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灯
第105章 命不久矣
都说疼痛到了极点是麻木,曲成溪曾经也以为是的,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疼到极点是千倍万倍的钻心刻骨,那巨大痛苦仿佛将他的血肉和灵魂都撕碎,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伤痕深深地烙印在了三魂六魄之中,再也无法消弭。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曲成溪蜷缩在榻上颤抖着,天境大能呼风唤雨纵横天下,此刻却脆弱得像是一碰就会碎掉的花,他衣不遮体,冰雪般瓷白的皮肤的遍布着青紫和红痕,后背弓着,骨骼的形状暴露在空气中,像是嶙峋的山。
他瘦的过分了,明明几个月这幅身体还柔软强韧得刚刚好,可如今却已经在断肠毒的消耗下露出了败相,骨节处的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腰也瘦了一圈……但是萧璋在盛怒之下并没有发现。
结束了。
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不可能拼合到一起。
从这一刻起,直到生命的结束,他和萧璋,注定再无交集……目的达到了。
曲成溪被泪水浸透的眼底露出了片刻的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接着活下去苟延残喘的意义是什么,然而紧接着他的腹中传来剧痛,就像一把利刃猛地捅刺进了他的肠子。
“呃!”曲成溪闷哼一声翻过身,光裸的肩膀绷起线条,双手紧握成拳死死抵进小腹里,疼得几乎晕过去,就在这时,他只听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窗户外落了进来,焦急的脚步声直奔向他,将他从床上一把抱起,灵力瞬间输入进他的小腹:“阿漾!”
曲成溪躺在那人怀里喘息着,涣散的眼底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张显?……”
张显粗布衣服蒙头,一看就是掩人耳目的打扮,好久不见,他比之前沧桑很多,仙风道骨的圣僧脸上居然长出了细碎的胡子,脸上还依稀能看出受过刑留下的伤口。
“吱吱!!”一道雪白的影子几乎是同时嗖的一下窜上了床,钻进了曲成溪怀里,拼命的用脑袋蹭他。
“香香?”曲成溪发抖的按住香香:“我不是让你赶紧带着张显离开燕北吗……你怎么……”
“是我不肯走。”张显的眼眶发红,看着曲成溪这幅样子他简直心疼得要发疯,扯来一旁的绒毯盖住曲成溪的身子,“把你一个人留在燕北我做不到,要走一起走!”
香香心疼得连叫声中都带了哭音,拼命的舔着曲成溪颈侧的勒痕。
“萧璋怎么能这么狠……”张显抱着曲成溪连声音都在颤抖,他几乎不忍看曲成溪的身子,从脖颈向下,没有一处不遍布着伤。
“我猜到你是为了他的安危故意激他,但是至于做到这份上吗,这简直……”
“长痛不如短痛……我害死了他全家,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与其拖泥带水,不如斩钉截铁地断掉……”
曲成溪仰起头,白皙的容颜美得像是九天神衹,这一瞬间张显竟然从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看到了释然,像是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触动他。
张显无法想象曲成溪现在的心境,他知道曲成溪有多爱萧璋,被深爱的人折磨、践踏,最后丢弃,这样的痛苦要怎么承受得住!
那种深海似的平静让张显心慌到无以复加,他从来没有见过曲成溪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了,下一刻就可以化作飞灰散去。
“阿漾!”
灵力的注入让疼痛不那么猛烈,曲成溪看向张显,开口时话音甚至是平稳柔和的:“从知道我没死那一刻,沈钦就不会再放手……你不了解他,他远比你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可怕……如果我不和萧璋彻底一刀两断,他肯定会对萧璋甚至整个正道下狠手……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张显几乎说不出话来,曲成溪却淡淡笑了:“没事,我不后悔。”
那一刻张显肝肠寸断,香香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哭,曲成溪却忽的咳嗽起来,他就像是一盏燃尽的美人灯,惊心动魄的脆弱感让人心悸。
张显知道是自己的灵力不够抗衡断肠的毒性,立刻就要继续给曲成溪加码输送灵力,却被曲成溪用尽全力推开。
“快走……”曲成溪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重新升级的疼痛让他的身子又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沈钦一直在关注着我的动向……他很快就会来……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我带你一起!”张显怎么可能自己走,曲成溪为了救他豁出命暴露在沈钦面前,付出了一切,连萧璋都失去了,自己怎么可能抛下他,留他在沈钦这个火坑里!
张显直接就要把曲成溪抱起来,却只听曲成溪大喝一声:“香香带他走!立刻!……”
香香瞬间浑身一个激灵,主人的命令对他来说不可忤逆,不管它自己多么希望曲成溪能和他们一起。
可是它也知道,那个叫沈钦的男人只手遮天,根本不可能让主人从燕北离开。
“吱!——”
香香一口咬住彰显的手腕,灵兽强大的灵力瞬间爆发,拖着张显从窗户一跃而出,张显反应神速猛地抓住窗沿,半个人强撑着吊在了窗外,目眦尽裂道:“曲漾!!”
“带着我那份活下去吧秃驴……”冷汗浸透了曲成溪苍白的面容,他看着张显,妖艳的容颜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仿佛牡丹花在地狱的泥沼中绽开,“去过属于你的人生吧……”
“吱!!”
下一秒,香香带着张显扑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楼下的醉春楼忽然骚动了起来,似乎是有人跑进来传了一句信,紧接着老鸨小厮和歌舞妓们竟然立刻抛下了客人们,全部冲到了门口,惊慌又恭敬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鼓乐声骤停,醉春楼一片死寂,樱桃掉落在地滚了两圈停下,没有人捡。
宾客们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有个正在兴头上的醉汉发起火来,一拍桌子:“怎么停了!继续啊!”
下一秒,醉汉的喉咙被一枚小石子洞穿,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一队人黑衣人径直走了进来,立在了门口两边。
宾客中有稍微眼里好的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各个灵力都在地境五层以上。
这是多大的排场和身份,才能出门用十几个地境修仙者给自己开道!
所有人都不敢动,周围鸦雀无声,小厮们大气不敢喘一个,只有老鸨以头抢地磕头不止:“不知您今天大驾光临,醉春楼有失远迎,还望您海涵!”
一只穿着长靴的脚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在老鸨面前站定,老鸨的视线颤抖地向上,沿着精致的长靴往上是笔直的小腿,再往上是男人宽阔的肩膀,和温润如玉的脸。
“今日生意不错?”沈钦微笑着弯下腰来,极具压迫感的身高和温柔的语气瞬间让老鸨颤抖如筛糠。
“回……回教主,今日生意如常……”
“那就好,不必拘谨,我就来找一个人。”沈钦摆摆手,“你们继续吧。”
话音未落,他脚尖轻轻一点地,就像是飞鸟一样瞬间到了三层,又像羽毛一样落下,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屋内还残留着奢靡的淡淡幽香,床上侧身伏着一个清瘦的身影,大红色的绒毯只遮住了他的腰下,露出的皮肤如同白雪,他似乎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一手死死抓着床单,两条长腿绞在一起,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沈钦深不见底的瞳孔似乎出现了某种波动,上前走到床边,将人抱起:“阿漾。”
曲成溪修长的双手按在腹部,身子软成了一汪水,长发如瀑布般滑落,虚弱得几乎动不了。
沈钦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这次,分干净了吗。”
曲成溪的眼尾嫣红,面容毫无血色,眼神却如寒冰般冷。
“乖。”沈钦亲了亲他湿润的眼角,抬起头时视线落在了他从颈部一直蔓延向下的红痕和青紫上。
沈钦的脸色微微变了,他抬起手,轻轻触碰着那些伤痕,就像是白瓷上的裂痕,他只觉得像是触电一样,手指下那青紫的痕迹让他心颤。
“疼吗?”
曲成溪咬着唇颤抖着侧头躲开。
“有的时候我真想直接杀了萧璋。”沈钦抚摸过曲成溪的伤,灵力将伤口都抚平,“可是我又更想看萧璋爱而不得的痛苦样子,那样同样让我开心,我现在甚至都有点分不清哪个愿望更强烈了。”
怀中的曲成溪没有回答,他似乎精疲力竭了,垂着头靠在沈钦胸口,甚至没有挣扎。
这一刻沈钦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像是把一朵觊觎多年的花终于摘到了手,那种满足感让他兴奋到难以自持,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他真想立刻对曲成溪做些什么。
这是我的了,沈钦想。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曲成溪的一切,低头嗅闻着曲成溪的长发,触摸他被其他男人碰过的身子,覆盖上自己的味道,然而忽的,他感觉到了不对。
曲成溪的身子颤抖得太厉害了,沈钦低头一看,只看见曲成溪的两只手几乎戳进肚子里,指尖已经用力到刺破了腹部的皮肤,像是要深深掐进脏腑!
“怎么了!你肚子疼?”沈钦一把抓住曲成溪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从腹部拉起来,却竟然一拽之下没能拽动。
曲成溪痛得脸色几乎泛起了青白色,被他拽得闷哼一声猛地扬起了头,修长的脖颈上瞬间崩出了青筋。
第一秒沈钦还以为是萧璋把曲成溪弄伤了,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不是,曲成溪身体里的灵力正在疯狂乱窜,攻击着仙骨本身!
是毒!曲成溪之前给自己下的毒发作了!
沈钦脸上的云淡风轻瞬间消散,心脏猛然缩紧,立刻抱起曲成溪:“我带你回去找郎中!”
“唔……”曲成溪浑身都被汗水浸透,撕心裂肺的腹痛让他的腰腹绷紧到了极致。
沈钦只觉得那柔软的身体冰凉到让人发慌,他把灵力探进曲成溪的身体,竟发现那灵力混乱得像是发了疯一样狰狞乱走!
这不对劲!阿漾当初吃下去的不过是假死药,怎么会引发这么严重的灵力乱动?
如果毒性完全发作时这么严重,对身体得有多巨大的影响!
沈钦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蔓延了上来,不祥的预感在心脏里轰然散开,他拼命晃动怀中的曲成溪:“阿漾你当初到底吃了什么药!”
曲成溪痛得整个人几乎神智不清,在沈钦的晃动下睁开眼,汗水打湿了他的睫毛,在看清沈钦的模样之后,他竟然轻轻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了类似恶作剧得逞的虚弱浅笑。
“沈钦……”
曲成溪声音弱得细若蚊蝇,但在沈钦耳朵里,却如同炸-药一样轰然炸开。
“难为你未尽心机得到我……忘了告诉你,我吃的是断肠……只剩四年多的寿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心愿
大年三十,此起彼伏的烟花在空中绽开,绚烂得让整个天幕都染上了五颜六色的光,欢笑声从每家每户传出来,河岸两旁灯火通明如白昼,河中画舫上演着最动人的歌舞,歌声绕过江水流过热闹的集市面,随着千家万户的炊烟盘旋而上,直到掠过城郊的燕山,猝然被撕心累肺的惨叫打断。
那声音本该是非常磁性的,是那种让人听了会脸红心跳的声音,可此时却像是被劈裂了一样,似乎承受着极大的折磨,就像是整个人被剧痛碾碎,挤压出濒死挣扎的痛苦呻-吟,尾音中带着痛不欲生的颤抖,让人听了只觉得肝肠寸断。
“按住他!郎中!止痛金丸还有没有!快拿上来!”
“没有?!没有怎么能行!所有止痛的法子都拿过来!快!!”
郎中满头大汗地在项超的指挥下冲了出去,身后的寝宫里传来了桌子被撞翻的剧烈声响。
哗啦!——
曲成溪从床上翻滚下来,双手死死的掐在腹部,绝美的容颜被痛苦溢满,细腰挺起又落下。
“呃!——啊……”
太痛了,仿佛五脏六腑都在被灼烧撕碎,曲成溪大汗淋漓地在地上挣扎辗转,疼得把腹部的衣衫都撕成了碎片,指尖在肚子上掐住一道道深红的血痕,毒性发作一次比一次强烈,这一次,他是真的感觉到自己或许会被活活疼死。
然而他立刻被抱住了,沈钦死死的把他桎梏在怀里不让他满地乱滚,巨大的灵力瞬间罩住了他的身体身体,涌进了他的小腹中。
“阿漾别怕,我在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沈钦颤抖的在曲成溪耳边说。
一直以来,项超印象中的沈钦都是完美的,起码从外表上是这样的,他从不允许自己的身上有一点脏污,甚至有一点轻微的褶皱都会重罚熨烫衣物的小厮,然而现在,沈钦坐在地上紧紧抱着曲成溪,任凭曲成溪在痛苦挣扎中把他的衣服踹得乱成一团,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似的。
“好些了吗阿漾……”
沈钦强大的灵力毫不心疼的涌入曲成溪的脏腑,几乎让空气发生了轻微的扭曲,然而曲成溪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好转,他靠在沈钦的臂弯里喘息着,美艳绝伦的脸上露出了濒死的白,剧烈的痛楚让他乌黑的双目失神,睫毛颤抖着,上面沾满了星光般细碎的泪滴。
“好疼……”曲成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被汗水浸透的鬓发湿漉漉的粘在青筋崩起的雪白脖颈上,那种脆弱的美感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惊人的,项超没忍住呼吸一滞,然而下一秒曲成溪忽的扬起脖子,双腿蜷缩,双手攥拳猛地压进了小腹里,像是痛到了极致:“呃!……”
沈钦向外面怒喝:“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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