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沙雕
老南斯多少还是矫饰了一下的,将“能否承诺我会活着”,美化成“能否看到朱丽叶公主登上皇位的那天。”
不过。
康柯困惑:“朱丽叶公主是……”
“……”雷文愣了许久,神情里带着点复杂地说,“我的妹妹。表妹。”
“因为体弱多病,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西北的潘恩堡垒调养身体——至少那些贵族们是这么说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老南斯这会儿提到,他几乎记不起朱丽叶的存在。
毕竟对于他而言,二十一年的人生里,与这位妹妹有关记忆,也就只有老斯威特曾经无心提过的一句话:
“说起来,您还有位妹妹啊,不过她身体太差,得靠禁谷温养着……诶,算了,不说了。”
再现的公平之神语气冷淡:
“不必矫饰。我应许过你,替我考验雷文·埃尔多利亚为王的气度后,我会保证你寿终正寝。至于朱丽叶……”
公平之神的眉头很明显地蹙了一下:“原本我并不打算真的考量她,毕竟雷文·埃尔多利亚这个现任皇帝还活着,我没有必要注意新的人选。但他……竟然如此亵渎神明,我会——”
会什么?会考虑朱丽叶?还是严惩雷文?
后续的话,公平之神已经没机会说完了。
康柯在谈话开始时就已经撕开了裂隙,公平之神轻描淡写的言论落入雷文的耳中,霎时间点起烈火烹油般的怒火:
替.我.考.验?
你凭什么?
罗曼帝国在混乱了那么多年,贵族、官吏、圣殿……这些烂疽与毒瘤,将原本繁荣的帝国腐蚀成即将沉默的烂船。
当法度被权利与财富摧残时,你没有出现过。
当贵族与神官同流合污,吸食弱小者血肉时,你没站出来主持公道过。
他的父母被害死,无辜之人在他面前受死,他哀求神明庇佑时,神明同样没出现过。
现在考验?
考验他为王的气度?
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用焚毁母亲的遗物、利用母亲的死来“考验”一个儿子的“气度”,还顶着“公平”与“神明”之名。
老南斯错愕的目光中,火焰撕裂了窗台边那个搅动着人间是非,却还要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虚幻身影。
“……”公平之神的瞳仁骤然扩张,又缩小成粒,神力自本体的栖身处汹涌而来,给予这个幻影惩戒渎神者的力量。
混乱的火焰,浇筑着憎恶与仇恨的火焰,席卷了这间精美奢贵的书房,又在仆从们惊慌地逃离后,骤然将整座庄园拖入焚场!
康柯体贴而尊重地没插手这场战斗,只在火焰熄灭时,才踏入焦黑一片的书房。
雷文大口喘着气站在某片焦土上,脚下是一具被烧得枯瘦的尸体。
尸体面朝下趴伏着,手指抠入地面,似乎在死的前一刻,还在试图爬离暴君,却又被雷文生生拖回来。
康柯没问“发泄够了?”这种不太让人快活的话,只打量着四周。
这么大一庄园,别浪费了,里面的财物卖了也能换不少粮食物资呢。
雷文渐渐稳住呼吸:“老南斯没死。我对上这王八蛋的时候,那家伙撕了卷轴逃走了。”
他有点脱力,走过来时肩膀撞上康柯的肩,靠着缓了会劲:“啧。你怎么不帮我拦住?”
他这话问的随意,带着点因亲近而敢于放肆、不讲道理的抱怨。
康柯内心挣扎了几秒钟,还是抵不过洁癖地将人抵开:“之前躺在书房,闲着没事算过了。不用动手,他活不过今晚。”
……
与此同时,西北通往帝都的郊野小路上。
一辆镶嵌着金质猫头鹰徽章的马车缓缓驶过,老南斯的身影狼狈地闪现在马车中。
他身上还带着火,匆忙扑灭后抬首看向马车主座上的年轻女子:“朱丽叶公主,我这回可是为您牺牲良多啊,您——呃!”
银亮的长剑从他的背后捅入,胸口刺出,鲜血溅了执剑人和公主一脸。
朱丽叶呆滞几秒,差点在马车里跳脚:“你在做什么小潘恩!!”
“嗤……”
老南斯身后的女骑士面无表情地将长剑拔出:“多年前害死克莉丝汀公爵的人是他,我父亲手里有确凿的证据。”
小潘恩又在发表她感人的逻辑链:“他是杀人凶手,他杀王女,你是王女,所以,他不能留。”
朱丽叶无力地张了会嘴,在血流进嘴巴前赶紧擦掉:“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说杀就杀了啊,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小潘恩摇头:“与虎谋皮,没有好下场。夜长,只会梦多。”
“……”朱丽叶看着小潘恩,最后无奈地承认,“你说的没错。”
“再走慢些吧。让马车再慢点。让我多感受一会西北平静的风……到了帝都,就没有这样平静的时刻了。”
第40章
公平之神被杀,最先察觉的是矮人。
一夜之间,那些因神力而出现在大街小巷里的天平烙印,全部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仿佛神明在他们熟睡的时候悄然离开,遗弃了他们。
“慌什么!”矮人国王一拳锤在王座上,打断士兵惊慌失措的汇报,“就算祂留在这儿,难道就会帮我们上阵杀敌吗?自始至终,这场仗都要靠我们矮人自己打!”
这仗,他从来就不是为了拥护神而打的,而是为了族群的延续。
如果连退守堡垒、与世隔绝,人类都还要赶尽杀绝,那留给矮人的路,也唯有背水一战了!
面对着微缩的沙盘,国王将视线扫向兰迪山脉以东的位置。
“父亲。”年幼的小亚历山大噔噔噔跑进来,原本想拿玩具弓箭,目光扫了一眼沙盘,天真而敏锐的询问,“不是说要攻打西南吗?为什么沙盘上的棋子,东南的比西南的还要多?”
亚历山大国王愣了一秒,脸上浮现出畅快的笑:“机敏的孩子!因为我从没打算真的攻打西南!”
他逮住拿到弓箭,就想往外跑的儿子,顺势进行一些政治教育:
“西南的人类不想让我们好,难道东南、东北的人类就想了吗?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里的人类都是一样的!”
“那我们为什么要去啃西南这块硬骨头?”
“这里有巫妖塔,很容易惊动巫妖王;有雷文·埃尔多利亚,他甚至还驯服了巨龙。更别提——西南穷得令板斧哭泣,攻打这里到底有什么好处?”
亚历山大国王指向山脉以东:“但是这里,这里就不同了。东北是除了帝都以外,最繁华的地域,而且这里商人多,军队少,也没有什么大人物守着——”
“更何况,咱们的堡垒本就在兰迪山脉以东,一旦开打,这里就是现成的前哨站。”
被迫听课的小亚历山大:“噢。”
小亚历山大:“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亚历山大国王瞬间治好了多年的低血压,一腔慈父之心顿变皮带炒肉丝之心:“玩玩玩!你就知道玩!功课做好了吗,考核考得……你那腰带上的花怎么回事,你——你难道,你还——”
早恋?!?
小亚历山大脸红:“是准备送给公平之神哒。”
“?”亚历山大国王放下幼崽,“神明已经离开了。这件事,你这大街小巷乱窜的泥猴子能不知道?”
小亚历山大摇头:“不是送给堡垒里的这个,送给是温特城堡里的那个——唔,也不是送给神明本尊,是送给祂的画像。”
“……”亚历山大国王顿了顿,脸色忽然变得相当难看。
堡垒的这个?城堡的那个?
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公平之神?
——除非其中一个是假的。
小亚历山大忽地一歪脑袋,想起什么:“对哦,说起来还挺怪的呢。”
“洛克、斯曼、霍普,这几个家里有画像的,好像前段时间家里都有人从隔离营回来,黑死病不药而愈的呢。”
亚历山大国王:“……”
他听出了话中隐藏的信息,因此不寒而栗。
所以这段时间隔离营时常有病人痊愈,根本不是因为矮人的体质特殊,而是因为温特城堡的那位公平之神吗?
一时间,亚历山大国王也陷入了某种刻板印象带来的的证伪误区:
堡垒里的公平之神没本事救人,祂假。温特城堡的公平之神更强,祂真。
原来真正的公平之神一直在温特城堡!那堡垒里这个假货忽然消失,难道是被真神处理掉了?
等等,那他们之前在假货的指引下又是烧粮仓,又是烧行宫,会不会惹恼真神?
听这位的行事作风,可不像堡垒的假货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不亲手干涉世事,万一祂真帮雷文亲自带兵征讨他们呢?
“陛下。”匆匆进门的传令官打断了他的思路,“温特城堡那边发来和平谈判的邀请,说愿意为此无条件治愈堡垒中的所有病人!”
“和……和平谈判?”不打仗?还帮忙治好所有病人?
亚历山大国王怔愣半晌,一时间福至心灵:
眼下这仗,究竟是怎么酝酿起来的?
克莉丝汀公爵的提案都是老黄历了,真正引爆炸药桶的原因,还是堡垒被人类设计投放了瘟疫,他们被逼入绝境。
倘若这一切都是假神的阴谋呢?就为了能挑拨起这场必将伤亡惨重的战役?
所谓投放瘟疫的证据,有没有可能是假神伪造的呢?
反观温特城堡里的这位……
亚历山大国王眼神微沉。
任何读过神战历史的人都知道,神明是喜怒难辨的,朝令夕改的,却很少是仁善的。温特城堡里的这位神明,也未必是真。
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神明如果不救世人,祂的存在与空气有何区别?神明如果将世间推入战争,祂与魔鬼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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