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悄
可是合不合理的,不都是大祭司一个人说了算么?
“没事的。”大祭司平静道,“还请遂了殿下的愿望。”
被他们忽略的许嘉航在另一边的沙发里冷汗直冒,此前大祭司提出要见梨觉时讲了同样一句话:遂愿。
他的确听到了,那是圣子亲口说出的愿望。
可是为什么会让他产生毛骨悚然之感呢?
以及一个至今没能得到解答的问题:圣子,究竟是在哪里见到的梨觉?
不知为何,许嘉航最近越来越有种失控的惶恐——失控的不是自己,而是周遭的世界。
它们在脱离预期的轨道,一切不如他所想,并非是个一朝穿越后翻身当主人的乌托邦。
他以为自己双脚踏在坚实的陆地,实际上只是茫茫大海中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
会不会,他想,会不会自己从来没有抵达过理想乡?
然而只有他一个人陷在惊疑不定的漩涡。
其他人都心情平和,甚至是愉悦地注视着子世界的圣子与无限空间的神子的初次接触。
任何人不得触碰圣子的清规戒律,就算是将他抚养大的大祭司自己也不曾打破过;他需要随时随地抱起圣子,因而手套从不离手。
但也有既能让圣子摸到崽崽,又可以绕开这条法则的方法。
男人单膝跪在少年面前,左手摘下自己的手套,还戴着的右手轻轻抬起少年的左手,郑重地为他戴上手套。
成年人的手要比少年宽厚大一圈,然而那手套大约是什么特殊的丝料制成的,弹性很好,缩小后没有缝隙地包裹在少年的手掌上,深色的质地与他纤细雪白的手腕形成鲜明对比。
大祭司为圣子戴上另外一边后,正准备招呼小幼崽过来,门被谁敲了敲,随后响起娇柔的女声:“老爷,我可以进来吗?”
……现在来凑什么热闹?
谈宁不悦。
请示过伯爵的意思后,管家还是给女仆开了门。
屋里的诸位一个比一个穿得严严实实,就算是圣子看似单薄的长袍,也是从脖子以下到小腿之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穿着短裙、无论是胸脯还是大腿都露出大片肌肤的喵铃实在格格不入。
许嘉航眼睛都直了,可圣子和大祭司在旁,房间里还有个小孩子,他再激动也不可能做什么。
知道少女实际上是个什么祸害的谈宁只想暂时失明,这家伙到底哪儿来这么多奇形怪状的裙子啊?
崽崽倒是很高兴见到“她”,弯起眼睛,对喵铃做口型:‘哥哥!’
喵铃也回以唇语:‘叫姐姐!’
被打断的圣子并不关心女仆的出现,又抬头看了眼大祭司,后者知晓这是种无声的催促,转头看向伯爵:“那我们……?”
“啊……啊?哦……哦。”许嘉航从喵铃抛过来的媚眼中不情不愿回过神,连忙道,“您请您请,殿下请。”
喵铃进来之后就温顺地站在许嘉航身侧,并没有表现出要插手的意思。
梨觉乖乖地被谈宁牵着小手走到圣子面前,眨巴着大眼睛,半是羞怯半是好奇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圣子看了他几秒钟,伸出食指放在距离小孩鼻子很近的地方。
梨觉配合地皱起小鼻头闻了闻,这个哥哥身上有浅浅的香气,如同烛泪、焚香和古老的神木,幽谧且高不可攀。
像是被幼兽确认气味、释放信任的信号,少年的动作也大胆了一些,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小孩子软嫩的脸颊,看着那随着自己的触碰而凹陷的皮肤,略微睁大眼睛。
梨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洋娃娃似的被他摸索。
圣子带着碰触易碎品的严谨和轻缓,先后碰了碰他的脸,手,然后是头发。
一大一小都是长发,可颜色和质感截然不同。
梨觉的是蓬松鬈曲的淡金卷发,像是阳光下正在融化的甜蜜奶油。
圣子的是柔滑垂顺的纯黑直发,如同荒原上蔓延开来的寂静雪夜。
手套接触皮肤的质感有些发痒,不过小幼崽还是克制着没有乱动。
他睁大眼睛看着圣子的黑发,想起爸爸,也想起希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是黑色头发。
好想他们呀……
与失落的小崽崽相比,圣子显然兴致很好,尤其是对他可爱的小卷毛非常着迷,摸了一遍又一遍。
大祭司和他朝夕共处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他对什么表现出感兴趣,新奇道:“你喜欢?”
少年停下手,哪怕rua崽的指尖雀跃,面上神情依旧冰雪般淡漠:“我们可以养着他吗?”
还是那种对待小猫小狗的语调。
对于菲亚兰至高无上的圣子殿下来说,一个连姓氏都没有、也不受主人家待见的小小男仆,的确不比宠物贵重到哪儿去。
大祭司似乎在笑:“那要看伯爵大人的意思。”
富可敌国的神庙多一口人完全不在话下,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别说养个崽儿,就算是摘颗天上星下来,只要能让圣子心情好,全菲亚兰的人都会争着抢着去做的。
他问许嘉航:“伯爵大人,您意下如何?”
被提问者懵了。
在处理梨觉的去留上,许嘉航非常纠结。
可能前一天还看都不想多看梨觉一眼,打定主意要把他扔出去;后一天又忽然觉得那孩子留在卡斯特家里,才是他翻身做主人的最好证明——光从这一点,他还真不想放手。
可圣子的话就是神明的旨意,哪怕这要求出自他的私心。
“一个仆人而已。”许嘉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只要殿下想要,带谁、带什么走都可以——这是卡斯特的荣幸。”
他说完这慷慨的话后有些担心圣子会选中喵铃,这可是他最喜爱的小金丝雀;好在圣子压根对小幼崽以外的人不感兴趣。
大祭司对管家道:“那就请您准备好这孩子的东西,在祭典结束后,我们会带他随行。”
这是个完全意料之外的插曲。
谈宁的脸色很难看,而喵铃几乎冲了上去。
管家的理智回笼,伸出手挡住女仆,侧身低声喝道:“冷静点!这里是你的地盘,就算圣子带走了他,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是吗?”
女仆气呼呼地看着他。
“是你自己要搞沉浸式的,怨不得别人。”管家瘫着脸,“你要现在就揭露身份,然后破坏接下来的所有剧情吗?”
喵铃像吃下了自己亲手种植的黄连,愤怒又无可奈何地闭上嘴。
完全没有被问过意愿的当事崽呆呆站在原地,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诶?
*
作为圣子的“准”随从,小梨觉被安排在了圣子所住的套间。
他小小一只,不占地方,有个软和的垫子就能蜷成一团睡着,有点儿好吃的就会露出小酒窝甜甜地笑,比小猫仔还小猫仔,好养得很。
圣子黑发黑眼,看起来有一点儿像爸爸——就是年纪要小得多。
梨觉喜欢好看的人,更喜欢和爸爸一样好看的人,对他有天然的亲近。
没有外人的房间里,圣子无需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势,靠坐在床角,屈起双腿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趴在地毯上晃着小脚丫、自己跟自己玩得很开心的幼崽。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你叫什么?”
他几乎不曾绕开大祭司直接和别人对话过。
但现在小家伙是他要养的崽,不是外人了。
崽崽双手托腮,眼睛弯成小月牙:“梨!”
少年缓慢地眨了眨眼,不觉得这听起来像个名字:“还有别的名字?”
崽崽想了想,告诉他实话:“梨觉。”
这听起来正常些。少年在心中默念一遍。
交换名字是一种礼貌,梨觉也问:“哥哥就叫做‘圣子’吗?”
少年望着他,黑得发蓝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面,却在听到这个问题的刹那氤氲起雾气。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回答什么,却被突兀打断。
“殿下,不得无礼。”
成年人从他们身后走过来,阻止了他对外人道出本名的打算。
他当然有名字。八岁之前,他也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有家庭,有兄长,要上学,要交朋友。
然而成为圣子之后,他再也不属于自己,也不再是自己了。
大祭司走到圣子面前,后者仰起头,在几秒钟无声的对视后败下阵来,自觉地伸直手臂。
男人弯腰抱起少年轻轻放在床上,随后拎起小幼崽放到另外一边的沙发,同时叮嘱两个:“地上凉。”
他有点儿想叹气。
本来只要带一个孩子,现在变成俩了。
圣子看着那边的小崽崽:“他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抱歉,殿下,这是不被允许的。”大祭司道,“您的身份特殊。”
“可是他只是一只崽崽。”圣子平静地抗议。
“一‘个’,我的殿下,人是不能用‘只’来数的。”大祭司也很平静,“就算是一只鸟也不能与您同床共枕,您是圣洁的,绝不能落俗。”
少年仰脸问他:“什么算是?”
“七情六欲,都是。”男人回答,“您应该明白,爱是俗物。”
哪怕是喜欢上一尾金鱼,一只蝴蝶,都是爱。
爱是无底深渊,而圣子永不可堕入凡尘。
沙发上的小梨觉懵懵懂懂,听不明白他们深奥的哲学对谈。
他看着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充满好奇。
圣子的真容需要被全体菲亚兰居民瞻仰,不能有丝毫遮挡,带着年少青涩的稚气。
相反,大祭司面目从不完全示人,鼻梁以上神秘得很,但总归是个成年人。
从年龄和相处模式上来看,圣子和大祭司之间应当算是被监护人和监护人的关系,这一点同梨觉与子世界的家长们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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