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沙雕
火光乍亮间,粘稠淡黄的□□“噗”地炸满飞梭的观测窗。
康柯半悬在飞梭中央,将被甩得满地乱滚的芝麻团子塞回座位。正在挨个系上安全带,一种古怪的声音突然钻入耳中:
“▅▇▃▁▂”
很难形容这声音像什么。
如果用自然界里的声音作比,它就像苍蝇的嗡鸣,混杂着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
又好像有亿万只成虫正从蛹中蜕出,在粘稠的蛹液中,一点点展开褶皱的虫翅。
驾驶座上的卡兹米尔骤然弓了下后背,差点抬手去捂耳朵。
好在战斗的意识压抑住了本能,在飞梭即将被五只虫族困住前,他猛然调转方向,将飞梭尖锐的头部对准其中一只虫兽发亮的腹部,狠狠撞入——
“隆隆……”
飞梭的舱体发出剧烈地震鸣,只有五分之一是由于撞穿虫腹造成的震动,更多的则是因为——
【这声音能扰乱精神力!】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爹!咱们的司机他精神力紊乱了!!】
卡兹米尔的情况其实还好。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和紊乱的精神力争夺身体和意志的控制权。
但在更远的方向,军校师生组成的强大而密不透风的火线,在这种声波的干扰下骤然零散。
宇宙是真空的,声音无法传递。
卡兹米尔很快意识到这噪音的来源:“有什么东西……附着在舱壁上了。”
这些鞘翅目萤科的虫族显然也经受过改造,腹部□□中贮存有特殊装置,飞梭被爆开的虫液浇淋一身时,那种特殊装置也一并附着在了飞梭上。
另一头的军校师生也很快想明白了噪音的源头,但问题是,他们正跟虫族缠斗着呢!哪有那个时间去清理机体外的脏东西?
可如果不擦,这些特殊装置越黏越多,噪音只会越来越大。
通讯频道内,有人发出恼火的咒骂。
这噪音的干扰不像营养药剂,药只会让人暴躁易怒,而这噪音却直接作用于精神力。
比利安时髦的衣服都因皮肤皲裂而染红,他狠狠擦掉流至眼角的血,没忍住重重锤了一拳操作台:“猪狗不如的东西!”
人类进化出精神力,是为了对抗虫族,而现在,这份力量却成了同类相残的把柄。
飞梭内。
系统肃然开口:【看来……到了关门放爹的时候了。】
康柯一巴掌糊在光球的脑门上:“不孝子。”有这么说爹的吗?
再者说了,怎么就到非他出手不可的地步了?
敌方有精神操控,我方也有光明牧师啊。
康柯轻拍了下身边的妖精学生:“来了,你们社会实践中的实操部分。光明法术课上教的祷词,都还记得吧?”
妖精学生们齐刷刷投来无比闪亮的眼神。
康柯要是问他们“炼金术咒语背得咋样”,保管一问一个不吱声。
但光明法术的祷词,那是歌词啊!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背稀奇古怪的歌词可溜了——倒不如说,他们迫不及待能有个机会聚众唱K!
康柯拨通米利尔留给他们的联系方式:“帮忙传句话,让大家全部保持接通音频的状态,我们这边有稳定精神力的办法。”
刚好开着全体频道的米利尔:“?”
米利尔:“!”
对啊!!他们还有能抚平精神的新同学……不过,等等?新同学隔着真空,通过音频也能稳定精神力??
要不是当下的战况没给他们留头脑风暴的时间,这会儿公共频道早就炸开锅了。即便如此,频道中依旧传来几位教官的喝声:
“所有人,调高音量!”
“开什么玩笑,还能这样的??”
再多的质疑或低喝,都被从米利尔的通讯频道中传出的赞歌声冲散。
妖精本来就自带引导人心的魅惑天赋,圣洁的赞歌声如同清澈透亮的泉水,将人的灵魂濯洗、冲刷,只留下一道干干净净的自我,屏蔽了一切不和谐的噪音,全神投入于眼前的战局。
密不透风的火线再度连接成型,以不容抵挡的攻势压迫向疯狂的虫潮。
卡兹米尔在确定军队的火力足以处理这些低阶的虫族后,果断地停下攻击,直接冲入虫潮。
本来K歌K得很专注的学生们终于感受到了“实践”的难度:
学校教祷词的时候,也没教他们怎么坐在会350°螺旋打转的战机里保持气息的平稳啊!!光是不尖叫出声,他们就已经很努力了!!
康柯在一切鬼哭狼嚎倾斜而出前淡定开口:
“好好唱完,帮你们请五天病假。”
学生们:“?”
“!!”
区区螺旋打转,区区上下俯冲,区区……咋!这世上还有什么诱惑力,能胜过学校白放五天假?!
公共频道里,众人只听了不到三秒的混乱歌声,下一刻,赞礼声以更加气势磅礴的音量冲刷而来。
系统幽幽开口:【多少有点不做人了爹,学生就是最廉价的白嫖劳动力是吗?】
康柯:【他们愿意的话,我可以用宝石和金币作为社会实践的酬劳。】
虫潮像海水,越往深处扎,挤压感越强。
卡兹米尔彻底放开精神力,代替了重粒子火炮,将面前的阻碍轰成浆绿色的海洋。
他们很快落地,而后又不得不重新起飞,在地面低空掠行,清剿密密麻麻的虫族。
康柯越过舷窗,能看见飞掠而过的地面上满是伏倒的花草,如果没有这一场袭击,这颗星球比起“焚化炉”,更像是一座花园。这些花籽,大概都是来祭拜的亲眷留下的。
系统扒在舷窗上疯狂扫描,几秒后发出尖叫:【这些底下的若虫!!在吃成虫扒拉出来的尸体!!】
“轰——”
火光夹杂着灰色的浓烟,从上空的虫潮渗透而下。
几秒后,密布于他们头顶的虫孑被炮火悍然轰开!
来不及去看那些从天而降的军校战甲,卡兹米尔匆匆从飞梭中冲出去,“啪嚓”一声踩进虫尸流出的黏液。
他下意识地启动战甲,握住再信赖不过的精神力长刃,可看着那些蠕动的若虫,他却僵在原地。
他当然可以轻易将这些恶心的东西搅成泥浆,可虫腹里那些被吞吃的尸体呢?
如果他的父母也在这些丑恶的东西的肚子里,他也将他们一并搅碎,与虫液混为一体吗?
康柯没跟着冲下飞梭,只坐在舷窗边,单手拖着下颌,透过身边的舷窗注视眼前的一切。
下一瞬。
爬满整片焚化炉的若虫身上的时间疯狂倒退。
尸体被一具具完整地送出虫腹,长逾两米的若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倒退至一米,十几厘米,虫卵……最终,不复存在。
时光彻底抹消了它们存在过的痕迹。
而在卡兹米尔眼前重新摆动着扬起身躯的,是那些细碎的小花。
白的,紫的,蓝的……虫液也被时光擦拭得干干净净,它们仰着纯洁的花朵,在微风中扑簌簌地摆动,散发着沉默而安静的淡香。
军校师生们从战甲上纷纷跃下了,震惊困惑之后,开始有组织地搬抬花丛中的尸体。
卡兹米尔的胸膛明显地起伏了数下,证明他的情绪并不像他面上表现得那样淡然。
焚化炉建立了多少年,花草就疯长了多少年。
高逾一人的草木是天然的隔离层,让卡兹米尔可以不必顾虑军校来人的注视,只略有些跌撞地跟在系统身后,走向某个特定的地方。
仿佛没有尽头的花田被他麻木的、重复不断地拨开,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多远,但最终,他还是走到了父母的身旁。
他在父母的遗体边僵立着,低垂着头,像一尊被悲恸浸泡过的雕像。
有那么一瞬,他内心生出一股无差别的痛恨,痛恨该死的虫族、短视的皇帝、仿佛老天恶劣的玩笑的基因病,还有害得父母死去的自己。
叛逃出帝国之后,他曾无数次地思考过,如果自己没有那么犟,宁可用非法的稳定药剂稳固精神力,也一定要从军,一心想着“要站到顶端,为下三等的同类争取生存的尊严”,那他是否就不会引起理查德的忌惮?他的父母是否就不会死?
“不。”
卡兹米尔在父母面前半跪下来,不允许失控的情绪动摇自己的理智:
“如果我没有从军,艾隆帝国会在理查德施行‘仁政’的那一年,被规模剧增的虫族毁灭。”
“而我将只是个被困锁在隔离院内的基因病患者,无法拿起武器守护任何人。”
他的确愧对父母,但他做的选择没有错误,并且应当继续走下去。
卡兹米尔牵起父母的手,垂下头颅,额头轻抵上他们的手背:“我会剿灭虫族,解决精神力带来的歧视,做好所有我该做的事。”
朝辞曾和他说过,每个世界都有“轮回”,只是形式不同。
人死就不要强留,因为死者已经在继续往前走。
他也会继续往前走,为了让父母的“轮回”能生长在一个没有虫族、没有“等级”的和平世界里,他不会停留。
康柯慢慢踱步到卡兹米尔的身后,正想问要不要把两具遗体带回疗养院,交由巴尔德举行葬礼仪式,虽然躯壳里的人已经轮回去了,但这仪式好歹能安抚生者。
卡兹米尔却在他开口前站起来,半实体化机甲,将父母抱起,冷静地回过头:“我不放心把父母的遗体留给焚化炉处理,一会带回院里焚化吧。”
“还有,除了学生演讲提到的几点以外,这次大规模的袭击还存在一个问题。”
卡兹米尔皱了下眉:“虫族很好利用,是因为它们没进化出灵活的思维。但流浪处的星盗呢?”
“他们的首领叫做罗安,我打过交道,是个很不好惹、也很难蒙骗的家伙。”
“为什么罗安也会跌入敌方的陷阱,被引诱到风险巨大、利益全无的正面战场上?”
第72章
后面跟来的学生们纷纷驻足,神情震惊。仿佛没想到老师抱着父母的遗体,居然还有心情搞答辩:
“……那也说不定吧?单是冲进战场找死,那确实没有利益。可如果有人付了一大笔钱,雇佣他们搅混水呢?”
“不可能。”卡兹米尔托着遗体,打头往回走,“罗安从来都是只抢劫,不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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