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沙雕
“我以前……不怎么跟人正常打交道。和我关系近的人,不是被人杀死,就是被我杀死。巴尔德算是唯一活下来的……”
菇有点笨拙地努力解释:“很久没和人正常聊过天,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值得聊的。只有巴尔德的事,好像还算是好事,所以……”
“唉,可怜的小菇。”朝辞不知何时蹭了过来,将战场抛给任劳任怨的牧师们,“难怪斯德哥尔摩得这么义无反顾。’
“之前你还说院长怕寂寞,其实是你自己触景生情,共鸣到了吧?寂寞久了的人是这样——哎呦!院长,你看小菇又打我!”
康柯目不斜视,满脸正直地看向前方的打斗:“不太对,这个边境侯是假的。”
圣光的烧灼下,“边境侯”的面部在迅速融化剥落。面浆似的假皮下,露出一张青白僵硬的死人脸。
死人显然是无法攻击的,这明显只是一具傀儡。
边境侯不知藏身于何处,驱动着傀儡,禁术借由指间的灵摆不断展开,又受缀满全身的炼金首饰增幅,席卷向三名配合默契的牧师。
“他怎么——”雷文目瞪口呆到一半,不经意间看见康柯和朝辞的神情,“……你们,早就知道?”
康柯神色淡然地薅过发出“系统不是擦手巾”抗议的光球:
“有没有异过容,是不是被人操纵,很好看出来。能有恐怖谷效应的笑脸,一般都不正常。”
朝辞更光棍:“他跟我聊过替身的计划。而且初见面的时候,这位可没把自己打扮成一座首饰架。”
“轰——”
禁术与圣光冲撞在一起,迸发出更激烈的爆.炸。地面与墙壁殷殷震动,顶上砸落下细小的石子。
对冲掀起的烟雾中,那三名牧师呛咳着走出来:“怎么回事?这个边境侯,怎么不是本——”
“不是本人就对了嘛!”
康柯眼看着一旁的朝辞完全无视雷文“什么叫聊过计划”的追问,几步斜冲到三位牧师面前,言真意切:
“实不相瞒,我们家少爷就是发现父亲被人顶替,才终于决定放弃隐士生活,站出来抛头露面,目的就是为了揭穿假边境侯的真面目!”
康柯:“……”
这么会编,为什么写报告不积极一点?
“?”雷文满脸茫然地抬头。
牧师呃了一声:“你们家少爷是……”
朝辞往雷文的方向一指:“这位啊,龙骑士。受神眷顾者。”
牧师勉强吞下“那父亲是”这个听起来很愚蠢的问题,目光在雷文的体型和脸蛋上逡巡半晌:“……那请问,你们家少爷和他父亲有哪点相像?凭什么证明他的身份?”
不是,这个银色卷毛是不是当他们圣殿的人傻?
眼下这种情况,明摆着是边境侯躲在暗处操纵一切,怎么就“被顶替”、“揭露真面目”了?
朝辞不赞同地诶了一声,循循善诱:“炼金术,只在贵族之间世代流传。一些核心的炼金术,甚至只有血统格外纯正的皇室后裔才能接触到,对不对?”
牧师:“呃……对?”
朝辞冲着雷文打了个响指:来,表演一个。
身为皇帝,啥核心炼金术式都会的雷文:“……”
他捏着鼻子,表演了个不那么核心的炼金术式。
牧师们:“……!”
朝辞继续循循善诱:“光明神的眷顾,也不会随随便便给一个欺世盗名的人,对不对?”
这次牧师们答得很快:“对!”
朝辞又冲着康柯也打了个响指:来,表演一个。
康柯:“……”
有些员工的确是皮痒。
不过问题不大,多品尝几次时间的魔法就老实了。
康柯宽容地原谅了朝辞的大不敬,抬手给雷文施加了个差不多的光明特效。
牧师们:“!!!”
朝辞满意地看向牧师:“铁证如山。还有什么证据,能比这些更能证明我们家少爷的身份?”
牧师们动摇了,互相对视几眼,为首的牧师不太确定地说:“你、你这个情况,好像是没错。”
朝辞:“那继承仪式——”
牧师顽强地保有一线余地:“继承仪式,这个,还是再缓缓吧?”
牧师灵机一动,找到借口:
“边境侯被人冒名顶替,这件事原本和我们圣殿无关。但是假边境侯居然在私下研究神明的诅咒,甚至以此害人,这件事圣殿无法置之不理。”
“请允许我们将这具尸体带走,仔细调查!等调查结束,一定会立即为你家少爷补上继承仪式。”
“带呗。”朝辞无所谓地应下了。
三言两语打发走三名牧师,朝辞面带矜傲地缓缓转身:
“怎么样?我说过的,肯定能帮小菇继承遗产。”
康柯面露惋惜:“只可惜小菇不想拆石堡的墙壁了。”
雷文被噎了一下,紧跟着想起某个更重要的问题:“不对,你之前说的替身计划是什么意思?和石壁里的肉块有关系吗?”
“肉块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替身计划嘛……”
朝辞懒洋洋地往旁边一靠:“刚刚那具傀儡不是说了吗,那老东西怕死,怕得要命。”
“龙骑士啊……那是什么概念?”
“巨龙的实力和他当祖宗供着的巫妖王差不多,龙骑士能驯服巨龙,你要是真揭竿而起,骑着巨龙来找他的麻烦,他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我就劝他,不如找个替身留在城堡,自己躲远点。”
“最好呢,能在城堡里设下一些死局,我替他当说客,用继承爵位的话术将你骗来城堡……万一走狗屎运,能除了你这心头大患呢?”
朝辞转了下那把居然还没扔的折扇,靠着石墙,像一只犯懒的猫。
身体都快瘫得没骨头了,尾巴还在欠兮兮地甩来甩去:
“假如失败,那也没什么。”
“佯作把城堡送给你呗,他又不是第一次讨好敌人。只要人没死就够了,什么不能再争回来?”
朝辞拿折扇敲了敲雷文的肩:“你现在上去试试?城堡里的仆人看到你,保管都恭恭敬敬地叫你老爷。这就是他在向你表达投降的诚意。”
“……”雷文垮着个小菇逼脸,“可你这计划,不就等于保下了他的命?”
“当然不是。”
康柯仔细端详十字架上完全被两位员工无视的新王,越看越觉得和雷文相像:
“这个计划的重点是让边境侯主动将城堡送给你,免除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如果要通过武力攻打城堡,守卫会反抗,仆人会逃窜,抢占的过程中,城堡本身也可能遭到损毁,最后只能得到一堆废墟。
“其次,想要那老东西的命还不简单?”
朝辞走到一动不动的新王面前蹲下:“我为什么要给他盘这个计划?不就是为了帮你拿到城堡,顺便掌握他下一步准备躲去哪里吗?”
“他的下一个窝在——”
“嘀嗒。”
刺鼻的液体砸落在新王的头顶,原本像死了一样安静的妖精之王倏然睁眼。
康柯盯着那双雾蒙蒙的红瞳看了几秒,信手将被新王盯忘词了的猫猫拎开。
下一瞬,只剩半截的新王剧烈作呕,涎水、胃酸伴随着生理性的泪水一并砸落。
“唿……”
奇怪的哨声在墙壁中流淌而过。
新王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猛然一颤,呕得更加剧烈,而墙壁中那些粘稠的咕啾声,也迅速变得响到雷文也无法忽略。
“……”猫猫皱了下鼻子,“这老东西,怎么还在搞事?”
墙壁中忽然响起边境侯森森的笑声:“当然是因为……我没那么傻。”
“我知道你在骗我,那为什么不能反过来设陷,将你们一网打尽呢?”
“这城堡我可不能丢,我在这里,还有没做完的事情要做……”
滴落的粘液连绵成雨,那些在墙中管道里挤动的东西,也终于破墙而出,一团一团地坠落在地。
“妈……妈……”
“父亲……”
那些烂泥一样的触手团蠕动起来,却丝毫没有理睬暗室里的不速之客,只顾向着十字架上猛烈挣扎起来的新王围拢。
灼目的火浪骤然绽开,雷文转动火刃,烧焦一大圈的畸形怪:“这个人,懂不懂轻重缓急,家里进了老鼠,居然不先除鼠?”
他显得有些恼火,毕竟边境侯的这种举动,好像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灰毛猫捉着折扇起身,面露思索:“用‘神明的诅咒’设陷阱都失败了,居然还不死心?还有闲心当着我们的面做其他事?”
“他哪来的必胜的信心……还有什么能比神明的诅咒更强?”
“滋——”
那些蠕动的、似乎毫无攻击意图的触手团们猝然发出尖锐鸣叫,下一瞬,岩浆般炽烈的火舌猛然在它们身上燃起。
这火显然不是雷文施加的,触手团没有任何被烧焦的痕迹,反倒骤然膨胀,巨树般粗壮的腕足高高扬起,裹挟着岩火重重砸下。
“轰……”
“轰!”
太多了。
怪物太多了。也太大了。
狭小的暗室不断被挤占空间,雷文连退几步,抬起火刃挡住落下的腕足,能劈断巨龙骨肉的锋刃,居然破不开那层包裹在怪物外的火。
他果断勾起灵摆,将虚无的火刃重塑成坚硬有形的金属阔刀,用全身的力道带动阔刀挥出时,看见划水猫正灵活地往他身后一跳。
一段流淌着涎液的腕足,扭动着鞭打而来,朝辞抬起手中的折扇一挡,肉柄相触的瞬间,那把缀满蕾丝的女士折扇倏然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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