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灯
池清的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烈火焚烧过境,撕裂回忆的伤疤,熊熊的火光在顷刻间将所有的一切焚烧殆尽,皮肉烧焦的脆响和尖叫声穿越平澜派主厅的房梁与浓烟一起盘旋而上。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两家世代交好,明家竟然可以丝毫不顾往日情谊对朋友痛下杀手!为什么所谓的正道第一大门派能干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想要嘶吼,却无从发声,脊椎骨上的针直刺进他的骨缝中,尖锐的剧痛让他痛到发狂。
萧璋眉头一皱,低声抓住池清的肩膀:“阿清!你怎么了?”
池清的额头上渗出晶莹的汗珠,眸色中深黑与暗红翻滚而起,一股诡异的灵力波动从他周身轰然涌出,萧璋一把抓住他的脉搏,只感觉到掌心下雄厚的灵力几乎要破体而出!
哗啦……哗啦……
山洞中渗水的地方从一个变成两个,再变成三个……持续不断的水流声终于引起了洞口看守的注意。
“什么声音?怎么听着跟下雨似的。”
“该不会水管又漏了吧,早就说这管子该修了,整个炎阕宫的用水都从这座山里走,水管不结实怎么行。”
“阿清?”相隔十几米的明禅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定魂针似乎有点控制不住池清了,池清身上好像忽然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灵力。
“哎明少主,我还没说完呢!”崔铭还想找借口拦,明禅礼节也不顾了,猛地推开他冲向池清。
池清双目血红,看向明禅奔来的方向。
“你们根本就不懂。”池清咬牙低声喃喃,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挣扎着挤出来的。
萧璋神色微变。
“这世上还有谁闻过自己的母亲被烧焦的味道。”池清冷笑起来,笑声里尖锐的暴怒和冰冷瞬间刺破喉咙冲出来,“你们谁知道以后自己每一个生日都是母亲的忌日是种什么感受!”
萧璋的瞳孔瞬间紧缩成了一个点!
“看吧,果然在漏水。”两个看守站在洞中甬道内,无语地双手叉腰。
面前是几乎变成小瀑布的水流,不止一处,往里看去,几乎每隔几米都有水再往下流,下方的积水几乎已经漫过脚踝。
其中一个看守烦躁地摆摆手:“走吧,赶紧通知人来修,要不然一会儿池家小子回来了没法和少主交代。”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忽然在山洞里一连串的响起,下一秒山石轰然崩裂,巨大的水流轰然而出!
“啊!!——”
轰!——
炎阕宫内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地剧烈的震颤,那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传来的,又仿佛从天边而来。
池清后背上的银针“嘭”地从血肉里弹射而出,深深扎进了后方的梁柱里,下一秒他腾空而起,狂风将他的衣衫向后卷起,那一瞬间释放出来的强大灵力甚至让萧璋都后退了一步。
“池清!”明禅嘶吼着仰头目眦尽裂。
完了。
那一刻明禅不知道自己是更怕什么,是更怕秘密泄露,还是会失去池清,他有种感觉池清现在已经完全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刚才他身上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灵力甚至超过了气境。
明禅想,我困不住他了。
“你们明家到底干了什么!”萧璋猛地抓住明禅的手腕,他从来没有这么严厉地和明禅说过话,但是此时强烈的压迫感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他脸上柔和的笑容一扫而空,手臂的肌肉线条绷起,取而代之的是强悍的暴怒,“说啊!池清的后背上为什么会插定魂针!他刚才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明禅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得干净:“我……”
竟然是真的。
他的反应说明了一切,萧璋不可置信地松开了他:“我早就知道平澜派被灭门有蹊跷,肯定和明铎有关,却没想到你竟然也为虎作伥。”
远处轰隆隆的巨响由远及近,掺杂着炎阕宫中人们刺耳的奔逃尖叫。
崔铭扑到窗户上向外看,倒吸一口凉气扭头对萧璋嘶吼道:“萧璋!是浪!”
洪水冲破远处的山体轰然而出,经山体而下,层层巨浪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席卷明家宅院,将奔逃的明家人全部卷入水底,然后直扑向大厅。
池清漂浮在空中,血红的双眼凝视着下方的明禅,在越来越近的水声中缓缓开口:“炎阕宫欠我的,我会让你们千倍百倍来还。”
下一秒,滔天巨浪从他背后轰然而起,几乎盖住了月色,然后直接撞破了炎阕宫大厅的围墙!洪流裹挟着巨石扑朔而下,向着明禅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崔铭震惊地嘶吼:“他从哪来的这么大灵力!”
哗啦!!——
巨浪撞烂的围墙碎石头每个都有百斤重,与浪的势头加起来得有几吨!砸到头上想都不用想,一下就能把人脑浆砸出来。
萧璋和崔铭立刻腾空而起,然而明禅却没有躲,他就像是呆住了一样凝视着高空中的池清,嘴唇颤抖着。
那一刻两个人的目光穿过掉落的碎石洪流对视上,池清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猩红的眼底似乎有水光不受控制地溢出,然而下一秒被他狠狠咬牙咽了下去。
巨石狂浪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明禅的头顶落了下来。
明禅缓缓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秒,他的腰被人猛地一揽,强大到让他心悸的灵力从他身旁横扫而出!
“你他妈在没给我解释清楚之前别想逃避!”萧璋怒吼。
轰!——
灵力罩一萧璋的右手为圆心在刹那间展开,巨浪碎石与之相撞的瞬间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萧璋眉骨下压,深邃的眼窝下一双眼睛锐利如刀锋,猛地向上一抬手,几吨重的巨浪“哗啦!”一声被他掀起,碎石噼里啪啦地从两侧掉落下来。
水流拍打着炎阕宫大厅的废墟,缓缓退了下去。
放眼望去炎阕宫人仰马翻,所有人都变成了落汤鸡,被冲毁的房屋不少,后续估计要花大价钱修缮,但是刚才被卷入水中的人却似乎都没有生命危险。
崔铭踩着碎石跑过来:“池清呢?”
萧璋摇了摇头:“不见了。”
在他挡住巨浪的一瞬间,池清就借着浪花的掩护消失了。
池清造出这么大的阵仗其实并不是为了一举歼灭炎阕宫,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即便是灵力提高了,也只是气境,更何况还有萧璋在。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逃走而已,估计是早已做好了准备,正好利用了今天这个时机。
萧璋望向漆黑的夜色,眉头一点点拧紧。
池清方才所作所为印证了他的一切猜测,平澜派灭门与明家有直接关系,池清这段日子应该是一直被关在炎阕宫里,防止他跑出去乱出话。
可就算是池清在被关押的这几个月里进步飞快,也绝对不可能从地境三层突飞猛进六七个层级直接到气境,他刚才掀起巨浪的灵力到底是从哪来的?
难道有人在帮他?
那他之后又会去哪呢?
夜晚的江南月朗星稀,远处朝云山上庆功宴的灯火喧嚣好像终于停了下来,应该也是感受到了炎阕宫这边的震动,明铎很快就会赶回来。
“走吧。”萧璋提起面如死灰的明禅的胳膊,冷然看向他,“你们炎阕宫,欠全天下一个交代。”
***
“再来一批人给他输血!立刻!”
“把藏宝阁里的千年人参拿来!……不!把所有吊命的草药都拿来!快去!”
沈钦撕心裂肺的嗓音仿佛带着血,花月教里所有的人都疯了,没有一个人闲着,无数的奇珍异宝一刻不停地往沈钦房中送,脚步稍微慢点的直接被沈钦削掉了脑袋。
那一晚是最惊心动魄的一晚,直到第二天正午,往屋里送东西的频率才稍稍降了下来。
最后出来的小厮小声告诉众人,屋里的人的本来已经半只脚踏进黄泉路上,心跳都停了,又被沈钦生生拽了回来。
那摇摇欲坠的命,总算是被吊住了。
“屋里的是谁?”又有不明所以的下人好奇地问,“是最近教主宠幸的那个男宠吗?”
“哪是什么男宠!”一直在沈钦身边服侍的知内情的小厮终于忍不住说到,“那是副教主,一直都是副教主。”
“什么!副教主还活着!?”
这一次,花月教副教主死而复生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极短的时间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一时间激起了不小的风波,人心惶惶。
然而没过多久那风波又淡了下去,因为没有人真正见到过活着的曲成溪,这消息像是毫无根源地冒出来,又毫无根据地随风而散了。
人们纷纷失去了兴趣,明白了八成又是哪里不靠谱的人随口造出来的谣言罢了。
曲成溪已经死了快一年,怎么会忽然又复活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对炎阕宫的审判。据说池家灭门并非之前传言的那样与魔教有关,而是炎阕宫为了抢占正道第一的名头对昔日的旧友痛下杀手。
正道对此事展开了史无前例的调查,多次召开正道大会对明家进行审判,然而明家主明铎巧舌如簧,每次都能为自己辩驳,而正道大会似乎也找不到确切的证据,证明当时的情景真的是明家居心不良。
这件事一拖再拖,眼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进入了秋天,却依旧没有个结果。
燕北。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静谧的空间格外清晰,金丝黑锦缎衣摆随着前进的步履向后飘起,掠过珍宝架上无数的珍宝,径直走到最尽头。
大门两边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照亮了沈钦温润俊美的脸,他抬手按住门边的一块空缺,沉闷的移动声顿时响起,面前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了藏宝阁的最里间的样子。
那里面只摆放着一张玉台,玉台上有一个黄金做的圆环架子,圆环上一共有五个空缺,其中有两个已经被填满——那是两瓣星河血梅,正在当中散发着妖艳的红光,脉络上的金色碎闪仿佛流转的银河。
沈钦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轻轻抖了抖,又一枚星河雪梅花瓣落在他手心,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一片放到了圆盘上的第三个位置。
“雪山之巅,秦淮楼,乱葬坑。”沈钦轻轻抚摸过那黄金圆架,动作堪称虔诚,“还差两片,就能凑齐了。”
时间过得那么快,转眼间,阿漾的寿命只剩下四年整了。
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沈钦离开藏宝阁,走向自己的寝宫。
已经入了秋,寝宫院子里的槐树叶子都变成了黄色,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响声,沈钦在经过树下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从阿漾的窗户向外看,应该正好能看到这棵树吧。
沈钦呼出一口气,一抬手,满树的枯叶刹那间在灵力的吹拂下恢复成了翠绿的样子,在阳光下重新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教主。”“教主。”寝宫里,路过的下人们低头问好。
穿过长长的走廊,沈钦终于来到了寝宫的主屋,他轻轻推开门,见曲成溪正躺在窗边的榻上。
曲成溪睡着了,身上随意的披着一张绒毯子,头微微侧着,长发顺着颈侧滑落在胸前,浓密的睫毛仿佛羽扇一样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搭在小腹上的清瘦手指虚握着一本书,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有种柔和缱绻的感觉。
大抵又是看书的时候睡着了。
如果有人能看到沈钦此时的样子,就会发现他的目光无比的温柔中带着浓重的心疼。
曲成溪的身子非常虚弱,他的精力不足以支撑他清醒的度过一整天,往往是清醒几个时辰就要睡过去。
沈钦在他旁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抽走他手里的书,扫了一眼名字,大概是某侠客的游记。
他沉默地看了那书名一会儿,放到了一旁,轻轻握住毯子的边缘向上,想要帮他盖得严实些,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气息的波动,一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刚醒来、略有些迷离的乌黑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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