,总有有人盼望着被蒙蔽、被宽待、被安慰,让自己所犯的错误变得好接受一些。若你非要说那么清楚,那脸上的面子挂不住,心中的正义也随之摇摆,可不是妾身的过错了。”

“说得好像你还是在为我们着想一样。”百无禁悻悻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们也许不会答应这个条件吗?”

花含烟的眼睛里泛着幽幽的冷光,让她看上去嗜血许多:“那妾身又能如何呢?只好带着各位好奇的秘密一道共赴黄泉了呀。”

任逸绝实难决断,花含烟与百无禁的话犹如他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摇晃得他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千雪浪。

茫茫月光之下,千雪浪似有所觉,也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你想知道?”他问。

“我想知道。”他答。

千雪浪淡淡笑了一下,淡得难以察觉,转瞬即逝,宛如一抹月光的余辉:“那就答应她,我可以杀她,因为我不确实不在意。这世上不止她一人知道我需要的答案,我可以找不同的人,找更多的人来证明我的想法。”

花含烟听到此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你不同。”千雪浪道,“你想要的答案,现在只能问她。”

任逸绝忍不住道:“哪怕放虎归山?”

千雪浪道:“呵,你若不愿牺牲他人性命,那就牺牲你的疑惑。”

花含烟的脸色忍不住一变,百无禁倒是觉得这场乐子看得人精神百倍,不管最后任逸绝如何选择,起码看花含烟担惊受怕至此,也足够回本了,于是懒散地在旁说风凉话:“花含烟,这会儿弃恶从善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任逸绝沉默不语,千雪浪又道:“这些事情,你心中分明一清二楚,只怕比我说得更明白,又何必多问,令自己徒然为难。”

“因为……”任逸绝沉默片刻,摇头笑了笑,“因为我想知道玉人的想法,想得到玉人的安慰。”

千雪浪没有说话,倒是百无禁跟花含烟听了此话,不禁错愕,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只觉得这话说得又怪又乖,倒予人以情人之甜蜜,夫妻之恩爱的荒诞之感。

虽然场合不对,插话实在对自己不利,然而花含烟深深感觉到眼前这三个男人多少都有些不正常,不正常到她若再不竭力为自己争取一下,只怕事情会顺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第179章 别答应她

众所周知,一件坏事最好是悄悄去做,说得含含糊糊,人听得云里雾里,没有任何把柄,没有任何细节,一笔带过。

正如她魔化佛寺一般干脆利落,必要时刻避重就轻,万不得已就推卸责任,让不在场的天魔垫底,责任一分担开,每个人心头都卸下重担,叫面子上好过一些,话自然谈得就顺畅起来。

毕竟此刻月黑风高,你我各取所需,你要情报,我要性命,大家出了这个门仍是对手仇敌,不过一时交易,除却天地良心,无人问津。

倘若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将整件事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不由人辩解,那么良心难免就要饱受煎熬了,谁敢说无人问津,你自己不正是这个人吗?

交易交易,各有所需才叫交易,没有筹码就等同纵容对方坐地起价。

花含烟可不想真带着一肚子的秘密去见阎王,倘若两败俱伤还不算亏本,可眼下来看,只有自己被清账的可能,

于是花含烟决定加码。

“深明大义,果真令人钦佩。”花含烟轻轻鼓了鼓掌,漫不经心道,“不过在这世上行事最忌一时脑热,轻举妄动,难免会酿造出一些令人难以下咽的苦果。看来我少不得该给这位任道友尝些甜头,免叫这一腔热血撒错地方。”

任逸绝微微一笑:“不知花夫人还有什么甜头想请任某尝一尝?”

“若我说,你所问与天魔有关呢。”花含烟慢条斯理地抚过长发,她似乎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三个男人身上。

任逸绝轻笑道:“只是如此?这可不难猜测。”

百无禁没有听懂,不过仍配合地嗤笑了一声。

花含烟有些恼怒,很快又隐去,不愿在这些许小事上大动肝火,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口吻变得愈发平缓柔和起来:“别急,有些事急也无用,不如听妾身慢慢道来。让妾身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谈起才好,这样吧,不就从天魔的降临谈起如何?”

“哦?”百无禁慵懒地舒展开身躯,下意识看了一眼任逸绝,他曾在流烟渚内与任逸绝交谈过,知晓天魔复苏的时间实在太快太紧,可嘴上仍不饶人,“夜已经深到该听上古传说的时候了?那我是不是得抓紧睡一觉。”

花含烟干脆无视了他:“说那些实在太久远了些,妾身只说一件事,天魔最早的记载已难追寻,然而最近能够查到的三处记载,一次是在千年之前,还有一次就在六十年前,再来就是现如今。三位难道不觉得,这时间似乎短得太过触目惊心了吗?更何况……”

百无禁一下子不说话了。

任逸绝忽然笑道:“更何况,天魔虽是在六十年后出现,但却是在四十多年前复生的,这才是花夫人真正想说的吧。”

“你……”花含烟一怔,随即摇头笑了起来,“看来我还是将你们瞧得低了些,你们所知倒也不少,我还以为这已算是个甜头,如今看来,倒是我将你们正道看轻了。”

倘若换个人,倒是真能唬住,偏生遇到的是知晓自己身世之谜的任逸绝。

“既是如此,也省却我一些口舌。”花含烟正色道,“天魔这次复生太过仓促,实力远不如六十年前,这确实是天大的喜事,然而你们绝不要以为能够轻视天魔。”

听到此处,纵然镇定如千雪浪也忍不住想道:“倘若谁与天魔见过面后,仍敢轻视天魔,那已不是胆大,而是无脑了。”

任逸绝叹了口气:“我明白,他很强,强到我实在难以想象他全盛之时的实力。”

“你已与他交过手?”花含烟惊讶道。

任逸绝道:“不错,不……准确来讲,甚至都不算交过手,只是我单方面挨打。”

这下就连百无禁都直起身来,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任逸绝:“那你这四肢怎么还好端端地装在你身上的,你怎么逃出他的手心的?”

“第一次是因为魔母盛典,他不想大开杀戒。”千雪浪淡淡道,“第二次他欲带走任逸绝,我与青渊——青渊是一条龙,欲与他同归于尽,纵留不下任逸绝,也要叫他尝尝苦头。”

百无禁直了眼,喃喃道:“哇,豁出去性命不要,也要天魔尝尝苦头,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朋友,也没有这么好的龙。”

花含烟也感匪夷所思,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花含烟才微微蹙眉:“欲带走任逸绝……有趣……这么说来,这位任道友也如藏渊一般是天魔体了。”

任逸绝一噎,神色有些复杂地问道:“也是?”

花含烟道:“不错,在你之前还有一个备选者,叫做藏渊,天魔一直更为属意他,不过他后来就失去了下落。怪了。”

“怪什么?”

花含烟若有所思:“我是在奇怪天魔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屈服。”

百无禁悚然道:“一条龙跟一个修为近乎圆满的无情道人打算跟你同归于尽,这也算得上是小事吗?花含烟,你自从跟了天魔之后,对小事的想法实在越来越叫我摸不着头脑了。”

“闭嘴。”花含烟眉头一跳,近乎有些焦急地说道,“你们不明白!他的情况……”

话到嘴边,即将脱口的时候,花含烟忽然将这句话化作一个微笑,她的神态又再游刃有余了起来,变得格外妩媚多情。

“看来魔君已尝到这点甜头了。”

千雪浪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当日天魔离去,并不止受限于威胁,还有别的深意?”

花含烟低下头微微抚摸自己的头发,柔柔一笑,不做任何回答:“如何,要与妾身合作吗?”

这时候,百无禁忽然支起身体颇为认真地说道:“其实……这有什么必要呢?”

“什么?”花含烟看了他一眼。

“你看,现在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全告诉我们,我们给你一个痛快,事情一了百了,你不受苦,我们也知道了真相,顺便除害。这难道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吗?”百无禁坐正起来,盘着双腿,十分认真严肃地说道,“你想啊,如果我们答应了合作,一来良心不安,二来你是侥幸活命可没有完成任务,要是回去八成还要死,天魔不知道多少手段,肯定比死在我们手里痛苦多了,仔细想想,你左右还是要死,这岂不是人人亏本的买卖!”

花含烟:“……”

任逸绝:“……”

千雪浪:“……”

花含烟看起来几乎都有些不想搭理百无禁了,她忍了又忍还是咬牙说道:“我的性命就不劳魔君操烦了。”

她眉心一阵阵跳动,过去相识数十年,她从没有如今天这般意识到百无禁到底能多惹人讨厌。

任逸绝倒是若有所思:“又或者,花夫人有能够不死的自信?”

花含烟笑道:“这就更不劳任道友担忧了。”

在场众人,唯有千雪浪垂眸思索,半晌才道:“可以,我可以放你走,不过你要用一切所知来交换。”

其余三人忽都转过脸来,看向面无表情的千雪浪,只见得他淡淡道:“花含烟,你今日所为说是泯灭天良,自无不可,求生乞怜,滥杀无辜,任逸绝下不定决心是否同你交换,正因他还有良心。”

花含烟虽听出这话中深意对自己甚是有利,但脸上的笑容仍不免僵硬,甚至觉得手足都微微颤抖起来:“那……那么阁下呢?”

“世间有善便有恶,有恨便有爱,杀你固然轻松痛快,却会错失针对天魔的机会。”千雪浪淡淡道,“诚如你所言,天魔所颠覆的绝非是百人千人,而是一整个世间,杀你难以除恶务尽,天魔却失一个弱点。既是如此,我看不出有任何执拗于行善的理由。”

花含烟的笑容只是勉强维持了,她的声音几乎也有些颤抖:“既是如此,那阁下所选,又是什么呢?”

千雪浪沉吟片刻,淡淡一笑:“大抵是道,我所行乃是无情之道,既是无情,自难以羁绊良心公道。”

过了许久,花含烟都没有说话,只觉得肝胆俱寒,她瞧得出来百无禁与任逸绝的弱点,七情六欲,人生而困于其中,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一足陷入深渊,永世难以翻身。

百无禁欲护苍生,任逸绝图谋真相,或是为情,或是为理,他们信任天道昭昭,世人皆应行此善道,正因如此,才留于恶孽索取利益的空间。

可是眼前这人,却截然不同。

这一道德枷锁,这一困境负担,足以压垮百无禁与任逸绝,足以令他们犹豫徘徊,梦中不安的恐惧,却不过是此人心头尘埃,落定飘散。

百无禁忍不住嘟囔了句:“大恶是比小恶更险恶,不过这样说也没有好一点,听起来还是很像纵容花含烟,还好我现在躺着,没办法选,不然我也不知道该选什么。”

花含烟脸色苍白得又退了一步,几乎破音:“你当真……当真肯放我走?”

“只要你如实说来。”千雪浪道,“我就放你走。”

唯有任逸绝转头看向千雪浪,目光哀切,望着这个真实的人,曾经在自己的怀中奉献出温热的暖意,让他短暂沉溺在虚假的真实里的人。

他已变得如此虚无缥缈,比初见时更甚。

别答应她。任逸绝想开口,却说不出来,他颓丧地垂下头,说不出口,正如从一开始就无法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