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悄
“那很简单。”祂说,“只要连房子一同摧毁就行了。”
赫尔珀优雅地打了个响指,眉心鲜红的印记迅速扩散,直到那骇人血色占据了祂的整张脸、整个身体。
再然后,祂开始融化。
原本的无瑕外貌当然无存,几秒钟之内连个人形都没了,如同尸山血海中走出的魔物。
那些自邪神眉心印记蔓延出的黑血布满了房间的所有角落,被它所触碰到的任何东西都会瞬间溶解。
怪物们各有各的本领暂时抵挡,谈宁一把拉起沈烟,张开羽翼将这个脆弱、却又无比重要的人类牢牢护在怀中。
他们死了,还有办法复活。
这个人类没了,那世界算是彻底毁灭了。
然而邪魔之血的腐蚀性极强,连黄金暴君那坚不可摧的龙鳞都感觉到了疼痛,他们不可能这样一直撑下去。
血海正在涨潮,哪怕他们有飞行和浮空的能力,迟早会被吞没。
打开的门无法关上,但房子却可以摧毁。
赫尔珀原来是这个意思。
眼下只有两条路:要么干掉邪神,要么离开这里。
鉴于前者早已融化成血海、根本找不出哪里是本体,还是第二种可能性高一些。
邪神当然不会让他们轻松逃脱,几人使上浑身解数,连一个拇指大的扣子都撕不出来,还要时刻防止自己的本体沾染到魔血。
银砂子世界中一个废弃的人类基地里的帐篷,此刻赫然成了全世界最固若金汤的堡垒。
霎时间,无数重叠的诡异笑声回荡在不大的房间中,连那讥笑都极具攻击性,捂耳朵迟了半拍的芬克斯的耳道里已然震出了血。
“还差一点……”谈宁喃喃着,祷告着,“就差一点点了……”
离他最近的沈烟听见了这没头没尾的自言自语,在他问出口之前,大天使长的双眼一亮:“来了!”
接下来也不需要沈烟再问了。
狂怒的邪魔之血硬生生被按下暂停键,璨然的光束如同长枪般劈开血海,那一瞬间世间万物定格,所有子民都需臣服他们最初的、本真的神明。
在场的所有人和血海一样被那强大的力量震慑得动弹不能,然而却并未感到和此前邪神现身时相似的恐惧,更多的是不可自抑地想要跪伏追随。
他们中的有些人从来不曾见识过祂的真容,祂的存在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境;有的有着这样那样的固执己见,有的甚至想过背叛。
然而此刻却感到相似的共鸣。
纯白的神明自金色的浪涛中缓缓显现,祂拥有和邪神完全一致的面容,却因神性与魔性的截然相反显得那样不同。
光明的真理,创世的本源,一切的起点与终结——主神辛利亚。
祂轻轻一抬手,万物得到赦免。
血海被金光所覆盖、抹去,被逼到绝境的怪物们也纷纷将信将疑地落回地面。
“……陛下……”
“主神大人。”
“神主。”
“主神陛下……”
神明的目光越过这些或尊敬、或诚惶诚恐、或千头万绪的行礼,直达那被天使长双翼放开的人类。
祂望着他。眼里只看得到他。
“好久不见了,小烟。”
祂的目光里涂抹着温情的眷恋,但和口中“好久不见”相悖的是,语气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陌生,仿佛在过去的每一日,祂的双眼都注视着这个人类,不曾分别。
*
从第一次苏醒于世,辛利亚就知道,自己与孪生弟弟之间必定要有漫长的、你死我活的争夺。
祂们曾经达成过表面虚幻的和谐,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谁都没天真地认为那能持续多久。
双生子本该是这世间最为亲密和相似的存在,然而祂们却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杀死对方,也很清楚自己有朝一日有可能被对方杀死。
二者在争夺肉/身控制权的过程中,每一次意识被压制、陷入沉眠,都是最危险、最脆弱的时间。
意识复苏的最初阶段,则是神力达到巅峰的时刻。
若有什么可以一举干掉对方的绝佳时机,必然是刚刚苏醒时。
“迷雾”是辛利亚的杀招,知晓自己无法自行破除它的赫尔珀为自己准备了后手,让种种模棱两可的流言与猜测找到注定会被它们吸引的野心。
最终以原见雾为首的三位原初怪物,的确通过献祭和“复活节”真的为祂撕开了“迷雾”的裂缝。
辛利亚同时也为自己步好了后路,将能够在一切湮灭之后重新唤醒自己的钥匙一分为二,一半贮存在送给沈烟的耳钉中,另一半则注入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灵兽的体内。
这两半钥匙合二为一的唯一途径并不是沈烟和绫希同处某地,而是要通过梨觉。
既需要沈烟与梨觉相认,也需要绫希与梨觉建立牢不可摧的链接,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如果到了需要自己的孩子主宰一切、改变一切的那天,神明曾经自嘲地想,那么情形应该是真的很坏了吧。
幸运的是,到了世界濒临毁灭的那一日,祂还是成功地、及时地苏醒。
祂的眼神细细描摹人类的眉目,在不得不分开的那些岁月中,祂已经这般遥遥地看过千千万万遍。
可以的话,辛利亚只想将爱人拥入怀中,什么幺蛾子都不管了。
遗憾的是,祂并不是一个可以任性和自私的普通人。
比起那些柔软的情绪,眼下还有太多排在优先处理的位置。
已经被冰封的血海突兀地震动,骤然爆裂成无数碎片。
辛利亚目光沉沉,没有进行阻止,眼看着它们重新聚集、幻化出人形。
“这句话我也想送给你。”赫尔珀的唇边挂着一缕嘲讽,“‘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哥哥,我们兄弟俩也很久没见过了吧?你是来给我补齐错过的几百年生日礼物的吗?我真是好久没有过过生日了呢——哦,这都是拜你所赐。”
面对祂话里有话的讽刺,神明的面庞依旧沉静,语调平和:“我的弟弟,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仍未作出什么无法修正的错误。”
邪神刚刚突破“迷雾”的限制,从长久的桎梏中脱身,的确还没来得及干什么正儿八经的坏事,就已经被小幼崽的精神力拖拽到这样群星闪耀时的现场了。
一定要说的话,为祂的复生付出最大的代价就是那些以差一点儿被献祭的万年为例的、成为祭品的小boss。
然而小boss不同于大boss和玩家,他们更像设定完整的另类npc,本质上也是数据的一种,只不过有幸得到来自主神的力量碎片,才能完成高级进化,执行更多复杂的任务。
主神与邪神一体共生,神力本源的构成无限接近于相同,小boss们既然是分享了主神的力量才得以存在,那么献祭给邪神本身也是一种“返场”的过程。
赫尔珀讥笑:“这个时候还要彰显你的博爱悲悯吗?当着这么多双眼睛,未免太装模作样了吧。”
辛利亚在凡人与属下面前总是表现得仁慈不失威仪,面对赫尔珀时则有种每个兄长都避免不了的、对弟弟调皮捣蛋的无可奈何。
“他是我的孩子,从力量结构上来看,也与你有关。”比起循循善诱,此刻神明的更接近于心平气和地讲故事,“你知道的,弟弟,我们本不该拥有血缘与基因上直接相关的子嗣。但他出现了。”
祂在提起梨觉时,眼神和语气非常柔和,像是怕吹散空中的一根羽毛。
祂是主宰天地的神明,也是一个父亲。
“哦?”赫尔珀阴阳怪气道,“你说这番话的意图,不会是想让我把他也当作自己的孩子、然后放过一马吧?”
“我的本意并非如此,但如果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很欣慰,弟弟。”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对共享孩子没什么兴趣,不过……”邪神忽然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若你说我们是同一个人,那么你的小情人——”
祂目光轻佻、又富有暗示性地看向仍站在谈宁的身边的沈烟,未能恢复记忆的人类蹙着眉,对现状有些极力掩饰的迷茫。
“我劝你不要有这种念头,弟弟。”辛利亚的声线依旧平静,但仔细听来其下暗流汹涌,“连想都不要想一下。”
赫尔珀皱了皱眉。
辛利亚看上去没什么改变,然而来自神明最深处的力量已经悄然释放,意图镇压。
真是个无趣的、落俗的、善妒的已婚男人。邪神毫不在意用那张英俊的脸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祂对情啊爱啊的毫不感兴趣,那都是低等生物才会拥有的软弱缺陷,
只不过沈烟确实比其他人类有意思一点儿,又能欣赏祂那从来波澜不惊的兄长难得动荡的模样,何乐而不为呢?
神当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有了软肋,有了弱点的,就没有资格成为神了。
“让我猜猜看,我亲爱的哥哥,你的力量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赫尔珀玩味地看着他,“你对我设下的那些封印,一旦我冲破了限制,就会全部反噬到你自己身上,这也是我从不对你多加管控的原因。这是我们出生的缺陷,是无法突破的命运牢笼。”
神明的金色眼瞳仍然无波无澜,看不出邪神的话对祂是否真的有影响。
“更何况,我们从多少年前开始就只剩下一具肉/身容器了。既然我率先复苏,那么此刻在这里的你——”
赫尔珀眯起眼:“——就只是精神体,对吧?”
辛利亚的眉心轻微一抖。
神之意志复苏最初,最为强大。
可是再怎么强大,终究只是精神力,失去容器的加持任何力量都会大打折扣。
而夺回祂二人肉/身主导权的赫尔珀,更不会有丝毫松懈。
不等主神再有回应,邪神手腕一翻,数十道黑烟凝成的箭矢直冲祂的面门而来!
辛利亚抬手,金光在祂面前展开一面无形的盾,轻松地挡下能将任何触碰的物体顷刻间灰飞烟灭的这一招。
看见自己的攻击被化解,赫尔珀反倒勾唇一笑。
那些原本失重下坠的黑烟遽然改变方向,重新凝成锁链般的形状,它们绕过神明的盾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疾驰,目标是那个在诸神之争中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人类。
离沈烟最近的谈宁已经察觉到端倪,然而就在他展开羽翼想要护住人类时,那锁链的尽头竟然张开蛇头,轻易咬穿了比钢铁更坚硬的羽刃!
天使一族之所以被称为“白翼军团”,就是因为他们的翅膀是这世间最为坚固的盾。能够击穿它们,可想而知那是怎样骇人的力量。
谈宁极力隐忍,却还是泄漏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梅菲斯特见状立即上去搀扶他,同时释放出上百只尖牙闪着光的吸血蝙蝠。
可它们却被邪神轻松地弹开了,不甘地化作一滩模糊的血泥。
眼看着那锁链已然袭向人类脆弱的喉咙,同一时间施出神明之力才能构建的屏障,在这极短的须臾之内,就算是神明也无法阻止——
“不许——”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带着奶味儿的稚嫩声线从天而降。
“不许你碰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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