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悄
虽说他是打算偷水母的。
不过这不还没偷嘛!
他眯了眯眼睛:“小希,你真的要好好学习,不然以后只能留在船上,和那些人一样干些低等的、粗鲁、无用的活儿,永远爬不上去。”
绫希皱起眉,这人自个儿在这胡说八道就算了,怎么还顺带贬低别人?
尽管船长和船员们仅是在这个子世界中饰演他的家人,但对于那些初级npc来说这一切并非演习、上班,而是真正的生活;他们对他的好,也都是真的。
他和梨觉不同,没有父亲母亲和家人。
茫茫世间,仅有梨觉是他真正的联系。
而当梨觉不在的时候,任何一点来自他人的微小的善意和爱意,都能让孩子像得到糖果那样开心很久。
他不喜欢李韧用这样轻蔑的语调评价船员。
也不想让梨觉再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绫希背过身,尽量遮住鱼缸。
李韧的确令人生厌。
可是最让他难过的,是无论与npc们临时产生怎样的感情,在自己去往下一个子世界后,过往的痕迹全部烟消云散。
在这种时候,六岁的男孩便会无比鲜明地意识到,那些人不过是一组数据。
所谓的“爱”,也是数据模拟操纵出的反应。
是程序,而不是感情。
那么,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呢?
等梨觉长大一些,会明白这个道理吗?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小幼崽在水里抬起头,看到男孩漠然的脸孔,不安地扇动了一下背后的蝴蝶结触手:“啵?”
“没事……我没事。”
绫希伸手到鱼缸里,碰了碰他的触手。
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梨觉很少看到总是沉静微笑的绫希这样失魂落魄,跟着他一同难过起来。
然而这时李韧再度逼近,居高临下,颐指气使:“来吧,孩子,这只水母就交给我吧。”
这回他连笑脸都没有了,丑恶嘴脸暴露无遗。
绫希用身体护着鱼缸,一动不动。
小水母隔着玻璃躲在男孩的掌心里,怯怯地看着那个黑着脸的成年两脚兽。
李韧身上有种非常不安全的气息,哪怕在水里的梨觉都感觉到了。
那样贪婪的、仿佛要把他嚼碎吃掉的眼神,他曾经见过。
在……
李韧终于出手,连鱼带缸端了起来。
他举得很高,以绫希的身高一定够不着。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慌张的小水母鼓起身体飘到水面上,奋力一蹦,直接从鱼缸里跳了出来!
绫希一惊,连忙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梨觉。
冰凉湿润的水膜啪嗒砸在他的胳膊上。
这回吃惊的轮到李韧了。
一只水母会做出“跳楼”的自杀性举动不算惊奇,许多鱼都会这样。
但是这只水母自带降落伞,不,能够将它严丝合缝保护起来的泡泡——这可就很罕见了。
李韧的眼中迸溅出绿光,恨不得现在就举着小水母出现在全球新闻发布会上。
他已经能想象到从此自己功成名就、记入史册,或许连沈家都要反过来仰仗他的名声——
“给我。”他两眼发直,嗓音激动得直打颤,“小朋友,把它……给我抱一抱。”
梨觉害怕地往绫希怀里钻,男孩紧紧抱住他,目光和声音都是冷的:“不行。请您离我们远一点。”
李韧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这小鬼,怎么这么麻烦?快点,把水母给我,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绫希向后退了一步,非常冷静:“这不是您的所有物,您也不是我的任何人。您不能勉强我做任何事。”
李韧伸手去抢,男孩灵活地躲过了,他一步步走向绫希,将孩子逼向狭小的、无处可逃的角落。
成年人张牙舞爪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像个索命的恶鬼。
这几乎是所有孩子童年时代的噩梦。
“把它……”李韧向前一步,“给我。”
“不。”绫希咬咬牙,“您再靠近,我就要喊救命了。”
李韧如梦初醒,差点忘了这里不是他家,还有别人在。
每间房的隔音极差,只要男孩声音大一点儿,所有人都能听到。
到那时候,场面可就不太好看了。
李韧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充当电影中绑架儿童的恶人了。
他冲上去按住绫希,一手扼住男孩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
小孩和大人的力气毕竟是有差别的,绫希一时间没能挣脱开,因为窒息的痛苦不得不松开手。
裹着泡泡的小水母骨碌碌滚到一旁,翻滚了好几圈,晕头转向。
李韧一喜,正要扑过去,手上传来剧痛。
他大叫着松开手,虎口渗出了血。
“他妈的,狗娘养的小兔崽子!”
男人咒骂着,抬手想甩绫希一巴掌,却被男孩的眼神怔住了。
阴冷,森然,危险。
像是火山爆发的前兆,又或者海啸濒临。
那不是小狗崽子,更不是小兔崽子。
而是……小狼崽子。
那么小的孩子。
怎么能有如此令人惊戾的眼神?
李韧被他的目光骇住,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
随即意识到,自己一个几十岁的人居然怕几岁的孩子,也太丢人了,重新拾起面子:“我今天就要替你爸妈好好教育教育你——”
绫希闭了下眼,收起那过于凌厉的眼神,又变成了原本懂礼貌的小孩子,声音都透着无辜:“叔叔,我建议您最好不要。”
李韧拧起眉:“哦?为什么?难道我会怕你这个小崽子吗?”
绫希作思考状:“嗯……那倒也不是。虽然您的确打不过我。”
他说得太过淡定,仿佛是什么众所皆知的事实。
李韧闻言肺都气炸了,怒极反笑:“好,好小子。我倒是要让你明白多吃几十年的盐不是白吃的!”
绫希看男人像头被点燃愤怒的公牛那样冲过来,不躲不闪,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愚蠢的人类永远不会改变本质,无论他们身处何处。
眼见着李韧就要来到面前,绫希微微一抬手背。
李韧确信这穿着短袖的孩子手里没有任何隐藏的武器,可是下一秒,几根细长的、螺旋状的尖刺分别扎入他的四肢。
剧痛完全攫住男人的动作,他倒在地上,发出难听的惨叫。
可是比起疼痛,他的大脑充斥着更多的是恐惧。
这是什么?
那小孩是如何出手的?
自己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做不了?
李韧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绫希,眼神彻底变成了惊惧:“你……离我、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这话,我也跟叔叔说过。”小孩子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苦恼,“为什么那个时候您没有听呢?”
李韧从未有一刻比此刻更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绫希在他旁边蹲下,用上小孩观察蚂蚁搬家的天真神情,看向他并未流血却明显肿起来的伤口,看向他不敢触碰的、颤抖的手。
“叔叔,比我年长的几十年,是不是‘白吃’呢?”男孩轻声道,“还是说,应该是‘白痴’吧。”
李韧:“……”
第42章
李韧白吃或者白痴的几十年里从来没有受过如此折磨。
看上去不过细细一根刺, 怎么动起来会有搅弄骨髓般的痛苦?
那根本不是肉T可以承受得住的!
他额头布满冷汗,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求饶:“我错了,对不起, 小兄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你放过我吧!”
连称呼都从“小兔崽子”变成“小兄弟”了。
绫希在心里冷笑, 面上并未表现出分毫, 隔空轻轻转了下手指。
那根刺也跟着在李韧的血肉里转了一圈。
如果尖刺没有纹路, 可能还会好一些;偏偏它是螺纹状, 细小的摩擦带来连绵的余震,每一下都叫他疼得生不如死, 恨不能将无用的皮肉剥离出血骨之外。
李韧抱着腿在地上直打滚, 又因为动作太大碰到尖刺反而疼得更厉害,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狼狈得要命,哪里还有半点此前咄咄逼人的样儿。
李韧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哭还是嚎啕, 求饶声一直没断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对你的水母有什么想法, 我、我发誓, 我绝对不碰——不, 是看都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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