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沙雕
他顺着这条路推开过七次门,每一次都在半个沙漏时内,轻松将门后自称“院长”的人杀死,再在眨眼间,被传送回眼前这片虚无。
疗养院内有限制病人不可行恶的规则之力,但对他而言,形同虚设。
开门,杀人,回来,他已经是老手了。
但老手还是第一次看见“门”不是实心的,而是一扇铁栏门……?
雷文皱着眉,戒备的目光中透出几分茫然。
他越过几乎没啥遮挡作用的铁栏,看向门后,可惜栏杆后是一片白雾,阻绝了他审视的视线。
有点怪。他想。
这次来的人好像跟以前那些不太一样,可能是个疯子,也可能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
他觉得给要入院的病人出作文题怪神经的,可是那道《当鲸鱼从巴比伦边升起,水稻应该怎么办》的文题,他反复品读了几遍,又品出了几分惆郁的诗意。
——但不论如何,他都要杀了这个家伙。
…………
铁窗泪外,康柯完全没想到自己随手出的作文题,居然能被评价为有着“惆郁的诗意”,的确是怪神经的。
“这人患的是什么病?黑死病?”康柯翻了下建造界面,“疫病控制室造一个要50000点,没钱。”
换成以前,他这会儿该已经忙上了:以最快的速度筹集资金,避免病人脱离时间静止的滞留处后迅速死亡——但现在,他完全不急。
这个什么暴君出滞留处后还有劲儿杀院长呢,哪那么容易死。
【问题不大。我查过了,不少宇宙的医院都是先缴费后治疗的,咱们让他先把诊疗费交了……呀,他传送过来了呢。】
康柯闻声抬头,视线扫向牢房……病房内,看见木板床上多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可能是想遮挡黑死病的病症,对方穿着一身包裹严实的及地长袍。宽如蝠翼的袖口只露出一小截指尖,带着深色的皮质手套。
这种长袍的剪裁威严华丽,但一点也不修身,很容易将穿着者打扮成一个直上直下的水桶。
可这人的肩膀很宽,肩头的布料被撑出肌肉的形状;腰臀又很窄,空荡的布料顺垂的坠下,反而让人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对方轻盈高挑的体型。
康柯盯着房里的人看了几秒,第一想法是:这不像是人的身材比例,倒像是精灵的。
第二想法是:“他看起来没钱。”
没见过这么朴素的暴君,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首饰,哪怕你在黑袍子上勾点什么银丝金丝呢?
【嘿嘿。】系统的关注点就不同了,【他长得像开了滤镜。】
康柯皱眉扫了眼屋里的人:“也还好吧,只是五官长得模糊点。”
“……?”环视了一圈纯狱风牢……病房,有被气笑的雷文没忍住抬起头。
一直乖乖在病房里坐到现在,不是他不想立刻发难,打算先抑后扬,只是在入院的瞬间,他就察觉到异样。
他的王位是凭借炼金术式稳固的。作为一名顶级炼金术师,即便没有灵摆作为术式的媒介,他也能够轻易凭借身边的物质元素淬炼出凶器,不必起身,就能煮沸栏杆外敌人的血。
但这回甫一入院,他就被截断了与物质元素的联系,伸手摸上床板,他感受不到任何元素的波动。
——又是什么禁魔道具吗。雷文讥讽而冷漠地想,并不觉得慌张。
之前的七名院长,也各个都藏着一堆道具能力。禁魔道具的确棘手,但并不是毫无破绽——这东西有范围限定,出了疗养院,就会失去效力。
那么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设法降低这位新院长的戒心,哄骗对方带着他离开疗养院。
这不难,毕竟他有一半的妖精血统——
“也还好吧,只是五官长得模糊点。”
清哑的声音落入耳中,雷文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下一秒不可思议地瞪视向对面。
他不是对自己的容貌自得满意的人,很多时候,他甚至深深厌恶自己过于浓丽的面容。
但妖精血统就是这样子,很多时候,即便他无心,见到他的人也有极大的几率受到天赋蛊惑。之前那几个院长中,就有两三个还没开打就看傻眼的。
他憎恶旁人夸赞他的样貌,但说他长得“五官模糊”?
是瞎子吗?这个人?雷文望过去,对上一双深蓝紫色,色同幽兰的眼眸。
眸中水雾朦胧,泛着红晕,这红晕一路从眼角氤氲出去,覆盖了大半病白的脸颊……显然是发烧了。
【——爹!爹啊,你怎么又病了,这不是好好在沙发上歇着呢吗?】系统一下蹦出来,毛茸茸的光团熟练地往康柯脑袋上一扒,一边物理降温一边干嚎,【眼咋都烧花了呢?是不是新沙发!是不是新沙发甲醛超标!】
康柯觉得不是。
他是经常生病,但多数病因不明。就算把他泡甲醛里,他都不会有半点反应,也就系统把他当个瓷器。
康柯:“下来。登记档案。”
系统:【爹啊,别太积极工作了,我心疼你。】
康柯更心疼自己的形象:“下来。登。”
系统:【……好的呗,死装哥。】
电子光屏刷拉展开,康柯瞥了眼根本看不清的登记表,仿若无事地背流程:“姓名。”
“……”雷文再次打量了一下康柯病恹恹、感觉下一秒就能烧厥过去的样子,随口敷衍,“没名字。”
康柯眼皮抬也不抬:“职业。”
雷文信口胡扯:“替身。”
系统:【?】
系统忍不住了:【南村病人欺爹老无力,忍能对面当骗子!】
老无力的康柯终于抬起眼皮:“谁说他是骗子了?”
系统活见鬼似的注视中,康柯蹙起眉,扶着胸口闷闷地咳了几声,没什么威慑力的低斥:“我信他不会对一个可怜的病人说谎。”
【?】
谁?谁可怜?爹你以前生病不是这副模样啊?
雷文也困惑地皱了下眉:“?”
真的烧坏了脑子?他对自己都没这么高的信任。
但管那么多干什么,不论对方是不是真的降低了戒心,只要能达成把人骗出去的目的就好。他并不打算陪人演“被温暖治愈”的无聊戏码:“对,鄙人是不会对病人说谎的。鄙人只是那位陛下的替身……其实,鄙人崇尚仁爱。”
坐在榻上的新院长还在低低地咳,雷文开始有些不耐烦了,眼底的戾气在一点点充斥渊薮似的黑眸。
中指上,象征皇帝身份的戒指并没有被摘除,或许他可以引诱对方靠近铁栏杆,直接用戒指上的宝石砸烂对方的太阳穴——
肩头忽然被人压了一下。
雷文思绪一断,甚至没反应过来康柯是何时止住咳嗽,何时靠近的,他只觉得肩膀一沉,差点不慎屈膝跪倒在地。
而也是这个屈膝的趋势,让他的一切盘算骤然凝固。
因为所谓的“黑死病”,他的膝盖近乎被彻底蛀空。没有炼金术式的加持,一点外力都能让它像薄木条一样折断。
可他站住了。
不仅站住了,还久违地重新感受到了双腿的存在、身体的存在,仿佛他是个鲜活健康的正常人,而不是一具被奇怪的疫病蛀得只剩皮囊的行尸走肉。
他近乎下意识地匆匆撩开衣袖,茫然地看见本该焦黑干裂的手臂光洁如初,妖精血统独有的天生纹路盘踞其上——
这可能吗?他被治愈了?
可这“黑死病”,不是神明的诅咒吗?连前几个院长都束手无措,说是疗养院也只能勉强帮他拖延病程,全力治疗他将近半个月,也不过是勉强将他从死线上拽回来。
是之前的院长都在骗人?
还是……
这个看起来虚弱无害的病秧子,其实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院长都要强。甚至比疗养院本身的规则之力更加强。
能让那些院长、所谓的满级疗养院也无计可施的病灶,在对方面前,其实不堪一击。
他有些大脑空白地眨了下眼:这个院长,甚至根本没有借助疗养院的力量。
——因为对方根本不需要。
所以这个疗养院空空荡荡,没有什么用来圈住病人的厚实围墙。一眼看得见边际的陆地上没有一座诊室,因为院长本人就足以敲定病人的生死,生杀予夺。
这是断层式的实力差距。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紧跟着,又骤然想到了另一个误区。
炼金术师无法感知元素,的确有可能是被道具禁魔。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身边的每一粒元素,都已经被另一个更为强大的术师掌控,温驯地服从于对方。
眼前的人想要囚禁他,根本不需要什么中看不中用的铁栏杆,这一整座疗养院,就是最大的牢笼。
康柯宽容地给“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的替身”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看雷文的表情像是差不多回过味了,才又拍了拍雷文的肩膀:“你刚刚说,你是暴君的小替身,你崇尚仁爱?”
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把自己推入了某种骑虎难下的境地的雷文:“……”
康柯安抚性地笑了笑,眉眼柔和:“可我不太崇尚。”
他像是没发觉雷文的沉默,侧过脸打开光屏:“我们疗养院,是可以接受患者先治疗后付款的。如果没有疗养点,也可以以劳偿还。”
各类员工服一字排开,康柯在雷文的注视下勾选“只显示马甲类”,将屏幕推到雷文面前:“选吧,你想穿上哪一种?”
他又闷咳了几下,紊乱的呼吸显得很虚弱,语调也是轻得像一阵风,随时会飘散在空气里:“三思而后选。马甲穿上,就未必能脱了。”
雷文:“……”
第3章
好虚弱的语气,好露骨的威胁。
但身为暴君,雷文也是有点硬骨头在的,他觉得自己还能挣扎:“我的确没带钱,但可以把身上的戒指抵押给你。”
雷文摘下手套,将戴在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取下,修长的手指勾起缠绕在戒托上的灵摆挂链,拆卸——
【咦?怎么,要卖两斤青菜,你掂掂觉得抓多了,再收回去几颗?】
雷文:“……”
和一只没头没脑的毛团子争执有点掉价,雷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它们本来就不是一体的。只是我怕丢灵摆,所以把它缠在戒指上。”
康柯面带遗憾地摇摇头:“总局刚施行了政务改革,现在不接受以物抵价,只接受按劳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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