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悄
崽崽越想越难过, 金瞳里汪着摇摇欲坠的泪。
近一年的日夜相处让梨觉养成了习惯, 绫希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看不见对方就好像少了什么。
有绫希在,他才是完整的梨觉。
就在小幼崽鼓起勇气要去找小哥哥时,身后蓦地传来巨大的轰响。
他被吓了一跳,刚要找地方躲起来,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进来,而他们背后是不知用什么方法破开的墙壁, 砖瓦簌簌往下掉,砸出更多的尘烟。
想要逃跑的小崽崽怔在原地。
——那一行十来人的队尾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日的沈烟。
“……爸爸……?”
梨觉张了张嘴,发出细弱的、雏鸟啁啾般的呢喃。
他离得太远,沈烟并没有听见呼唤,而是被旁边人说话吸引去了注意力。
那人比沈烟要矮一些,青年不得不低下头,比梨觉印象中要长一些的头发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
看起来和平时的爸爸有点儿不一样,梨觉想。
比崽崽认识的爸爸要年轻上几岁,不似后来总是有点儿病怏怏的柔弱,眼前的沈烟灵敏而矫健,因侧身而拧出的腰线劲瘦,宛若蓄势待发的黑豹。
不仅是外表,性格也有所不同。
记忆中的爸爸总是很温柔,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其他认识、不认识的人,连对楼下的流浪猫都很好。
小幼崽还记住了一个并不能理解、但是是别人用来形容爸爸的词:温文尔雅。
可是现在这个爸爸的表情冷淡,聆听的眼神漠然,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简直看起来比幺幺哥哥还要遥远——这种“遥远 ”不仅仅是地理上的意味。
无论如何,那绝对是他的爸爸,这一点崽崽绝不会认错。
梨觉想,应该是自己声音不够大,爸爸才没有听到。
他迈开小短腿,高高举起双臂,像以前见到爸爸时一样跑过去;通常爸爸都会蹲下来,张开怀抱,微笑着等着他扑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跑几步,沈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神陡然一凛,反应速度极快地反手从背后掏出箭矢,搭在弦弓上——也是此刻,梨觉才发现爸爸原来一直握着弓——精准地朝梨觉所在的方向射了一箭!
梨觉还从来没见过爸爸这样极有压迫感的一面,那遽然升腾起的杀意和冷峻的神色混合成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小小的孩子钉在原地,脚下仿佛生了根,半步都挪不了。
小幼崽的眼眶泛起泪花,怎么也想不通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还是爸爸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那个东西,打到自己一定会很疼吧……
崽崽不敢逃,也无处可逃,蹲下来蜷成小小一团,抬起小手捂住脸,无助地啜泣着。
怪异的是,那柄直冲他面门而来的箭在中途竟然隐形,片刻后在梨觉身边重现,却歪了方向,沿着梨觉的衣服擦过,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碰到。
队友见那隐形的“怪物”并没有因破魔箭现身,惊奇道:“歪了?”
那可是百发百中、至今没有失手过一次的神射手沈烟啊!
沈烟眉心拧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也说不上来为何,在射箭的刹那,忽然有股奇异的力量叫他微微偏了力道,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止他伤害那个已经被察觉到气息的怪物。
很小,他想,自己对魔息的探知一向准确,除了方位,还包括大小和强弱。
这次察觉到的只有小小一点儿,没有明显的恶意,应该是个年幼的低级怪,甚至可能刚刚孵化,魔息微弱,正处在最懵懂的阶段,就算没及时出手消灭也造不成什么伤害的那种。
其实说魔息也不够准确,那一小团的气息相当的……纯净。
是的,在这样诡谲怪诞的世界中,竟还能有可以用「纯净」一词来形容的存在。
这也是他失手的原因之一。
他不该,也不能杀了那个小怪物——从某种角度而言,甚至不能确定那就是怪物——否则自己一定会后悔。
尽管没有确切的证据,沈烟很相信也很依赖自己的直觉,它一向精准,否则他也无法在这样残酷的逃游中活下一轮又一轮。
“算了。”他叹了口气,“继续往前吧。这个房间看起来太……”
后面在说什么,梨觉听不清。
小孩子站起来,脸上挂着泪珠,伤心地看着沈烟离去的方向。
那破空而来的箭,那冷漠异常的眼神……
爸爸压根儿没看见他。
梨觉不是第一次在奇怪的地方见到爸爸了。
他大约明白,这种时刻就是在做梦,而梦境是不受控制的。
有时候梦里的爸爸会抱住他、贴贴他的小脸蛋,和平时无异;有时候就是现在这样熟视无睹。
好叭,小幼崽扁了扁嘴,那还是不要怪爸爸好了,因为没有注意自己在嘛。
崽崽还想继续掉眼泪,但吸了吸鼻子忍住了。
没有大人和希希在的时候,哭泣是无用的,想出办法来才有用。
先看看爸爸要去哪里好了。
也许自己一直跟着,走呀走呀,爸爸就忽然发现自己了呢?
抱着这样的期待,梨觉放下卷成荷叶边的衣角,颠颠儿跟在队伍最后面,像个隐形的、无人在意的小尾巴。
他太小只了,大人们走的速度相当快,步子迈得还大,别人走一步够他的小短腿掀腾三四步,还没跑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
梨觉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下意识撒娇:“爸爸抱……”
一抬头,爸爸已经走很远了。
小幼崽鼓起脸在原地生气。
跟自己生气,也跟爸爸生气。
片刻后他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脸蛋。
小河豚放了气,也气消了,再重新嘿呀嘿呀地追上去。
梨觉跑着跑着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低头一看,膝盖以下的部分居然都融到了朦胧的云雾里。
他伸手试探着拨弄拨弄,居然像在水里划拉那样,让自己漂——或者飘了起来。
幼崽的嘴巴吃惊地长成“o”型。
他现在不是宝宝崽了,是小幽灵了耶!
梨觉尝试着再次划拉,云雾载着他调整方向,比崽崽自己跑的速度还快地靠近沈烟。
他一伸手,抓住了成年人的衣角,而后者丝毫没有察觉多出来的重量。
小幽灵梨觉很开心,这样就不会被爸爸丢下啦,还很省力呐~
疾步赶路的沈烟忽然停下,崽崽猝不及防一头撞到他背后,双手捂住额头,小声地念叨着“痛痛飞飞”自己安慰自己。
成年人倒是完全没有什么异状,他停下来也不是因为发现多出个小尾巴,而是感知到了魔息——四面八方涌出的魔息。
“小心!”
他看向队伍最前面,出声警告的同时搭箭运力,眼神、气息和手都很稳,仅有专注,并无畏怯。
嗖——
那箭生生将无形的空气扎出扭曲来,前面的队友训练有素地跳开,各自抽出武器严阵以待。
几秒钟后,一滩烂泥似的怪物无端显性,谁也不知它本来的面目该是什么样儿,反正被破魔箭命中之后,也就这个德性了。
队友们全都反应过来,战斗已经开始,他们划分成不同的阵型,运用上各自擅长的部分御敌。
由于沈烟是队伍里为数不多可以感知魔息的存在,他不仅自己要战斗,还得为那些没有感知力的队友指明方向;还好他已经习惯这样的模式,有条不紊,并不觉得吃力。
梨觉一直紧紧攥着爸爸的衣角,随着沈烟起落的动作飘飘荡荡。
还好他现在是一只几乎没有重量的小幽灵,否则会成为爸爸碍事的挂件呢。
沈烟轻轻一跃,跳上角落垒起的几人高的箱子上。
这里的视角足够开阔,足够居高临下,背后又是安全的死角,是一个弓箭手能够占据的最有力地形。
他正全神贯注瞄准一个队友左边的魔物,竟没有发现自己头顶的空气有一瞬的扭曲。
沈烟看不见,小幽灵崽崽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着急地拽了拽大人:“爸爸!小心!”
落在沈烟听觉里的,只有一声轻微得像个泡泡破裂的“叭”。
可就是这弱到难以分辨的一声激活了他的战斗直觉,身体先于大脑行动,抬手给了上面一箭。
魔物应声爆裂,鲜红的血液迸溅。
哪怕人类已经躲得足够快,离得太近了,还是不免沾上些许。
沈烟嫌恶地擦了擦脸,却也没办法完全弄干净,干脆不管了。
血色使得那张本就俊秀的面庞更加绮艳,瑰丽如夜色中的杀戮之花。
“……是谁?”他低声喃喃。
那声提醒般的“叭”他听得很明确,不可能是想要偷袭自己的怪物发出的;倒是让他想此之前那个懵懂的、没有恶意的小小一团。
……那个小东西,居然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吗?
对魔息感应相当敏锐的他为什么没有发觉?
此时年轻几岁的沈烟并不知晓,那个纯净的小家伙是自己亲生的血脉。
亲父子俩太过相似,梨觉在远处时他尚能区别幼崽与空气和其他隐形魔物的不同,等梨觉靠近之后,已是与他自身的气息完全融为一体。
梨觉惊讶又开心,看来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爸爸真的发现自己啦!
他叽里咕噜讲了一通,可惜在沈烟听来,还是只有一声小到难以分辨的“叭”。
不过没关系。
他勾起嘴角,轻声道:“小家伙,想要助我一臂之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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