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灯
他刚要强抵着头晕目眩扑过去抱住屈漾,防止他在剧烈挣扎中伤到自己,却之见屈漾一脚踹到了床板上。
哗啦!
刹那间整个床轰然倒塌,尖利的碎木渣粉粉掉落在地,屈漾的身子随之落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萧璋扑过去一把将屈漾翻身抱在怀里,自己的后背“咚”的一声撞在了满地的碎渣上。
尖锐的碎木刺入后背,萧璋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觉得肩膀也是一阵刺痛——曲成溪再也承受不住那令人崩溃的剧痛,低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
萧璋蹙了一下眉,却没有松开怀里的人,顿了顿,搂住了曲成溪纤细的腰:“我错了,阿漾。”
曲成溪泪如雨下,在腹痛如绞中死死的咬着萧璋的肩膀,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出来,直到腥甜滚烫的热流滴答滴答的滚落了下来。
他知道萧无矜是好意,没能疏通灵力也是意料之中,但是他实在太疼了,疼到崩溃,疼到想要一头撞死,疼到无处发泄直到怨恨一切。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脖颈和脸颊,那绝美的容颜如雪般苍白,脸上是崩溃的痛意,他咬着萧璋的肩膀,紫色的耳环随之剧烈的颤动着,发出轻微的脆响。
——如果当初知道绝命带来的剧痛会强烈到这种程度,而且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发作一次,自己真的还会那么干脆的喝下去吗?
曲成溪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非常能忍痛的人,小时候沈钦给他喂了那么多次毒药他都挺过来了,所以并没有把绝命的副作用当回事,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疼痛好像是无休止的,像是有一只大手在腹腔里乱搅,把肠子扯断又胡乱的攒在一起,再狠狠拽断。
曲成溪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死去活来。
是自己大意了,沈为霖研制的毒怎么会让人好过,这就是将人一步步折磨致死的毒药,而自己还傻了吧唧的一口闷了。
为了好好活五年,屡屡承受这样的折磨真的值得吗?
更何况这五年还不一定能好好活,沈钦已经在江南和自己打过照面了,随时可能找到他。
与其这么担惊受怕又痛苦的活着,还不如……
“唔!!——”小腹中忽然一阵剧烈的抽搐。
曲成溪一把推开萧璋扑倒在地,那一瞬间的他疼得真恨不得直接死掉,像是有什么已经勒到极限的弦啪的一下子崩断了……
“阿漾!”
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离他远去,曲成溪的手指不知道怎么摸到了地上一块形状尖锐的碎木板,这一瞬间心底里一个声音告诉他,“戳进去,戳进肚子里就不会疼了”。
那简直是致命的诱惑,曲成溪的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抓起尖木板,猛地朝自己的小腹刺了进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就连疼痛都仿佛停止,只有尖锐的木板棱角向着小腹逼近。
忽的,时空的拉长被猛然打破,曲成溪的腰被一把搂住,拉进了身后之人的怀里,一只大手毫不犹豫地伸出,挡在了他的肚子前面!
噗嗤!
尖锐的木板瞬间穿透了萧璋的手掌,鲜血喷涌而出。
***
与此同时,城另一端的炎阕宫。
地上用红色的宝石装饰而成的巨大火焰状图案彰显着气派与威严,六条高耸的立柱上栩栩如生的雕刻着蟠龙和凤凰。
正中央的炽焰椅上端坐着明家家主明铎,他看上去四十岁左右,轮廓深邃,五官如刀刻。
“父亲,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明禅低头恭敬地道,“最后星河血梅由池清带回了平澜派。”
高台上沉默了许久,明禅头低得脖子都酸了,才听到上方传来一声不清不重的问话:“为什么要把星河血梅交给池家?”
明禅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抬起头回道:“父亲,平澜派素来仁义,定不会仗着有星河血梅就自恃而骄。而且池阿姨……”
“我问你为什么不把星河血梅带回炎阕宫!”明铎沉稳的状态轰然破裂,明禅猛地抬眼,只见他父亲怒目圆睁,右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暴怒不甘的烈焰几乎从他的后背上蔓延出来。
明禅心脏猛然一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息怒!”
父亲为什么会发怒?平日里父亲沉稳如山,几乎没有什么事会让他情绪失控,为了一个小小的星河血梅,父亲竟然如此在意。
“可是父亲……”明禅的眼圈发红,忍不住颤声抬头道,“孩儿不明白!池家和明家交好千年,情感深厚如同一门,那花放在池家和明家有什么区别!”
明明父亲也对池清喜爱有加,小时候经常一手抱着池清一手抱着他玩乐,池家和明家门生还经常一起游猎人间,甚至两家还一起治理江南,关系几乎情同手足。
高台上,明铎周身的烈焰微微一顿,紧接着缓缓平息下来,他脸上重新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暴怒都是错觉,对着明禅招了招手:“过来。”
明禅咬着唇站起身,沿着金黄的台阶一步步走上高台,跪在了炽焰椅旁。
明铎叹息一声,摸了摸明禅的头,片刻的时间,他又变成了那个明禅熟悉的强大而沉稳的父亲:“你误会我了,阿禅。那魔花不详,任何想要使用它的人都会遭到报应,爹是怕池家受那花所害,所以才一时着急发了脾气。”
明禅抬头:“父亲……”
明铎按住他的肩膀:“你生性善良,待人真诚,我在你身上总能看到你母亲的影子……你说的对,池家人确实仁厚聪慧,断不会犯那种错,关心则乱,爹不该朝你发火的。”
明禅的心里像是卸去了千斤的担子,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同时也内疚得很,自己刚才竟然以为父亲对那花也有占有之心,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抬头诚恳认错:“父亲,是我考虑不周,这种大事应该先和家里商量的。”
明铎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是明家未来的继承人,也到了可以自己做决断的年龄。我之所以看重你,就是觉得你有别于你的兄弟,你更聪慧,也更沉稳,爹相信你的判断。此事就这样吧。”
“嗯。”得到了肯定,明禅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父亲,招新大会两周后就要开始了,孩儿这就去准备。”
“不急。”明铎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次秦淮楼之行肯定累坏了,先歇息两天再说。”
明禅立刻挺起腰板:“父亲我不累!”
明铎故意板起脸:“不听话了是不是?”
明禅胸口发热,笑了笑,终于不再争论,点了点头:“那孩儿先下去休息了,父亲有吩咐随时叫我。”
明铎点头:“去吧。”
明禅起身,向他父亲躬一躬身,转身朝外面走去。
“明禅!”身后忽然又传来明铎的声音。
明禅立刻回头:“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明铎轻轻捏着眉心,看上去有些乏了,只是随口提点似的低声道:“你既是明家继承人,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明白,仙门百家此消彼长,明争暗斗,远近亲疏时有变化,世间最险恶的不过人心,永远不会背叛你的只有你的家人,只有血脉是永恒的。无论是今时今日还是以后,你永远要记得,家族至上,一切以明家为重。”
明禅虽然聪慧,但这番话却听得他似懂非懂,他仿佛品出了些许隐含的东西,却又并不太明白。
末了,他微微垂眸,郑重道:“孩子记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幼年
身上暖洋洋的,空气里隐约有温润的药香,火苗爆出霹雳啪的轻微响声,伴随着药罐子里液体的咕噜声,人只要在这种环境中就会不可避免的安静下来,像是整颗心都被浸泡在了温水里,静谧而安宁。
曲成溪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他的意识很昏沉,身子动不了,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人照顾着,那人轻轻捧起他的后脑,把温暖的汤药喂进他口中。
这辈子有人这么照顾过他吗?好像还是头一次。
爹不疼娘不爱的活了一辈子,到快死的时候竟然有人关心了,曲成溪忽然有些想笑,他不想琢磨萧无矜对他好是单纯的因为人好心善,还是因为对他有什么企图,他也没什么值得图的,除了一副漂亮身子和脸蛋,想要就拿去,他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汤药入腹,浑身都暖起来,曲成溪觉得自己似睡非睡,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拽着他向下方无边的黑暗坠入,身边划过一道道流星一样的光影,脑海里光怪陆离,里面似乎有沈钦,有花月教的众人,有个看不清面貌的少年,最后,还有儿时的自己……
小小的孩子身上衣衫褴褛,长发不知道有多久没打理,凌乱纠结着挂在脸侧,掩盖了他的大部分面容,脚上的鞋……如果能称之为鞋的话,上面都是破洞,露出了两三根脚趾。
初秋的冷风吹过,他的脚趾微微蜷缩了一下,打了个小小的寒战,打眼看上去,就像个小叫花子。
——我还有这样落魄的时候啊。
曲成溪像个旁观者一样惊讶的打量着回忆中的自己,恍惚间他忽然停止了坠落,从时空的高处落下,和那孩子融为一体。
那是何年何月,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初秋。
他低着头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正在认真的摆弄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我那时几岁?好像也就七八岁吧……
“哟呵这是谁啊!”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不怀好意的惊呼,台阶上的小曲成溪猛然回头,只见街当中站着个比他大几岁的挺着肚子的黄衣小胖子,身后跟着三个和胖子年纪相仿的跟班,朝着他露出了阴森的坏笑。
小曲成溪瞳孔微缩,窜起来转身就跑,小胖子一声令下:“给我拿下!”
一天没吃饭的瘦弱双腿怎么跑得过富家少爷的跟班,曲成溪被身后的跟班猛地扑倒,狠狠压在了地上:“交出来!又捡到什么宝贝了?”
啪嗒!
手中的东西一下子掉落在地滚出去了一段,曲成溪就像一只瘦弱却凶残的的小狼,回头一口咬在那跟班的手上。
那跟班惨叫着放开他,曲成溪趁机扑向那掉落在地的东西,然而临要抓到却只感觉背上剧痛,那胖子小少爷一脚跺在了他腰上。
刹那间曲成溪只觉得自己的后腰像是被踩断了一样,然而疼痛还没有缓解,他已经被那少爷拽着胸口的破衣服拎起来,狠狠打了两个耳光。
“敢咬我的人?”小胖子眼底闪着兴奋又残忍的光,“曲漾,我看你今天是不想活了!”
……
萧璋放下药碗,怀里的人已经暖了起来,靠在他胸口轻轻的呼吸着。
屈漾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嘴唇上的血色也始终淡淡,距离他疼晕过去已经过去一天了,似乎还没有醒的迹象。
“阿漾?”萧璋轻轻在他耳边叫他,“再不起来我就要强行和你发生某种关系了。”
屈漾没有反应,依旧沉沉的睡着。
“我刚才照了镜子,发现我的八块腹肌又明显了,你要不要摸摸?千年一遇腹肌美男,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屈漾不为所动。
萧璋轻轻叹了口气,他和屈漾认识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甚至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连诱骗都没什么可说的。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阿漾。”萧璋盯着曲成溪的苍白美艳的容颜,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睫毛。
忽的,他只见曲成溪的眼睫毛微微一颤,萧璋缩手,还以为自己把他碰醒了,然后他就意识到,屈漾好像在做梦,而且还是个很不踏实的梦,眉心都微微拧了起来,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说什么梦话。
刚才给屈漾喝的药除了能帮助恢复体力,那里面的其中一味草药还会勾起人关于过往的回忆,萧璋弯腰靠近他的嘴唇,却依旧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有几个模糊的音节。
近在咫尺却无法知道内容实在是太煎熬了,萧璋心里忽的想起,有一种法术可以在人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窥探到那人此时此刻脑海中所想。
不行,太不道德了,萧璋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偷看人隐私这种事情岂是他这种正派之人应该干出来的事?
屈漾又皱了皱眉,身子甚至还轻微的抽了一下。
萧璋凝视着曲成溪:“……”
靠,管他呢。
好奇心实在难以克制,萧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灵识投入到了曲成溪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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