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悄
梨觉被眼前一幕惊奇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进入了什么地方,又见到了什么人……不对,长着鱼尾巴,还可以叫做“人”吗?
看见那双熟悉的、矜贵的丹凤眼,又立刻认了出来。
“哇。”小幼崽捧着自己的小脸,眼睛睁得圆圆的,惊叹道,“哥哥是人鱼!人鱼耶!”
小朋友感叹什么的时候总喜欢把话重复两遍以示强调。
海妖王在海洋世界待了这么多年,因为俊美、威严、统领得力被称赞。
还是第一次因为人身鱼尾被称赞。
小幼崽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海妖王,不是因为他拥有海洋和海洋里全部的力量。
只因为他是他自己。
潜杏轻笑,而水中的笑意便是化作一串泡泡,晃晃悠悠升到最顶上,然后消失不见。
浴室空间有限,水球的体积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勉强够他在里面游一个来回。
海妖王轻巧一转身,尾鳍拍出潋滟的水花,游过来,抬起手贴上边缘,低头看着小崽儿:“想来玩儿吗?”
他的声线糅着哗啦的、悠远的水流,带着莫名的蛊惑。
似乎此刻海妖王才想起自己来到巨龙世界最初的任务:哄骗小系统去自己那里。
没有小朋友不喜欢玩水,梨觉欣然接受邀请。
潜杏起初还在想要不要给他夜明珠——的确被那头暴躁的龙抢走一颗,但他可是海洋之主,怎么可能手里没有别的存货——随即想起芬克斯有意无意提起过,在去往藏在湖底的假龙窟时,小幼崽展现了惊人的、无需任何辅助也能够在水中自由呼吸的惊人能力。
与其说是游泳、潜水的天赋,不如说,拥有最高准入权限的小系统,在子世界中就是这么如鱼得水。
崽崽点了点头,高高举起手。
他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那层流动的水的边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只不过水里的温度更低,阻力也让一切变得更加缓慢。
大人的手捉住他的小手放在掌心里,轻轻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小幼崽就被拽进了水球里。
梨觉下意识屏住呼吸、紧闭双眼。
他虽然是游泳班里学的最快的小崽崽,可人类对于大量的水有着天然的畏惧和防御的本能。
等到全身都泡在水里后,有谁的手蒙在崽崽的眼前,温和道:“睁开眼,没关系。不会难受的。”
幼崽对家长的话总是很信任,哪怕是这个认识时间最短的哥哥。
他慢慢睁开眼,所有的水流都朝着他奔涌而来。
然而它们并未像以前在游泳班时那样重重地拍打在身上,温柔地托着小幼崽,让他即便没有动作也不会下沉。
预想中的难受并未出现,反而能够和在陆地上一样自如地呼吸。
和上次在湖里的体验又不太一样。
这都是因为掌控着水和流动液体的主人,就在他身旁,寸步不离地护着他。
浴室的空间对成年人来说算不得多宽敞,对于小朋友而言倒是很足够了。
适应力超强的小幼崽很快熟悉了水中如何活动,越来越大胆。
很快可以不用哥哥牵着也能游向任何想去的地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趣。
梨觉抛弃了游泳班中规中矩的姿势,反正现在既不用考虑换气也不用考虑浮力,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潜杏竖起食指在水中绕出一个圈,那个圈变成足球那么大的气泡,飘向远处。
梨觉眼睛一亮,立刻扑腾扑腾追上去。
他追逐着那个气泡,像条快乐的小海豚。
不一会儿,崽崽找到了方法,两条小胳膊一拍,拍碎了气泡。
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像铃铛,水波将它送去很远很远。
“好玩儿吗?”
深蓝色的鱼尾出现,窈窕一摆,温柔地把小幼崽裹到自己面前。
梨觉咯咯直笑:“好玩!”
潜杏戳了戳小崽儿毛发柔顺的猫耳,诱惑道:“来我的世界,每天都能这么玩,好不好?”
梨觉眨了眨眼。
Momo说过,他完成一个子世界的任务之后,是要去下一个地方的。
崽崽有些难过地想,自己要离开咪咪和其他哥哥姐姐了吗?
是什么时候呢?
到时候,可以好好地说再见吗?
他就没有和爸爸说再见。
那对于小幼崽来说,是任何时候想起都会伤心的事。
希希呢?希希也要说再见吗?
可是希希说过,会永远和他在一起的。
然而,什么是「永远」呢?
爸爸没有说过,托班的老师也没有讲过。
他还不到四岁,却已经不得不开始学习离别了。
孩子的小手勾住大人的手指,并没有回答,在水中吐出一串小泡泡。
*
主卧里。
芬克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到过去,梦到与母亲相依为命、受尽欺凌的童年。
后来他终于长大,有足够的力气保护自己和母亲,她却再也不在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他的梦境,这一次微笑着抚摸他的头顶:“你也有自己的家庭了。美好的伴侣,可爱的孩子。这是我希望看到的,以后我也就放心了。”
梦里的芬克斯仍然以为自己是孤身一龙,面对母亲的话语有些茫然。
母亲示意他转身。
芬克斯看见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人影,他们向自己走来。
他还没来得及看看小的那个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有着金色的龙鳞,大的已经站到面前。
那是张艳丽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双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修长的手指在他肩上轻轻一点,若不是芬克斯即使挡住,可能就要向上或者向下了。
黄金龙不喜欢同他人如此亲近,皱起眉:“离我远点。”
那人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委屈:“……我们不是伴侣么?”
意识深处的芬克斯终于认出了这是何许人也,他最好的敌人和最坏的伙伴。
他张了张嘴:“……我们不是假扮伴侣么?”
海妖王垂下眼睫:“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呢?真的就不掺假吗?假的也可以成真。”
黄金龙一阵烦躁:“……你在莫名其妙说什么绕口令?”
“莫名其妙的,是我吗?”潜杏再度凑近他,两人之间几乎不剩下什么距离,“明明是你在那么多人面前为我冠上了伴侣之名——不是吗?”
芬克斯的肌肉紧绷。
无论是因为潜杏状似亲密的靠近,还是克制距离的话。
那同样是他在不断质问自己的话。
有别的更稳妥、更无须欠下任何情分的方式来解决。
可自己偏偏选择了这一个。
为什么。
为什么?
海妖王的手臂缠上他的脖颈,芬克斯已然能够感受到对方深幽的吐息,云烟一样。
如此逾越的举动分明够两个人大打出手。
然而此刻他竟然没办法推开他。
是不能。
还是……不想?
潜杏鱼尾上的鳞片带着来自海洋深处的、冰冷的气息,拂过芬克斯的小腿。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海妖王低低地问。
“其实可以不这么做的,对吧。”
“然而你还是作出了这样的选择。”
“假扮的约定……”
“只是为了梨觉吗?”
“除此以外,到底有没有私心?”
有没有私心。
有没有私心?
——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绮丽的尾鳍从他的小腿向上,如同剧毒的藤蔓,将误入歧途的旅人捆绑得动弹不得。
拂过膝盖,然后再向上。
直到一步之遥。
芬克斯在一刻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为什么人类如此恐惧塞壬的传说,为什么没有海上漂泊的船员逃得过海妖歌声的引诱,义无反顾走向虚幻的、灿烂的陷阱。
哪怕心智强大如自己,竟也快要抵不住如此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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