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灯
就好像极其珍视的东西忽然被别人抢了一样。
可是明明……自己和屈漾不过是炮-友关系,但那种强烈的愤怒几乎要在胸腔里炸裂开来似的。
——我绝对不放手!
萧璋咬牙,发狠地把曲成溪往自己怀里一拽,这一下力道非常大,他几乎完全确定对面肯定会脱手,然而没想到,那和尚的力道竟然和他持平,同样也是豁出去了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
两端同时用力的后果就是曲成溪受不了了,他本来就腹痛如绞,又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狠拽,登时溢出了一声闷哼。
萧璋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猛然惊醒,心脏就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立刻放手。
曲成溪顺着另一侧持续的力道被猛地拽进了张显怀里。
“阿漾我带走了。”张显将曲成溪一把抱起,将灵力输入他的身体,冷冷对萧璋甩下一句话,“人只有一颗心,只能装得下一个人,你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就不要再肖想另一个。”
萧璋一口气哽在胸口,想要反驳,却只觉得嗓子被掐住了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显抱着曲成溪纵身而走,几步之后就消失在了林中。
“唔……”药物的副作用发作得越来越厉害,曲成溪额头上被冷汗浸湿,在张显怀里痛苦地辗转着,腹中如同刀割火烧,他按住肚脐下方,指甲几乎撕破腹部的衣服,用力的往里面顶按进去,像是要隔着皮肉按住那痉挛作痛的脏腑。
灵力的输入已经不管用了。
“坚持一下阿漾!”张显脚下的速度越发加快。他认识一个隐居在江南的老郎中,早些年在江湖威名赫赫,或许他能有给曲成溪止痛的方法。
曲成溪急促地喘息着,浑身大汗淋漓,只觉得被无数漆黑的手拉进剧痛的深渊,几乎无法呼吸。
“萧无矜……”疼痛侵吞了神志,曲成溪呢喃似的用气音叫出一个名字。
周围的景物飞速掠过,张显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他低下头,在曲成溪耳边轻声道:“他放手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曲成溪不知道听没听到,他脸色苍白如纸,像是一吹就破的纸美人,汗湿的长发粘在颈侧,反射着淋漓的水光,他微微成开眼,风声卷过落叶,盘旋着倒映在他眼底,将过往的回忆翻搅起来,恍惚间微黄的秋意被白茫茫的雪海覆盖。
几十年前,天灵山。
幽暗的房间,床上团成一团的被子下面,隐约传来了奇怪的声响,那声音很小,间断着响起,拌着颤抖的呼吸声,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低低呻-吟着。
小曲成溪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手指攥拳死死的抵在腹部,冷汗浸透了他薄薄的里衣,湿漉漉地粘在身上,他的眉眼紧紧地蹙着,侧脸的弧线死死的绷着,牙齿间紧咬在一起,几乎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阿漾,我也是不得已。”沈钦的千里传音犹在耳畔,似乎也很为难,“可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依旧没有关于星河雪梅的任何消息传回来。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气得要狠狠惩罚你,是我求了他好久他才同意只用蛊虫给你点教训……你且忍着,不过一天而已,很快就过去了,以后更努力些就是了。”
蛊虫在腹中毫不留情地撕咬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从腹腔蔓延上来,曲成溪猛地抓住了床单,只觉得疼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撕裂,他的眼尾都溢出了生理眼泪,手指按着腹部,整个人剧烈的颤抖着,想要蜷缩起来抵抗疼痛,却根本无济于事。
一天,十二个时辰。而现在,疼痛才刚开始。
忽的,窗外响起锣声,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和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快出来快出来!紧急集合!长老要训话!”
曲成溪听到自己的屋顶猛地一响,像是被人砸了一块石头,不怀好意的笑声从外面远远传进来:“曲漾!快出来!罗长老有事叫大家都过去,你可别迟到!”
笑声嘻嘻哈哈地跑远了,曲成溪听出那声音是他前几天刚教训过的一个小混混,那小混混手下一直跟着几个跟班,之前总找他麻烦,前两天他们把他围起来想要欺负他,结果反被他揍了一顿。
听他们这得意的语气,不知道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曲成溪闭上眼,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萧璋火急火燎的从澡堂冲到了集合地,寒冬腊月的他头发上的湿漉漉没擦干净的水不一会儿就冻成了冰,冻得他直哆嗦,他站到队伍里怼了一下旁边的二虎:“虎子,怎么回事?我这正洗着澡呢,出什么大事了罗长老要紧急敲锣?”
罗长老是他们天灵山学堂里脾气最大的也最狠的长老,就连最顽劣的小混混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否则说不准会遭到什么惩罚,上次一个学生被罚赤着身子围着山跑了十圈!
虎子摇头:“我也不知道。”
萧璋困惑的用毛巾擦着头上的冰碴儿,一抬眼就看到曲成溪从山坡上姗姗来迟地跑下来,最后一个站到了队伍的边缘。
“阿漾!”萧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把手拢道嘴边低声叫他,“到这来!”
然而曲成溪可能是没听见,没有回头,萧璋的眉头微微一皱,侧头紧紧盯着曲漾,他觉得曲漾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
那脸色是不是太白了些,动作也有些僵硬似的……
萧璋略微有些疑惑,然而还没等他多想,罗长老已经面如罗刹地站到了最前面,大喝一声:“你们这些兔崽子!”
这一下子已经把萧璋喊精神了,罗长老像一只愤怒的牛,怒目圆睁,那是他气急了时候才有的表情,萧璋心说不知道今天有谁要倒霉了,不过比起关心那个倒霉蛋,萧璋更关心曲漾,于是他悄悄的从人群后一点点往旁边挪,向着曲漾靠近。
“天灵山收留你们这些兔崽子,是你们的福分!你们应该兢兢业业!敏而好学!而不是每天浑浑噩噩,净动些歪心思!”罗长老面色森冷,举起一条床单,“就在刚刚,我发现我的床单上有些潮湿。也多亏了我犹豫了那么一刹,用力扫了一下,你们猜发我发现了什么!”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大家交头接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萧璋充耳不闻,一路挤到了曲成溪旁,笑眯眯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曲漾:“喂阿漾,你怎么回事,我叫你你怎么不答应?”
他根本没用力,然而曲成溪竟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喂!”萧璋脸色一变,压低声音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
曲成溪摇了摇头,萧璋只觉得他的身子都是颤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虚弱地道:“别烦我。”
萧璋的视线移到曲成溪的唇上,惊讶的发现那唇正在轻微的颤抖着,曲漾后槽牙紧咬,侧脸的轮廓几乎紧绷成了一道锋利的线,再往下,宽大的袖子下,那手似乎按在小腹上。
他不舒服?萧璋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是毒草汁!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浑身溃烂!”台上,罗长老忽然咆哮着把床单扔在了地上,那一瞬间的暴怒让所有学生都噤了声,就连萧璋都抬了一下头。
罗长老面黑如碳:“在我的管教下,你们小打小闹可以,但是此等品行不端,害人的恶毒事,我绝不允许!是谁干的!有谁看到了,立刻举报!”
“报告!”人群中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正是刚才往曲成溪房顶砸石头的那个混子,“我看见了,是曲漾干的!”
萧璋一怔。
混子往人群中一指,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全部集中在了曲成溪身上。他旁边的几个混子也跟着接话:“对!我也看见了!”“曲漾今早从罗长老房中溜出来,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干好事!”
这是借机泼脏水呢!萧璋暴跳如雷:“你们别放屁!空口无凭,你凭什么说是曲漾,我还说是你们呢!”
混子头冷笑一声,叉着腰走过来:“哟,你是他谁啊。不信?那就去曲漾房间里搜搜,一搜就知道了!”
曲成溪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想起来今天早些时候,他离开过房间去外面打过水,如果那时候有人往他房间里放了东西……
唔!腹中一阵剧烈的翻搅,曲成溪颤抖的弯下腰,疼得几乎要倒下去,而那摇摇欲坠的动作在别人看来只会觉得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罗长老阴沉着脸一声令下:“搜!”
萧璋急了:“喂!”
他的制止根本不管用,一伙门生立刻冲上山坡曲漾和萧璋的小院,不一会只听里面一声:“找到了!”
门生拿着一小瓶药冲了出来:“闻过了!就是毒草汁!”
一时间,惊讶的声音如潮水般散开:“什么!”“曲漾竟然干这种事!”
“有什么奇怪的,你看他平日里那阴森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每天在想什么阴暗的东西呢!”“你同情他,小心下一瓶毒草汁就泼到你床上!”
罗长老冷冷地从台上走下来,人群自觉的让出一条道,罗长老径直走到曲成溪面前,萧璋立刻上前挡在曲成溪面前:“罗长老,曲漾他……”
罗长老一把将他推开:“我没问你!”
没了萧璋的支撑,曲成溪猛地晃动了一下,但是他依旧强撑着站住了,没有倒下,他抬起苍白的脸,和罗长老对视,乌黑的瞳孔倔强又冰冷,像一只不服训诫的野狼。
罗长老问:“人证物证俱在,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有什么要解释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一张嘴,如何说的过那一群准备充足的混子。曲成溪面色苍白如纸,一语不发。
“没有?好!”罗长老一扬手,“丢到冰窟洞里,明日午时再放出来!”
冰窟洞!冰窟洞里全是冰水,足足有好几米深,必须要一直在冰冷刺骨的水里踩水才能浮在上面不沉下去,就算是健康人都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冻僵,更可况曲漾!
萧璋的心脏都停了,扑过去拦住冲着曲成溪来的门生:“不是他!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门生冷笑一声:“不是他难道是你吗?让开!”
萧璋:“是我!”
一瞬间,全场寂静无声,罗长老缓缓回过头来盯住他。
萧璋上前一步把曲成溪挡在身后,少年稚嫩的脸上已经初具了英俊的影子,笃定地对着全场众人大声道:“是我对罗长老上次罚我抄书记恨在心,所以我偷偷托人下山买了毒草汁,就是为了报复!”
罗长老眯起眼睛,脸上阴云密布。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的二虎傻愣愣的摸了摸脑袋:“可是罗长老说床单是湿的,今早才被倒上毒草汁,今早你不是一直在帮我补习功课吗?补完就去洗澡了,也没去过别的地方啊?”
萧璋:“……”
罗长老溢出了一声冷笑,再次转向曲成溪:“带走!”
几个门生七手八脚地扑过来抓住曲成溪,萧璋急疯了,扑过来想要阻止,但是一个少年又怎么打得过几个身强力壮的门生,萧璋被他们甩倒在地又被其他人按住,眼睁睁看着曲成溪被拖进了山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初吻
噗通!
躯体接触到水面的一瞬间冰冷的水流就扑了上来,像是用冰做的毒蛇一样,寒意迅速包裹住了他全身,钻入他的骨缝,渗透他的每一个毛孔,将他向下拖去。
曲成溪挣扎起来,可腹中撕心裂肺的绞痛让他根本无法用上力气,刺骨的水流冲进鼻腔,他的头顶被水流没过,一瞬间,什么声音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布似的听不清了。
大口大口的气泡从他的肺中被挤出来,它们飞快地向上游去,像是被从笼中放出来的鸟,而曲成溪却在不断下坠,他伸出手,看着上方的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就是这样了吗。
……也罢。
曲成溪闭上眼睛,不再挣扎,任凭自己的身体像是羽毛一样向下坠落。
他这一生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微不足道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倒也……忽的,无数的画面从面前飞速的闪过,到了最后曲成溪的脑海浮现出一个人,那人被包裹在金光之中,逐渐显露出来,冲着他露出灿烂的笑,曲成溪惊讶的发现那竟然不是沈钦,而是萧璋。
真奇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什么想的会是他……
笑成那样,傻不傻……
鬼使神差的,曲成溪又挣扎了一下,想要努力游起来,然而肺部已经传来炸裂似的疼痛,与腹中的剧痛交织在一起,他实在坚持不住了。
哗啦!!——
一个人从上方一跃而入,激起巨大的水花,水波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曲成溪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感觉自己被一只手猛地抓住,那只手力气太大了,一下子就把他拥入了怀里,两人之间的水流都被挤压走,他感觉自己的后脖颈被紧紧搂住,紧接着,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一口空气猛然灌入了他痉挛紧缩的肺中。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天了。
耳畔传来隐约的清脆的鸟鸣,曲成溪侧头看过去,看到了熟悉的窗户,是他自己的屋子。
肚子里的疼痛已经消散,他听到旁边似乎有声响,一抬眼,之间二虎正在吭哧吭哧地给他打扫屋子。
上一篇:总拿到奇怪角色怎么办?
下一篇:袭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