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灯
第153章 真真假假
祥云在朝云山腰间飘过,因为灵力的熏染,温暖的风不停地在山间循环,即便已经是秋天,朝云山依旧是一片绿意盎然,只有主峰萧璋寝殿的四周,枫树染上了依稀的红。
朝云派林叶工都知道,掌门不喜欢假的东西,就连那绿意都不受待见,宁愿要真实的四季轮回。
“郾城、闻县……”崔铭报出一连串的地名,“这些花月教明里暗里驻扎的地方都让人盯着了,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看到曲成溪去到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萧璋点点头,他坐在窗边,初升的明月将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脸上,其实他长得七分像母亲,三分像父亲,江南第一美人的五官他几乎完全继承,又完美地融合了父亲的硬朗,所以当他心情好笑眯眯的时候,能迷得无数世家小姐羞红了脸不敢对视,但当他沉下来的时候,那深邃的五官却显得有些冷硬。
崔铭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小声说:“其实你没必要因为没抓到曲成溪而生气,这么多年都没人能碰到他一根手指头,这次虽然他身上有伤,但难抓程度也没小多少,逃掉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我没有在生气。”萧璋说。
崔铭愣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震惊地直起了身子:“你……你该不会真觉得那是屈漾吧?!”
萧璋回过头来看他。
崔铭吸了一口凉气站起来,“你你你”地比划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好的说辞,心一横干脆直说:“那一看就是为了乱你心智诈你的呀!你也看到了他能变成各种人,他变成屈漾只是为了让你心神恍惚,好趁乱逃走罢了!”
萧璋沉默不语。
崔铭扑过来:“萧璋你清醒点!这么浅显的骗术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萧璋不知道怎么和崔铭解释,是那太过熟悉的身姿,那一声脱口而出的“萧无矜”,还是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暗香,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直觉,这种直觉甚至压过了理智的判断。
“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他。”萧璋认真地看向崔铭,“当初传言曲成溪死了的那段时间,正好就是屈漾出现在江南的时间,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那或许就是碰巧呢?每天新出现在江南的人多了,那一时段或许有百八十个新到江南的人呢!只不过你碰巧遇到了屈漾而已,这并不能代表他就是曲成溪啊。”
崔铭哭笑不得:“而且当初曲成溪诈死只是在闭关修行,不想被人打扰,他和沈钦那么好,根本没有理由独自来江南逛青楼,还和你邂逅啊。”
“不。”
崔铭:“??”
“我觉得他和沈钦的关系不好。”萧璋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在他‘死亡’的前一年,就有他和沈钦不和的传言,我猜测是他和沈钦闹掰了,借着假死的伪装,逃到了江南。”
崔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掌门!那……那你觉得他遇到你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
“我更愿意相信他是碰巧碰到我的。”萧璋说,“他知道我的身份却没有离开,应该一开始只是想跟我玩玩而已,但是后来,他动了真心。”
崔铭长大了嘴,仿佛在听话本。
“你知道他跟我说过什么吗?”萧璋紧盯着崔铭。
崔铭呆滞摇头。
萧璋抓住他的胳膊郑重道:“他跟我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曾经犯过非常严重的错误,做过很多错事,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现在想想,如果他是曲成溪,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屈漾就是曲成溪,他和沈钦闹别扭,假死下江南,遇到我之后爱上我,但怕我憎恶他的魔教身份和他做过的事情,于是选择主动离开。”
崔铭目瞪狗呆,半晌艰难道:“那他为什么又要回来呢?”
萧璋语塞。崔铭像是一下子找到了锚点,振奋地窜起来:“对啊!如果是他觉得魔教身份你接受不了,所以选择离开,他怎么会再回来呢!而且还是以曲成溪的身份出现!这根本就说不通!”
萧璋飞速转动的思维却仿佛被忽然艰涩地卡住:“那或许是因为……”
“或许是因为屈漾和曲成溪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崔铭一巴掌拍在萧璋的肩膀,逻辑越说越通顺,“这一切都是你杜撰出来,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实际上屈漾就是屈漾,是一个生性浪荡的散修大能,碰巧在江南遇到你,和你玩玩,玩腻了就走……”
萧璋一拍桌子:“等等!之前在秦淮楼他被花月教追杀过!”
崔铭:“很好解释嘛!他之前得罪过花月教,所以才跑到江南的!你在江南睡了他又救了他,他觉得你有意思,和你玩玩,玩了一阵就腻了,正好接上了!之后为了不被花月教继续追杀,他干脆用美人计诱惑沈钦,又和沈钦睡了!”
萧璋面容扭曲:“不可能!……”
崔铭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怎么不可能!屈漾是屈漾,曲成溪是曲成溪。在屈漾下江南和你搞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曲成溪在燕北以假死为借口躲过世间纷扰闭关修行,现在修行完了,就立刻出来帮沈钦处理江南的事情。而现在屈漾还留在燕北,没出过花月教。这俩人各自有各自的故事线,根本就没关系嘛!”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崔铭亢奋的神经一点点平静,窥探着萧璋暗下来的脸色苦口婆心地压低声音劝道:“曲成溪是花月教副教主,当然知道沈钦身边人的事情,所以他才变成屈漾的样子,借此机会想要乱你的心,掌门,你不能中他的套啊。”
萧璋摇头,虽然崔铭说的显然更符合情理,但是他就是觉得不是这样的。
崔铭小心翼翼的靠过去,递给萧璋一杯茶:“刚沏好的静心茶,掌门你喝点吧。”
萧璋下意识接过那杯茶,正要一饮而尽,忽的瞳孔一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崔铭:“怎么?”
萧璋“腾”的站了起来:“你说屈漾一直在在花月教,没出来过?”
崔铭莫名其妙的点头:“探子没见他出来啊。”
“把探子对屈漾的每日记录拿来我看看,”萧璋的眼睛在烛火跳动的暗夜中亮的吓人,“如果确认他真的没出来,我就相信他俩不是一个人。”
江南夜色静谧,天灵山中荧光闪闪,蓝英花随着微风飘起,带着一丝留恋,飞向夜色中的远方。
寂静的夜色中传来轻微的喘息声,如果细听,甚至能听出一些难以控制的颤动,似乎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
山脚下的小屋中,曲成溪侧卧在榻上。
疼痛仿佛水流般无孔不入,在腹腔中游走,白皙修长的指尖用力按进腹部紫色布料深处,又颤抖地攥紧。
好疼……
冰冷的面具贴在皮肤上,被黏腻的汗水沾湿,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是曲成溪没有动,他的手根本无法从腹部移开,只要稍微抬起,剧痛就会天翻地覆地升腾起来。
为什么不晕过去呢。曲成溪想。这么磨人算怎么回事?
或许是为了回应他的想法,腹中猛地一阵痉挛紧缩,曲成溪闷哼一声,双手死死压入腹中翻转身体,月光在白银面具上一闪而过,照亮了被咬破的、失去血色的唇。
可能真是造了太多的孽吧。
疼痛让意识变得昏沉,曲成溪没来由的想到了萧璋,这家伙胸口硬得像是铁板,一看就是身子硬朗能活好几百岁的。
萧无矜从小到大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好人长命百岁,坏人病痛缠身,看来因果报应还是可信的。
脑海中忽然闪过另一个人的身影,同样的身长玉立,健康清秀的像一颗笔直的白杨。
韩杨。
青莲派的现任掌门,一身清白,为人正直,是年轻一代里的翘楚,人生几乎没有污点。
当时灵力网下,他和萧璋并肩站在一起,看上去无比的相配……起码,是比自己要配许多的。
曲成溪垂下眸子,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
咔哒,咔哒。
脚步声从远处而来,长靴落地,抬脚的时候地上的苔藓泛起莹莹蓝光,向上看,是一双笔直的小腿,再往上,是深邃如刀刻的俊美面容。
萧璋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天灵山脚小院,只是那种直觉始终挥之不去,他就是觉得,如果那人没有离开江南,那他一定在这里。
浓密的树林终于变得稀疏,萧璋深吸一口气,拨开了面前最后遮挡的树叶。
昨日他同样站在这里,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看到自己的小院,如今同样的动作重复,萧璋的心跳却忽然加快,竟是有些紧张。
视野变得开阔,远远望去漆黑的夜幕中,小院平静地伫立着,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点灯。
猜错了,没人有来这。
萧璋的心空了一瞬,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他从林中走出来,正在想还要不要进去看一眼的时候,忽然眼前的一幕让他凝住了呼吸——浓云散去,月光倾泻下来落在小院上方,那四周的篱笆和院中的矮墙下,竟然种满了花!
人在身处漩涡之中的时候会迷失方向感,就像此时的萧璋一样,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围的一切仿佛旋转着将他吞没,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分辨不清那些月光下绚烂的花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是陷阱吗……
萧璋提步走向小院,急促的脚步暴露了他的焦急,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保持着极度的冷静,脚步声轻的像是风一样。
栅栏被推开,浓郁的花香将他包裹住,他目不斜视心却在剧颤,直到了主屋的门口,终于猛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朦胧的月光勾勒出榻上那人背对门口侧卧的绝美身型,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萧璋的到来,好像是睡着了。
淡紫色的长衫贴在身上,从白皙的小腿垂下,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柔软,那侧腰的线条给人一种想要握上去的冲动。
瀑布似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仿佛丝绸般柔滑,从萧璋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一截雪白如玉的颈部,上面似乎闪着一层薄薄的淋漓水光。
我这次,好像真是疼得有些久了。
曲成溪在意识丧失的边缘中想。
可能是越来越接近生命的终点,疼痛一改往日那种一上来就撕心裂肺的折磨方式,开始换了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法,似乎也是知道他不经折腾,学会了循序渐进。
肠子里好像是有一把小刀在细细地磨着,最开始曲成溪还会因为那磨人的疼痛而难受到浑身发颤,到了现在已经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出现了幻觉。
他感觉有个人上了床,从后面抱住了自己。
那人的身材很高大,一只手臂就能把自己的腰整个圈起来,身上的温度也很高,在这深秋夜的冷夜中,曲成溪的后背贴着他的胸口,仿佛被火炉暖暖炙烤着,那种温度让他感觉很舒服。
又梦到萧无矜了,曲成溪想。
在幻觉里无需有什么顾忌,他在身后那人怀里蹭了蹭,像一只虚弱撒娇的猫。
他感觉那人僵硬了一下,曲成溪心里有些好笑,幻觉里的萧无矜还知道害羞,他于是不再动了,怕把这好不容易入梦的家伙吓走,安静了下来。
但是没多久,身后那人却动了,大手覆盖上曲成溪冰凉的手背,轻轻握住,竟是想把他按在腹部的手抬起来。
腹部的压制一松,疼痛顿时成倍增长,曲成溪的身子猛地蜷缩起来绷紧,溢出了一声颤抖的呻-吟:“疼……”
那声音七分痛楚三分埋怨,身后之人再一次愣住。
曲成溪心说这家伙真是可恶死了,本想着强捱过这阵腹痛如绞,然而下一秒那大手竟然又不容分说地抓住他的手,再一次抬起。
“嗯!……”曲成溪疼得差点叫出来,然而还没等他挣扎,那只大手已经在他的腹部轻轻按了下去。
那宽大的手掌几乎一个能顶曲成溪一个半,掌心的温度比曲成溪自己的手暖了不是一星半点,掌根陷入平坦的小腹里,揉下去的力度适中,几乎立刻就让腹中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曲成溪精疲力竭,喘-息声渐渐平稳下去。
从前萧无矜就是这么帮他揉肚子的,他还以为自己忘了这种触感,如今却发现在梦境幻觉中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疼得神智不清唯一的好处了吧,曲成溪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一只手覆上萧璋帮他揉按的大手,和他交叠在一起握住,另一只手向上抬起,轻车熟路地挠了挠身后萧璋的下巴。
就是这个简单的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的动作,却忽的让身后之人剧颤,曲成溪只感觉那人猛地将他抱紧,颤抖地叫了一声:“阿漾。”
低沉的嗓音震动在空气中,从脑后近在咫尺出传来,熟悉的嗓音震动耳膜,在心里掀起巨大的涟漪,曲成溪猛地睁开了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这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身后的人,是萧璋!!
曲成溪几乎瞬间从头麻到脚,猛地翻身而起,然而萧璋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一把掐住他的细腰,将他整个人翻过来死死按在了榻上,强大的灵力轰然而出:“演够了?!”
曲成溪面具下的眼睛目眦尽裂,萧璋抬手之间一道灵光立刻将他的双手牢牢困住!
“你把我引到这里演这出戏是想干什么?曲成溪?”萧璋单手用力按着他的小腹,瞳孔里仿佛有烈火在烧,亮得可怕,“还是说应该叫你,屈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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