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眉郎
两人商量完毕,一同出门,与同样自愿留下来帮助墨观至的张玄沄和阿波汇合。
——以及一只黑乎乎的、看起来极为乖巧可爱的小猫崽,身旁依旧堆着一大坨碎花布包袱。
墨观至笑了,很有分寸地没再提要抱小黑猫的建议,转而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拿东西?”
小黑猫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婉拒了对方的好意,一爪子将包袱甩上后背,潇潇洒洒地跑在了前头。
阿波看着小黑猫扎实的背影,咂咂嘴,嘟囔道:“这么小怎么力气那么大。不过看起来真的好像是四根牙签上扎了两颗球哦,一颗草莓味,一颗巧克力味。咬上去应该是软绵绵、奶乎乎的口感吧。”
说罢,他吸了吸肚子,胃里咕叽咕叽的动静清晰可闻。
墨观至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张玄沄同样在唉声叹气。
“这日子过的,不愧是老高塔人的一天。”
他顺手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叠塔罗,两指一夹,从中抽出两张牌来。
一张脖颈处戴着手指粗的金链条的黑猫,牌义恶魔(十五)。另一张翻面,又是高塔。
张玄沄白眼一翻,无奈接受了现实。
据贺老汉介绍,村长家住在村子中心地带的低洼地,是村里唯一一座带院落的大平房,从半山坡上俯瞰,十分醒目。
由小黑猫在前方开路,墨观至一行人穿过一小片树林,顺着坡势往下走。脚步声不可避免地惊扰了林子的静谧,鸮类特有的怪叫声再次响起,数量明显比之前要多,此起彼伏,听得人头皮发麻。
有阿波这样的大个头掠阵,张玄沄自然而然地抛弃了他在惊叫二人组的小伙伴廖悾君,选择缩在阿波的身侧。
“说起来,”张玄沄抖着嗓音,人怂胆肥,这时还不忘制造恐怖气氛,“这是猫头鹰的叫声吧。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说,每次听见猫头鹰叫……”
廖悾君很给面子地蹦跳起来,尖叫道:“别说了,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相信!”
他翻身一个扫堂腿,再胡乱拼接一个白鹤亮翅,口中乱七八糟喊着:“哼哈——啊打——”
后头的张玄沄看得目瞪口呆,啪啪鼓掌,赞叹道:“原来你这一身肌肉不是假的啊。身手不错嘛,小伙子!没关系,别紧张,凭我二十年看网文的经验,你这种用处不多但有、自带奇妙CP、多少有点子幽默在身上的配角多半不会被炮灰……唔,起码不会第一轮就去世的啦。”
廖悾君哭丧着脸,显然丝毫没能得到安慰。
阿波则惊叹地看着张玄沄:“小沄,难道这就是你始终孜孜不倦制造话题、讲无聊梗的缘由吗?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气氛组,好不被炮灰掉吗?”
“可不是的说。”
“为了生存,你也太拼命了吧。我为我之前一直吐槽你说的笑话不好笑道歉。”
“哎呀,那你也太客气了。”
一直在前方默默赶路的墨观至突然开口,自然而然地接住了张玄沄之前抛出的问题。
“严格来说,这是仓鸮。当然,它属于鸮形目,所以说成猫头鹰不算错。国内外,不少民间传说里都将仓鸮视为‘死神的仆从’。相传若是仓鸮忽然现身,家中老人很可能在近日离世。而这种巧合不在少数,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算是‘真实’。”
瘦瘦的张玄沄和壮壮的廖悾君两人同时爆出一声卧槽,又同时抱住胖胖的阿波。
廖悾君努力将自己缩得小小的,颤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同一种胡话从墨老板嘴里说出来,恐怖效果会加成。”
张玄沄捣蒜式点头表示同意。
阿波摸了摸精致的双下巴,总结道:“大概是小沄说故事的时候,为了营造氛围,每次都故意卖关子,夸张得像一头火鸡,一听就像是假的。但阿墨说的时候,态度很自然,开口闭口就是数据原理,甚至还试图让你不要相信,就尼玛的有一种很科学的恐怖感。”
廖、张二人继续点头。
墨观至:“……”
墨观至只当做没听见同伴们的调侃,继续道:“这其中当然有一定的科学原理……”
原本在前头扭得欢实的小黑猫不知怎的停了下来,转身期待地去看墨观至,两只眼睛亮晶晶。
墨观至:“……”
墨观至微皱眉,尝试着重复了一遍“科学原理”四个字,果然看见小黑猫的眼睛更亮了,活像黑雾中的两颗小星星。
原来还是一只爱学习讲科学的好猫咪。
他不由得失笑,轻咳两声才继续说道:“因为仓鸮选择的居住环境通常和坟地的生态环境重合,同时密封不到位的新棺木容易招老鼠,而老鼠又是仓鸮的头号猎食对象,所以仓鸮出没于坟地并不罕见。只要一百次里有一次出现巧合——概率甚至可以更低,人们就很容易将仓鸮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从而加深自我心理暗示。而且仓鸮长相奇特,叫起来时很像遭受酷刑的死囚,就更容易和死神划等号了。”
“仓鸮长得奇怪吗?我好像没见过,长啥样啊?”
“我不同意,猫头鹰都长得可可爱了。哈利波特你们没看过吗?”
墨观至纠正道:“猫头鹰涵盖的范畴太大了,不同科属之间的长相差异也很大。哈利的海德薇是一只雪鸮,和仓鸮对比风格迥异。仓鸮也不能说是不可爱,得看个人审美。”
他凝神想了片刻,形容道:“仓鸮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对半切开后氧化了一点的苹果核。”
……
张玄沄哭笑不得,叫嚷道:“这是什么鬼形容啊!”
墨观至也笑了,道:“反正你见到它的脸就能立刻想起这个形象的比喻。我个人觉得还是挺可爱的。实际上,只要是自然生物,基本都是可爱的。”
不知是否出现错觉,在墨观至评价仓鸮时,林子里的“惨叫声”愈演愈烈,好似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被无数仓鸮包抄了。
廖悾君听见动静,抖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仓鸮脾气好不好呀?它们会不会突然扑过来把我们吃掉?”
张玄沄也抖,结结巴巴地回道:“猫头鹰应该只吃得下耗子吧,我们可比耗子肥多了。”
他俩这么一抖,肌肉下意识地跟着紧张,勒得作为夹心的阿波险些翻白眼。
“等等,先不慌——”
阿波满脸涨红,努力挥打胳膊让身边两只鹌鹑冷静下来。廖、张两人连忙松手。阿波饱吸一口气,一边喘一边断断续续地补充道:“不慌、不会的,鸟它飞过来肯定扑翅膀啊,我们能听见就能预防,能预防就可以一个滑铲……”
墨观至在一旁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打断道:“也不会哦。”
另三人齐刷刷看向他。
墨观至却看向满眼都是小星星的猫崽,轻柔地说道:“你知道是什么科学原理吗?”
好学宝宝小黑猫赶紧摇头,将耳朵的小天线高高竖起。
是什么呢喵?
墨观至笑得更开心。
“我们之所以能听见鸟类扇动翅膀的扑棱声是由于振翅时空气产生波动,振翅幅度越大,声音越响。而仓鸮的翅膀相对于它娇小的身躯而言又宽又大,由此它只需要极小的振翅幅度就能获得足够的升力,优雅丝滑地划过天空,哪怕用最精密的收音设备也很难捕捉到它滑翔的动静,更别提人耳。就比如——”
他忽地一顿,高高抬起右手。
“现在!”
蓦地,黑雾破开,一只灰白的小型猛禽挥动翅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墨观至身后。它往前收起利爪,轻轻抓握,整只鸟轻巧地落在墨观至的右手臂上。它一扭头,几乎是倒转一百八十度,直直朝另外三人望过去,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又呆。
这一回,连稳重的阿波都加入了张、廖二人的卧槽组。
张玄沄更是哆嗦着指向那只仓鸮,大喊:“啊,苹、苹、苹果核!”
小黑猫亦是两眼放光。
是真的、真的很像苹果核!
苟富贵说的没错,科学好有道理呀。
仓鸮:“……”
仓鸮无辜地看着众人,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咕咕地嘟囔声,好似在抱怨着什么。
小黑猫歪头仔细辨认,发现这只仓鸮只是刚开启了些许灵智,还算不得完全成精,无法沟通。
可不知为何,墨观至却好像听懂了仓鸮未能说出口的“话”,笑着安慰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其实,我有两件事想找你们帮忙。”
仓鸮歪着脑袋,两只圆眼睛呆呆萌萌,定定地看着墨观至,就像在等着对方开口。
张玄沄壮着胆子往墨观至身边挪动脚步,缩头缩脑地就像一条跳印度舞的蛇。
他看着仓鸮的脸,夸道:“这苹果核看起来有点大聪明的感觉。”
夸完还不忘贬损一旁的小黑猫。
“你知道猫头鹰为啥叫猫头鹰吗?因为它们长着一颗猫猫头。你看,这猫猫头多可爱多温柔,还给摸,还想跟人回家。你要是再这么小气,你很快就会失去我们的。”
小黑猫伸出钩爪去挠他。张玄沄一个扭腰急速躲闪,转身哎哟哎哟着逃远了。
阿波笑话他道:“你真像欺骗小朋友妈妈不要他的怪阿姨,活该,挠死你。”
那头的墨观至和仓鸮交流完毕,仓鸮嘀嘀咕咕了几句,如同来时那样,再次无声无息地飞走了。
墨观至俯身,出其不意地搓了一把小黑猫圆鼓鼓的后脑勺。
“不可能不要你,只要你愿意。”
他说的这样认真,就像一句承诺。
小黑猫心底原本积蓄起的那一点点不快和不愿承认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他屁股一抬,尾巴甩得老高,神气十足地跑到队伍前头,再次当起了领路猫。
阿波好奇问道:“阿墨,你真能听懂那猫头鹰说的话啊?”
“当然不能,”墨观至笑道,“鸟类有没有独立的语言系统还两说呢,你们脑子里不要老想着不科学的事。”
张玄沄嘟哝了一句:“最不科学的明明就是你。”
墨观至不以为意,又道:“我只是模模糊糊有一种感觉,觉得我能理解它们的意思。再说了,就算理解错了,它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廖悾君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他急切问道:“你是让仓鸮帮忙找阿鱼吗?”
墨观至点头,道:“阿鱼是人鱼,目标肯定比我们更明显。如果仓鸮们可以帮忙,相信我们很快就有答案。我还请它们帮忙带口信,告诉阿鱼你也来到了芙蓉村。阿鱼若是知道了,肯定会主动想办法找我们汇合的。”
廖悾君听完,眉眼弯弯,果然安心不少。看得张玄沄直呼羡慕。
“啊,搞得我也很想有一条人鱼了。就算是只有鱼脑袋的人鱼又如何呢?功能齐全不就好了吗?做人不可以这么肤浅,只看脸。唉,可是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美男子。晋江害我!”
阿波谨慎道:“我劝你找个没人没小动物的地方,把脑子里的东西稍微控一控。我们现在正在恐怖副本现场,很紧张很刺激的,严肃一点。”
墨观至打断他们的插科打诨,认真道:“我刚刚有了个新想法,想在去村长家之前确认。”
“什么想法?”
“我总觉得那只仓鸮朋友主动现身,是想告诉我什么,尤其是在我们讨论完坟地的事情后。你们有没有留意到,村长的右手臂上别着一小块黑布条。”
“啊,有吗?”阿波绞尽脑汁回想,无奈摇头,“我没留意。而且他穿着一身黑吧,都混在一起了。”
张玄沄却若有所思,片刻后点头表示肯定。
“我对色彩比较敏感。怪不得之前总觉得他手臂那一块的布料颜色怪怪的,不过我当时没细想。现在一琢磨,感觉确实像黑布条。”
墨观至略点了点头,“确实,我原先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潜意识里还记着贺阿公说的话,村长家里没有死人。现在看来,他们家的确有丧事,而且是近期的发生的,却瞒着贺阿公这样的亲友并未声张。”
按本地习俗,家中有长辈过世,晚辈需在左臂上系上黑布条以示正在热孝中,算是对披麻戴孝的旧俗的一种“改良”。亲缘关系不同,布条和系法也有所不同。其中,纯黑的布条通常指佩戴者的父母离世。
奇的是村长今年八十有余,这个年纪父母尚在的概率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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