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留
火种撞上鬼世,处于两界夹缝的它首当其冲!
其余鬼仙甚至来不及伸出援助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种横冲直撞一路向前,“砰”的一声巨响,将那鬼仙撞得口吐鲜血,四肢百骸碾碎成肉泥,硬生生折了大半条命!
疯子!疯子!
还未修补完全伤势,“铮”!心弦一颤,一道冰冷到极致的剑光天外飞来,破云惊风,死寂气息宛如狂风呼啸,荡涤覆盖方圆万里。
那道剑芒洞穿鬼仙身躯。
“哗啦”。
漆黑的血飞溅,层层叠护的灵窍被击碎,那一片空间坍塌成虚无,附近所有建筑生灵,皆被卷入吸进,化为寂静。
鬼世的鬼族无不感到心悸,浑身打颤,只敢缩在建筑底下往外看。
砰。鬼仙瞳孔暗淡,直直栽倒下去,旗帜乒乓一声倒地,被逸散的剑光刺啦撕碎成无数片,于是光芒黯淡,龙吟散去。
一身本事没能发挥出来。它死得实在冤。
三花猫身上的皮毛仿佛被刚雷光劈打,噼里啪啦烧焦了一片,发黑的毛下,躯壳新添了道道伤痕,但身上气势却愈发凶狠。它对着鬼世哈气,声音嘶哑,眼瞳里流出血。
鬼世的形状如同一方玉盘,鬼族们在这碟玉盘上分出不同的区域,大大小小的养殖场安置在地表,上方的则是一层又一层堆叠的鬼族基地,也不知是不是从人类那里学习了,这些高建的琼楼玉宇、雕栏玉砌浮在云间,金光似流水,与天宫无异。
此刻猛然相撞,相撞的地方几乎爆开了烈焰,光与火吞灭了一切,震天动地的轰鸣中,天空碎裂,大地边缘泛出裂纹,整个鬼世都在颤抖倾斜,借用磁场浮空的建筑轰然倒塌坠地,砸出一片狼藉,仿佛一场充满哀嚎的雨。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以至于鬼世只能仓促接招,根本没有斡旋的余地。
知道秋亦打算带些修士来,知道秋亦拿到了钥匙,也做好了迟早被抓到什么定位的准备,偏偏没想到不是百年而是现在、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近乎惨烈的自杀式袭击!
是了,他秋亦当然可以不在意火种,可鬼族不能不在意鬼世,这样的袭击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鬼世的世界意识说:“我们得离开。”
它的话得到了鬼族仙境们的一致同意。
鬼世试图移动,然而火种速度更快。
秋亦收回飞回的昭时剑,长发被风吹得飘动,双目映着鬼世种种,脚下九重天转瞬变得单薄。
清风传承秘境中,副城主说:“为了速度,我们舍弃了很多东西……不过不用担心,即便鬼族真的不巧过来了,火种也有其他形态可以限制鬼族的行动,你现在所看到的只是它的逃亡模式。”
那是虚假的模拟,徒劳的回忆,但它仍旧有可取之处——真实的现实中,第一劫修士们所做的更多。
九重天的八层天在此刻“唰”地飞散开,眨眼间在鬼世四周化为一圈圈凝练至极的白玉环,全然看不出之前仿若飘带的模样。
没有生灵会坐以待毙。这一瞬,秋亦看到了三道值得注意的攻击。
三位。他想。还有三位。
与此同时,卓昭元神归体,只觉世界颠来荡去,晃得不行。他捂着脑袋,几乎整个人快晕了过去,白面团噗通将他推向安全地。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参与不了。”
最后能看到的,是眺望他界的秋亦。
卓昭心里陡然升起一个极为古怪的念头——他仿佛要去采一朵花。
另一边,三花猫已经不再叫了,它的皮肤崩开,□□损坏,没有多余的力气。
秋亦抚摸它,但他其实没有多余的感情再分给其他生灵了,所以他的抚摸轻缓,但没有柔情,只是死死拽着它的性命,为它疗愈伤势。
这让死亡变成了漫长的酷刑。
于是秋亦道:“你要停止,还是要继续?”
火种以行动回答他。
数道玉环围绕位于鬼世八方,顷刻功夫链接形成一个环形球体,将鬼世彻彻底底罩在其中,紧接着这个球一转,里面又生一层,再转,里面又生一层,让人想起鬼工球。
“砰”!
鬼世剧烈挣扎,猛地撞上其中一面,空间荡开数重波纹,却只起到了反作用——玉环压迫得更紧更窒息,它紧紧抵着鬼世的边缘,硬是束缚得一方世界无法动弹、无处可去。
时隔五十万载,这粒火种终究还是落到了鬼世,画地为笼、困住一界。
鬼世的世界意识感到窒息、憋闷与晕眩,只能惊叫道:“狸奴!该死!”
天空变得无光,灰暗的废墟上,养殖场中的生灵被鞭打着走出。
行走时带起的镣铐声中,这些人——多数是人,下跪祈求鬼仙的保佑,一道道声音组成海浪,宏大而悲哀,任谁也要忍不住看一眼。
就在此时,“唰”!一道刀光分开浩瀚云海,迅雷般劈向秋亦!
秋亦停下抚摸,昭时剑猝然出鞘。
“铛”!
气浪冲刷向远方,轰隆隆摧毁数道建筑。
火种损坏程度增大,三花猫的身体颤抖一下,眼神中流露痛苦。但从它困住鬼世的那一刻起,无论鬼仙们再怎么无能狂怒、再怎么打杀此界,半个时辰内,鬼世都将定在那里!
刀剑一触即分,秋亦眼中映出一名漆黑人形鬼族,对方使刀沉稳至极,发觉势不如昭时剑后迅速撤离,身影只向后一退,一瞬如水般散开,便转瞬遁入虚空,只听得见流水潺潺。
一位。
所修道途与水有关。
心中闪过念头的同时,秋亦手腕翻转,剑上流水抖落,铺开的神识刺破虚妄,猛然抓出另外两位鬼仙。
其中一位是名样貌熟悉的女子,秋亦记得很清楚。沉梦鬼仙。
另一位则为兽身,貌似麒麟,披一身铁鳞,爪如刃。
第二位、第三位,齐了。
应该是吸取了圣地的教训,根本没有带半仙来参与这场力量悬殊的战斗。
没有丝毫废话,当两位鬼仙被抓出时,那名刀修仙尊再露出真面。它在鬼世的名号为断海仙尊,从微末崛起,被寄予厚望,后来果然成就不凡。只是平日常被拿来与金转如意仙尊作比较,心里颇为不服。
以攻代守,趁秋亦分开一点心神,断海仙尊反手一刀斩来!
潺潺水声响在耳畔,如道道溪流,活泼曲折,内含乾坤,可跨高山、越土地,饱含杀意的刀光转瞬逼至眼前。
可这一次,秋亦看清看破了对方挥刀的轨迹。
他眸若寒星,一剑挥出,与刀相撞,“锵锵”声音惊碎惊雷如雨,瞬时震起一片飞云。
剑域和刀域在这一瞬间碰撞分出高下,在断海仙尊诧异的目光下,流水断裂,植被须臾吞食海洋!
这伪仙不仅对道的领悟不下于他,在剑道上还要更胜它一筹!
断海仙尊持刀的手臂痛麻难忍,竟忍不住颤抖起来。惊雷化春,顺着身躯窜动,每一缕雷光都仿佛一柄撕开混沌的利刃,所到之处嘭嘭嘭地轰炸一片,皮肤之下血肉模糊,剧痛!
这算什么伪仙啊?你凭什么是伪仙?
断海仙尊差点破口大骂。
没有被急躁的情绪影响,它当即想撤退,可秋亦岂会放它离开?步履移动,一剑接着一剑,剑光交错得如一张密网,堵住断海仙尊所有去路,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火种逐渐远去,断海仙尊砰地被打向虚空,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这一切皆发生在瞬息之间。战场已经转移到了虚空。
然而就在秋亦踏入虚空的那一刹那,他心里一紧,黑暗中忽地爆开亮光,万道星河轰鸣震耳,星光像是蕴含着无数钻石碎片的瀑布流水,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浩瀚伟力,轰然冲刷而至!
“轰——”
黑暗的虚空一瞬如同白昼,声音也淹没在这光亮之中,等到光芒渐渐淡下一点,星屑滚碎,星河中唰啦翻滚出鬼族的兽形仙尊。
它尊号为猎手星君,擅长在虚空中行进捕猎小世界踪迹。
断海仙尊修补皮下骨肉,皮肤渗出黑如淤泥的组织,全都是刚刚一个照面坏死的血肉:“还没有结束。”
话音未落,“轰”!又一声巨响,璀璨的银河中,一道剑光比白昼更刺目,从那无尽的星光之间破出、滑下、斩落——一剑分出此岸与彼岸!
星河停滞,星流逆转,虚空中的上下在这一刻好像倒转,无数晨星落在脚下,四面碎星光芒微弱。
鲜血从袖袍出,顺着手腕蜿蜒滑下,从剑尖滴落,模糊地映出那张美丽到阴沉的脸庞。
怒气。
他在因为受伤而愤怒。
他对自己的身体很爱惜,像爱惜贵重的物品一样爱惜着。
锋芒迫近,对方的速度快得惊人,断海仙尊皮肉紧绷到疼痛,无所畏惧的内心中还是冒出了一丝阴影。
——会死!它们会死在这里!
“没关系。”
回答着断海仙尊,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没有一丝停滞,早已做好准备的沉梦鬼仙打开手中不知何时编织的梦网。
网中无数蝶,数量在那片刻的短暂中增长至不可计数,这无数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蝴蝶翩翩,展翅一挥,飞迎上破空的秋亦,像一片梦幻的海拥抱住游子。
不杀对方,鬼世不得安息之时。这是个好时机。
断海仙尊深呼吸一口气,与猎手星君对视一眼,在蝶海的掩护下猛然冲向秋亦。
蝶海柔弱,难以摆脱,每一下触碰,一只蝴蝶死去,一场斑斓的梦展开。
层层重重、五光十色的梦,梦的世界无尽头无定式,好像这么多年,秋亦缺失的所有梦境都在此刻补偿了回来。
有时他是孩童,有时他是少年,有时他是青年,在梦里他可以处于任何时间任何空间。他走过濒死的幻象,没有在意对方的声音,也见到少时的自己,与咬着晶莹糖串的对方对视一眼,与两人擦肩而过,春夏秋冬,四季轮转,落叶与雪落在头顶,虚象破开无数重,天上的云好像几千年没有变过,满怀风轻柔,忽然有那么一道影子很像他,于是他的脚步踌躇、慢下来。
沉梦鬼仙此时终于想明白了对方境界的问题。
当勘破其下理由,这位鬼仙近乎想笑:“你到底还是渡不过你师尊的死。”
哪怕坚持对方活着,骗得连自己都信了,也接受不了对方的无形无音无影,释怀不了,所以道心不满,所以心上有瑕,所以,秋亦成不了仙。
如此痴念,太好笑了。
但也只是慢了一瞬,只是停了一息,秋亦没有再去看,不值得去看。
最后一只蝴蝶与血一同落下,溃散化为虚无。
挣脱得正是时候。
秋亦抬起眼眸,断海仙尊与猎手星君内心猛然一惊,一道剑光拔地起!
神光璀璨,轰然间又是几片星辰碎了一地,断海仙尊身影出现在几十公里开外,胸口激荡,旧伤未痊愈,新伤再添,难受至极。猎手星君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剑气轰散去另一端,身上鳞片碎了大半,鲜血流淌。
对方所修道途天克他们!他就好像是鬼族的命中的劫!
这一剑,退敌。
沉梦鬼仙忽然大叫一声,神情惨白,扯开如棉絮如丝般的梦境,想要隐入梦中,却忘了秋亦是能直接用神识将它们捉出来的存在,剑光寒凉,梦像枯叶一样凋零,化为尘埃。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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