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花
这会儿不行了。
雪沛问:“你还想看啊?”
萧安礼:“嗯。”
雪沛犹犹豫豫的:“我用手行吗?”
不知什么时候,萧安礼也在床上侧坐着了,帷幔放下来,挡住了外面摇曳的烛光,两个人挨得近,寝殿又静,真像是在悄没声儿地商量秘密。
他看到陛下的喉结,滚动了下。
然后声音很轻,是沙哑的:“那你用手吧。”
搞得雪沛好紧张。
他朝萧安礼伸出手,这次害臊了,只在指尖萌出一点点的光,比糊弄飞蛾的还要小。
萧安礼凑近了:“我能摸吗?”
雪沛点头:“行,只要不打我就行。”
可能是因为陛下的自称变了,不再是象征至高皇权的“朕”,而是和他一样的“我”,关系更近了,雪沛原谅了对方刚才的唐突。
没关系,陛下说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萧安礼小心翼翼的,动作堪称温柔,很轻地把雪沛的手指拢住,自小握刀拿箭的掌心有些粗糙,挨着肌肤的时候,是很干燥的温暖,雪沛也在低头看,他说:“陛下,你手上有好多疤痕。”
“嗯,”萧安礼笑了笑,“没你的手好看。”
那一点微弱的光被他握着,珍视地看着,看得雪沛心都跟着跳,他觉得萧安礼不大对劲,但转念一想,自己看宝石的时候,估计也是这种眼神。
那就看嘛,多好看。
“雪沛,”
萧安礼叫他的名字:“我能再亲一下吗?”
这会儿雪沛才发觉,他的手被萧安礼拉到了唇边,几乎都能碰到。
“我想尝一下,什么味道。”
雪沛愣愣的:“没有味道呀。”
萧安礼表情没什么变化,解释时的语气很正经:“你说它不烫,摸起来的确是这样的,但如果用嘴碰一下,说不定其实有别的……你没发现的地方呢。”
哎?
雪沛还真没想过。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么小的一团光晕,说起来,颜色仿佛蘸了白糖的素粽,而形状则像能一口放进嘴里的糕点小酥。
还真不知道,光究竟有没有味道。
不过还是萤火虫的时候,照耀着月光的露水,的确更加甜美。
所以,哪儿还用麻烦陛下。
雪沛已经把手指放进嘴里了:“……唔,没什么味道。”
唯一尝出来的,是淡淡的酒味。
那是因为出发前,他在王大海家帮忙做酒曲馒头,稍微带了点米酒的味儿。
萧安礼已经笑起来了。
他把脸转到旁边,笑得肩膀和胸膛都在抖,但陛下到底讲究礼仪,脊背挺拔,端着的范儿没下去,雪沛跟着扭脸去看:“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可能今晚贪杯,萧安礼脸颊有些颜色,“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只小萤火虫。”
“对啊。”
雪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老早就说过了。
“那你能变成原形吗?”
晚风吹凉,守夜的宫人无声地打着呵欠,刚才的热闹恍若梦境,太安静了,静得雪沛都能听到萧安礼的呼吸声。
萧安礼的拇指一点点地摩挲,顺着雪沛的掌心到了手腕,压低声音:“给我看看,好不好?”
雪沛往后缩手:“陛下,你不好这样的。”
得寸进尺。
先要尝他的手,这会儿又要看他的原形,雪沛长了心眼,万一陛下嫌自己是精怪,直接用瓶子给他抓住怎么办?
萧安礼的拇指按在跳动的脉搏上,青色的,很细的血管,和平凡人别无二致的鼓动,为何手腕也这样细,窄窄一条,他没忍住:“怎么感觉,你像是只小鸟呢?”
鸟的骨头是中空的,摸着就细,抱着也轻,他抱过雪沛,不重,一只手就能完全地托起来。
话音落下,雪沛有点不乐意:“你才是鸟呢!”
鸟会发光吗,啊?
就会飞而已!
说得跟他没翅膀似的。
萧安礼握着雪沛的手:“我想先问你一句。”
雪沛仰着脸:“你说。”
陛下看着他,没头没脑的:“我在你心里特殊吗?”
雪沛:“啊?”
他认真地想了想,就点头:“嗯,很特殊。”
“为什么,”萧安礼握着他的手腕,“跟我讲讲原因。”
雪沛说:“因为你好看。”
哪怕不会发光,也是雪沛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还有个原因他没好意思说,就是除了外表之外,雪沛还挺喜欢和萧安礼待一起的,哪怕挨着,都不会有什么反感。
萧安礼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什么担子似的:“那就好。”
够了。
他突然用力,给人往自己怀里拉,“给我看看好不好,就一眼……”
雪沛吓了一跳,怎么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了,并且陛下仿佛更加兴奋,胆大包天,趁着不注意,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
雪沛瞬间炸毛:“你干嘛呀!”
萧安礼毫不在意,又去亲另一侧:“给我看看,不然,我就继续亲你了。”
雪沛扭头就往外跑,但他挣不过萧安礼,萧安礼就从后面抱着他,也不说话,就是凑过去亲他的脸,这可比那天亲嘴好多了,起码雪沛的嘴还能说话,还能骂人。
“你不要脸!”
“你无耻,你不堪入目!”
萧安礼按着他:“你听过西域有吻面礼吗,表达友好的,我又不知道你是哪儿飞来的小虫子,拿外邦礼仪试试,不行?”
雪沛被亲急眼了,伸手捂住萧安礼的嘴:“我不是西域来的。”
萧安礼的声音闷在他的掌心里,痒酥酥的:“那你是哪儿来的呢?”
这把雪沛问住了,他还真不知道。
从睁开眼睛时,他就是天地间最自由自在的萤火虫,没有烦恼,没有心事,喜欢山川流水,喜欢自己的光。
趁着这个机会,萧安礼垂着眸子,亲了亲他的手掌心。
温热触感传来,雪沛的头皮瞬间麻了:“你……”
萧安礼很无辜地看他:“这儿敏感,受不了吗?”
“你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
萧安礼把雪沛的手按下去,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些重:“我要是要脸,你就跑了。”
没想到,还真的长翅膀!
“你不喜欢吗,”他把雪沛的手贴自己脸上,“我这样亲你的手,你什么感觉呢,如果……如果有一点的喜欢,告诉我好不好?”
雪沛快被他缠疯了。
之前也没发现,陛下这样话痨呀。
难道,是真的喜欢光,喜欢萤火虫?
“你看,你和人有什么区别呢,”萧安礼的声音又哑又软,“你也有心,心脏会跳,你还会脸红会生气……所以,你也一定会有喜欢的人。”
雪沛急眼了:“我给你看就是了!”
萧安礼这才放开他,微微喘息:“好。”
雪沛算是看出来了,陛下的很多话都是骗人的,之前在猎场的时候,还说什么朕不需要开心,他当时挺同情对方的,现在看来,陛下只要能亲自己几下,就开心得不行。
看就看嘛。
雪沛稍微往后退了点,这次,萧安礼没碰他,很乖巧地等着。
“你看到后,不许打死我。”
“不会的。”
雪沛想起飞蛾的叮嘱,忙加了一句:“也不许声张。”
萧安礼认真道:“好。”
今夜放了太多的烟花,天际都被染得微微发白,御花园里的红梅上还带着积雪,陛下说了,不许洒扫。
室外竟比殿内明亮。
烛光早就吹灭了,帷幔轻轻晃动,萧安礼坐在床上,垂着鸦羽般的睫毛。
冠旒去了,明黄色的龙袍散在地面,陛下穿着单薄,在黑暗里沉默地坐着,不发一言。
他虚虚地拢着掌心,中间有一点微弱的亮。
萤火虫安静地发着光。
萧安礼觉得,这比他看过的所有烟花和宝石,都要更加漂亮。
变成原形的雪沛,没法儿和萧安礼讲话,毕竟对方没有灵识,听不到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