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烈火狗子
裘弈提剑正要斩断小指上的红线,往下一看,却见红线的另一头在萧湘的手里,剑下迟疑,险些被从后袭来的银针戳中。
银针从后袭来时,地上的萧湘比裘弈先一步发觉,下意识拽了拽红线,裘弈这才得以及时回神,躲开那道银针。
远处的红妆没好气地笑道:“给你俩牵上红线,可不是让你们合着伙来对付我的!”
萧湘道:“抱歉。”
随后将手放在膝上,不动了。
红线的长度是固定的,裘弈没将线斩断,反而牵着线,就在萧湘附近和红妆过招。
听闻大修士过招而跑过来旁观的顾人还见状,拍着大腿直笑,指着天上被一条红线牵住的裘弈,对邓君回说道:“放纸鸢!”
邓君回将萧湘给的喜糖都放到顾人还的手中,缓声问道:“人还要放么?”
顾人还见长老的糖都给自己,喜得抱着邓君回的胳膊猛蹭两下,撒娇道:“长老给人还放嘛?”
邓君回无情道:“自己去找道侣来放。”
“我……”顾人还正要炫耀自己的心上人,却忽然想到那放纸鸢的两人不是真情人,高涨的兴致便低落了下来。
“长老长老,我悄悄同你说,你不要告诉旁人……”念在孤鸿长老一向守口如瓶,顾人还凑近了,将协议道侣一事悄声说与邓君回。
“原来如此。”邓君回听后脸色未变,转眼看向远处一直盯着裘弈的萧湘,又瞧瞧让红线牵在萧湘身边的裘弈。
再开口时,声音里竟然含着些缥缈的笑意:“我见他们,并非对彼此无意。”
第19章 剑成谈情
裘弈现学现用,虽说这一战要分胜负,却故意留力,败在了红妆的银针之下。
红妆自然也察觉出了,深觉无奈,却也没直接戳破裘弈——反正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裘弈对这一战没尽全力。
向玄清宗众人道别后,两人御剑,往东洲东北方向飞去。
云海之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立着御剑而行,一根细长的红线牵在两者之间,随风飘荡在衣袂上。
离开玄清宗后,这条红线依旧牵连在两人的小指上,谁都没有提出过解开,也无人主动去解。
与玄清宗众人道别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过话,只是萧湘御剑走了,裘弈就御剑跟上,一路上风闹云静,相对无言。
不知飞了多久,天穹换颜,星子簇拥着明月从黑暗中浮现,两名剑修的身影在黑暗中隐匿,只有掠过月光时会惊现一瞬。
萧湘听见身旁传来裘弈缥缈的声音:“去哪?”
“寻天府。”他轻声回答,仿佛唯恐惊扰些什么存在。
脚下的云海中有蛟龙似的身影翻动,偶尔突破云层妄想奔月,很快又因无形的禁制而跌回云中,发出不甘的嘶吼。
自九百年前开始,修仙界的生灵想要通过修炼登仙越来越难,更有仙界仙人传言下界,说如今的登神道消失不见,仙界通往天神界的路途断开,众仙找不到能够成神的道路,一直以来支撑着修士们修行的动力因而消失不见,整个修仙界都隐隐透出倾颓之兆。
位于北方的修仙世家王家不信天命,成立寻天府,整个家族为寻找可以登神的“天”而前仆后继,但几百年间,王家人去了仙界,就再无音讯传回,寻天府也因为人才与资源的流逝而日渐沉寂,不复当年强盛。
如今,寻天府内能称得上是强者的人物,只有寻天府王家的家主王侯。
此行去,便是要寻王侯。这位家主是刀修,本命刀是一把至刚至烈的邪刀,杀性极重,许多修士或法器在看到那邪刀时便心骇胆裂,难生战意,因此邪刀的主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只是一种事物一旦强到了某种程度,就必定有反噬效果。邪刀之主的实力当世无匹,却会被刀灵给折磨心智,易疯易癫,练功时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先前在千机卧云时,萧湘就觉察出裘弈的剑意中杀性极重,那杀意却又不来自摧雪剑,而更像是裘弈本身的意志。
裘弈久不战便容易心神焦躁,与王侯的邪刀相近。萧湘看遍裘弈曾经修习过的功法,没有任何一种功法会导致裘弈喜战嗜战。
是天性如此么?萧湘曾这么猜想过,但古往今来,嗜战嗜杀者皆暴虐无道,裘弈平日里瞧着与常人无异,待小筑中的落花也多几分温柔。
萧湘育徒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心性的修士,深觉怪哉,便想要探个清楚。
云海中响起两道清清冷冷的交谈声。
“道君。”
“嗯?”
“道君修行,以何为道?”
“剑。”
“可道君之剑,并不好战,为何道君嗜战?”
“……”裘弈沉默半晌,承认道,“吾并不知自己的道是什么,只是常练剑,便认为自己的剑就是道。”
风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湘从未见过道君这般人。”
裘弈道:“吾也从未见过道长这般人。”
“湘这般人?”
裘弈偏头,看向身侧的黑衣道长。
修行之人的寿命虽然较凡人要长上百倍,却更不愿意将自己的寿命浪费在旁物旁事上,恨不能日日都用来修行,好让自己早日登仙,就算不修行,也不会去为旁人操劳。
可萧湘不同,无论是太清宗的事,还是上清宗的事,或是玄清宗的事,再或是凡人的事,只要看见了,只要旁人向萧湘求助,萧湘便要帮忙。
先前在太清宗,裘弈从山脚徒子们的闲话中得知,萧湘从来不闭关,只要门中徒子有事,都可以通过传讯符咨询萧湘,直接去红梅落雪寻人也可。闭关是修士专心修行后最能看得出效果的修炼方式,一旦开启就不能被轻易打断,萧湘为了些旁的事物,放弃了自己许多能够进修的时间。
如此,都能在八百年内修至化神境,若是专注己身,不知要强大成何种模样。
裘弈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也是在浪费萧湘的修炼时间。
摧雪剑停在半空,不再前进。
“何故停步?”萧湘回首询问的同时,神识向四面八方铺展开来,探查可能存在的危险。
“……”裘弈张口,想说自己浪费对方的时间了,又意识到如今停在半空也是在浪费萧湘的时间,于是边走边说。
“道长可同吾说要去找哪些人,吾自行去找。”
“不喜与湘同行么?”
“非也,只怕耽误道长。”裘弈直言道,“同吾远行的时日,道长本可在红梅落雪精进修为。”
“不耽误。”萧湘垂眸,轻捋拂尘,将飞到胸前的麈尾捋至臂弯,“湘之道,为‘育人’。”
“……”裘弈双眼微微睁大。
“太清祖师为‘育道’天尊,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萧湘抬眸道,“湘受上清宗宗主所托,教导行神,还望道君,勿要嫌湘言语多,爱闲事。”
“……怎会。”裘弈松了口气,低声道,“喜欢还来不及。”
萧湘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裘弈不言,右手握起,将两人之间的红线攥在手心。
有人牵挂,总是比没人在乎的感觉要好上很多。
过去的裘弈修道只为寻人,寻人无望后,就不知是在为何修行了,只是遵照着世人的期待,去杀魔证道,去修炼升仙。活着也好,死了也行,但因为宗中还有师姐常常拜托他去解决一些麻烦,便努力活着,做一柄上清宗的鞘中剑。
但无论如何,那些人想他活着,是因为他还有用,而他们还要用他,用他威慑魔教,将他当做上清宗的战力代表。
他只要活着、听话,便好,无人教导他该如何行于正道,那些人也不会教导他。上清宗不适合他,只是因为上一任上清宗宗主对他有恩,他便要留在那里,当一名上清宗的单灵根亲传弟子。
如今的修仙界,单灵根何其之少,一个宗门抓到了单灵根的修士,不会因为这个人自己不会教导,就将人送往别的门派。
他的年纪很大了,都能出去自己开宗立派了,早就过了那个师长喜爱教导的年纪,当今也没多少人敢自诩名师,贸然来指点化神期的他。
平日里,他也不会贸然对旁人说自己这个不会,那个不懂,恐叫人笑话,说上清宗居然连这都没教过他。
自己的宗门纵有诸多不好,也不能让外人笑话。
他没见过萧湘笑话旁人,得知上清宗中有诸多弊端时,萧湘也未曾自以为是地指指点点,只是就自己所知提出些改进意见,包括得知他一身修行也是诸多问题时,叹息一声,便为他想起解决的办法。
萧湘图他什么呢?裘弈不止一次地猜测过,是图他一个人情,还是图上清宗一个人情?他见过太多做事只为报酬的人,竟不知这人间还有这般人物,视“育人”为己道。
得知这一点时,一切猜测荡然无存,萧湘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什么回报,只是因为这是萧湘自己的道。
那他的道在哪呢?
裘弈看向前路,那里漆黑一片,连月光都不能将其照明,星子的光亮更是微乎其微,只有牵拽着他小指的红线,不时提醒他应当往哪走。
……
“……”
“……”
“……”
“……王侯?”萧湘出声唤道。
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着的威严男人被这一声唤回神思,从面前两人之间的红线上移开眼,片刻后又忍不住移了回来,呆呆地看着那条红线。
他喃喃道:“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成婚了?不是说修行练剑要断情绝爱吗?怎么现在谈起情爱了?”
萧湘将喜糖放在他手边的桌上,有些心虚道:“剑……湘已经练成了,谈吧。”
如今修仙界内风云叱咤的大能们,曾经也是些毛头小子,义气倾天,结伴游历时,也对众人许下过事业未成不思情爱的诺言。
结果当年许下诺言的一帮人,如今成亲的成亲,搞地下恋的搞地下恋,提出事业未成不思情爱的那个人不仅成亲了,孩子现在都有仨了。
说的就是顾犹在那混蛋。
萧湘突然意识到,顾犹在的小女儿,自己还没抱过。
回头再去玄清宗抱抱小丫头。
王侯失魂落魄了一会儿,重新打起精神,高声唤门外玩耍跑过的小妹来给这对新婚夫夫说吉祥话。
屋外的少女应了一声,随后拉着一个萧湘和裘弈都无比眼熟的少男——顾人还——走进屋内,两人嘴巴甜,把那些俗的雅的逗趣的祝福情人的话语都说了一遍,引得过路的其他门人哈哈大笑。
只不过两位当事人心硬如铁、脸如钢板,面上一丝笑意也无,好像结为道侣的不是他俩一样,只是颔首接下了这祝福。
两个小辈都与萧湘熟络,知道萧湘的性格,裘弈又是萧湘的道侣,和萧湘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实属正常,也不气馁,拿了喜糖就喜滋滋地出去继续玩了。
裘弈传音问萧湘:“那位姑娘是……?”
萧湘传音给裘弈介绍道:“寻天府王家曾经是凡人世家,家族中人有直系、旁系之分。王侯是这一代的直系长子,那姑娘是王侯的第二个姊妹,名唤笑锋。”
“王笑锋……”裘弈猜道,“是剑修?”
萧湘微微摇头,“目前是法修。”
若非有师长的重要传承需要继承,修士年幼时会尝试许多修炼方式,从中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一种。
萧湘和裘弈也曾尝试过很多修炼方式,最后发现自己只能当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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