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沙雕
由于时差的存在,两位“新人”已经换上了西装礼服,肩并肩走出了化妆室的大门。
枢院大臣们被罗安诓得硬生生忙成婚礼MC,此时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把罗安拉到一边做最后的叮嘱:
“记得你的承诺——这次婚礼,只是为了替你铲除眼中钉,一旦抓到那个家伙,你就得马上公布真相!”
他们其实觉得没必要提醒这一段的。毕竟,就像罗安揣测的那样,他们打从心底里觉得:世上怎么会有人能拒绝皇位呢?
十天前,才因为不想当皇帝而连打三架的罗安无比可靠地点头。
N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地将枢院大臣们赶回席位,卡兹米尔则面无表情地敲了敲左耳耳根:“都到位了?”
礼堂周围,就连该在罗曼大陆“自愿活动”的雷文和巴尔德也被康柯调来了现场。
恢弘的管弦乐在礼堂中交响回荡,高达三米的彩色玻璃窗将阳光切割成迷幻瑰丽的碎片。
康柯半倚在二层的栏杆边,就浸在这片如梦幻泡影般的碎光里。
寰换了一身比较融入环境的军装礼服,此时正垂着雪色的眼睫,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幺蛾子。
康柯抬手勾住某条随时可能冲出去搞事的疯犬的银链,冲着联络器开口:
“开始吧。”
第85章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
司仪庄肃但暗藏别扭的开场白响彻整座礼堂。
朝辞站在一楼大厅入口,跟同样伪装成门卫的伊瑞尔幸灾乐祸地吐槽:
“难为主持人了,他昨晚大概一宿没睡,思考要如何同时兼容登基大典的庄肃,和婚礼庆典的喜庆。”
伊瑞尔用胳膊肘把这个站没站相的同事怼回去:“少废话。这次的行动,院长明显很看重,还特地把雷文他们也抽调过来……你今早跟院长单聊过,他有说什么原因吗?”
“因为那些字符串——或者公式,鬼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朝辞吞噬的那个大学生痛恨理科,连带得朝辞也不咋的喜欢:
“院长觉得,这里的研究所可能在研究那东西,而约瑟夫又有可能是从研究所里跑出来的,说不准会有操纵那东西的能力……诶,新人快上台了!”
掌声雷动,管弦乐与唱诗班的颂歌声交织在一起,除了潜伏在各处的疗养院员工,谁也听不出这热烈的声浪中的不和谐音。
前列的圆餐桌边,枢院大臣布鲁诺听着前奏曲,满意地眯起眼睛。
他停下鼓掌的动作,从冰酒桶中拿出一瓶特意带来的香槟,亲自为老同事们开启,以庆祝这次说简单也不简单(他们的小金库缩水了至少一半,这十天忙前忙后,差点把自己忙进医院),说难也不难(毕竟罗安出乎意料的好沟通)的胜利:
“朋友们,举杯吧。让我们一起敬新帝!”
所有人心照不宣地举起高脚杯。
谁当皇帝都好说,就是不能让卡兹米尔继任。
这家伙根本不懂政治、不懂利益交换,从前还没升任元帅时,就敢直接对他们叫板,真成皇帝了还得了?怕不是会直接把他们“裁员”。
——当然了,虽然说“谁当皇帝都好说”,但如果这位新帝易于操纵,或者与他们“意气相投”……哈,那当然是最好的。
好在他们忙前忙后,终于成功为自己争取到了完美的新上司。
众人纷纷相视一笑,举杯碰撞,一饮而尽——
“……为我们的新帝加冕!”主持人高亢的声音从台上传来,“艾隆帝国第十三任帝皇——”
“卡兹米尔·艾隆陛下!”
布鲁诺毫无预料:“噗——”
这绝对是他一生中最失态的时刻。
好在除了他之外,还有数个枢院大臣跟他同时喷酒。呛咳的、狼狈地寻找纸巾的、怒极捶桌的……原本优雅上流的画面眨眼间乱成一片:
“怎么回事!?不该是罗纳德皇子加冕吗?!”
“该死的星盗!我就知道,一个人只要和卑劣的人为过伍,哪怕血统再高贵,都不可信任!”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要配合卡兹米尔?为什么要送别的人登上自己的王座?”
布鲁诺等不及从呛咳中缓过来,红着脖子站起身:“我反对——”
他一个人的声音,终究还是太单薄了。
欢呼声、鼓掌声、兴奋到失态的尖叫粗吼声,所有的军人都在为卡兹米尔的继位而狂欢。
没有任何人会比战士们更渴望一个强大的领袖,他们的偏向性、善恶观是简单的:
任何能带领他们夺得胜利、从战场上活着回到家人身边的领袖,就是他们愿意将身家性命悉数托付的领袖!
就像数年前,哪怕远在帝都的理查德一纸诏书,将卡兹米尔打为叛国贼;哪怕帝都的消息传来前线,所有人都知晓卡兹米尔身为下等公民、身患基因病却隐瞒不报,违规参军。
但面对着虫潮,面对着皇名,没有一个军人将武器调转方向,指向卡兹米尔——
因为他们看见的,不是“叛国贼”,不是“下等公民”,而是卡兹米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大背影;他们心底涌现的不是怀疑、不是犹豫,而是被这份无可匹敌的强大鼓舞起的,对胜利的渴求!沸腾的热血!
杀红眼的军队,就这样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理查德和枢院确信会全军覆没的情况下,全歼了虫潮,仅五十余人受伤,无人阵亡,全员回归帝星。
想想吧,这样的神迹,除了卡兹米尔,还有谁能做到?没有!而如今,这位元帅终于回归帝国,甚至继承了皇位——有哪个军人能不因此激动亢奋、战意昂扬?
——除了坐在第一列,已经远离前线几十年的枢院大臣们。
欢呼声卷席了礼堂,令他们的不满和反对弱得像一根稻草,随便推搡就不堪一击地倒伏在地。
一直到司仪说出婚礼必备的那句“谁反对?”,他们的嘶喊声才从礼堂的入口处传来:
“我反对!”
枢院大臣们:“——??”
啊?从礼堂入口传来?
他们懵逼地扭过头去,转向入口,想看看是哪个有品的朋友和他们志同道合——就感觉整个礼堂轰然晃了晃。
一道巨大的、形似蝴蝶的黑影,降落在礼堂顶端的玻璃穹顶上。
那双大得像能把礼堂拍碎的翅翼扇了扇,下一秒,两双细足凿子似的捅进穹顶里!
“啪嚓……”
彩色玻璃哗啦啦倾斜而下。
在场的观礼者几乎都是军人,只愣了不到半秒,就反应迅速地进入战斗状态。
枪林弹雨喷薄而出时,他们听见上方又响起殷雷般低沉轰隆的声音:
“我反对——”
军人们:“??”
吃人的虫族他们见得多了,但是抢婚的虫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呃——这是抢谁的婚?
无数思绪从脑海中划过,但他们的行动半点没停。
卡兹米尔和罗安也从舞台上翻了下来,听见军人们在匆忙间交换信息:
“该死,虫族什么时候闯入帝星的?!为什么一点预警没有?!前哨的军区在做什么!”
“没那么简单,我怀疑这是有人偷渡进来的,不然哪有那么容易绕过军区的防线?”
“指不定就是枢院的那群老不死……啧,我刚刚坐在前列,还听见他们喊反对,这虫族指不定就是他们搞得鬼!”
枢院大臣们:“???”
不是,跟他们没关系好吧——
澄清的话刚要脱口而出,一道怪异的尖啸声忽然席卷了整个礼堂。
眼前的现实骤然扭曲,像滴入水中的颜料。
二楼平台上,康柯一把拽住寰脖颈间的银链,将这个大型不稳定因素扯近几分,第一时间尝试定格时间——
“嘶。”寰轻抽了口气,像是在抱怨康柯太过粗暴,但人还是驯服地顺着力道贴过来,“时间无法操纵——看来你出门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寰温顺地垂着头,下巴抵着康柯的后背,像天鹅垂下修长脆弱的脖颈。
这大概出于某种康柯不能理解的乐趣——总之最近寰热衷于扮演成一只柔弱无害的毛茸茸,见缝插针就爱往他身上贴,让康柯怀疑对方是不是有肌肤饥渴症。
——当然,更有可能是这种举动有利可图。毕竟自己了解自己,康柯估计是这种亲密的姿势能起到类似“补魔”的效果,有利于痊愈。
现实像被卷进滚筒中的油彩,转出令人作呕的彩色漩涡。
他们以一种看似亲密的姿势贴合在一起,眼神却锐利地警戒着可能袭向对方背后的危险。大动脉的搏动透过薄薄的颈侧肌肤,和体温一道交融在一起。
“咚咚……”
看起来魔幻又不真实的世界里,唯有他们的心跳真实可闻,如此清晰。
康柯能感受到寰的心跳有力而快速,像年轻正值壮年的狮子,随时准备挑战头领的权威和地位。
寰能感受到康柯的心跳稳定而平缓,像饱经磨练的老狮,并不在意任何风波或危机。
但是渐渐地,他们的心跳逐渐重合,保持近乎一致的节律。
随后,现实的扭曲停止了。
他们出现在一条灰色的巷道里。
“迷宫。”康柯松开手,走了几步停下来,敲敲墙体,“……很好破坏,看来约瑟夫的能力只有在施展时才是难对付的。”
一旦结束,墙就是墙,人就是人,该是什么强度就还是什么强度,没什么可担心的。
寰则敲了敲他装死以图躲避工作的系统:“联系其他人,确认他们的位置。”
“我和灰毛猫在迷宫的入口,”伊瑞尔的声音第一个在频道里响起,“约瑟夫在我们这儿,刚变回人……滋……滋滋……父——”
“啪。”联系中断了。
…………
迷宫入口。
约瑟夫整理着身上的白色裹布,没去管面前这一大帮子被他回溯回童年期的人类(他并不知道妖精这个物种的存在)。
人类是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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