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途迷
苏七月:?
半小时后,沈祀和纪浮光在地下车库汇合,苏七月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老板睁眼说瞎话。
“福伯今天请假了啊?”沈祀虽然觉得事情有些凑巧,但并未怀疑什么。
“嗯,他约了吴妈看电影,所以没人做午饭了。”纪少爷瞥了眼苏七月。
苏助理心领神会:“对对,我可以作证。”
沈祀嘶了一声:“想不到风开的桃花符还挺灵。”
苏七月:……桃花符灵不灵他不知道,但纪总的嘴是真开过光。他说福伯今天请假,老管家就不可能来上班!
“那纪老师和苏助理今天就跟我们一起吃吧,我请客。”最后三个字沈医生说得特别大声。
纪浮光微微一笑:“谢谢小祀。”
张风开选的是城隍庙附近一家老火锅,大中午的火锅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他们和旁边一桌。
四人一起在陶庄打过水娘娘,因此并不陌生,等待锅底上桌的时间里,苏七月还问张风开买了几张平安符。
纪浮光依旧不怎么吃东西,只不停往沈祀碗里夹涮好的菜。
沈医生埋头苦吃,耳边响起纪老师温和的声音:“阿飘的那个室友你后来去看了吗?”
沈祀点点头,咽下嘴里的现切牛上脑:“看了,他脑袋还在。”
不但在,还比普通人多了一个。
后面那句他没说,毕竟在公共场合讨论病人隐私不大好。
纪浮光笑了:“现在放心了?”
沈祀唔了一声,正要开口,对面张风开的耳朵动了动,满脸诧异:“阿飘的室友?纪总你怎么知道阿飘室友向沈哥表白了?”
纪总:?
因为等下还要开车,苏七月没喝酒,一口盐汽水差点喷出来。
他听到了什么?有人向沈医生表白?
胖助理同情地看向自家老板,近水楼台先得月,雇主和保镖的关系虽然不一般,却也防不住人家靠医患关系作弊。
咔嚓——
细微的断裂声拉回沈祀的注意,他有些奇怪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这筷子质量不大好。”纪浮光把断掉的筷子放到桌上,掩唇轻咳。
苏七月赶紧让服务员又拿了一双新的过来,继续刚才的话题:“那沈医生你答应了吗?”
沈祀摇摇头:“我还没说话,他就晕倒了。”
众人:……
“吃菜。”纪浮光微微一笑。
沈祀:“……哦好。”
这边四人其乐融融,隔壁桌却不知怎么忽然吵起来了,没多久发展成了斗殴。
那一桌有男有女,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社畜气息,感觉也像是和沈祀他们一样,同事几个出来聚餐的。
“姓刘的我他妈忍你很久了!一个关系户,要能力没能力,要本事没本事,真当自己是领导了!就他妈是个屁!”
说话的是个穿条纹衬衫的年轻人,喝了酒有点大舌头,眼底却满是清醒的恨意。
被叫做姓刘的中年男人大概头一次让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又是当着其他同事的面,脸上挂不住,腾一下涨得通红:“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现在就开了你?”
年轻人愤怒地踹翻旁边的椅子:“开就开,这逼工作老子早就不想干了!天天加班到半夜,为了那仨瓜俩枣的窝囊费,老子他妈受够了!”
“小李你别冲动,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年纪较大的女同事理智劝说。
“我冲动?你倒是不冲动!你不冲动去年人张佳佳怀孕的时候你还天天使唤她替你写报告,你给人发工资了?”年轻人冷笑。
对方好心当做驴肝肺,女同事顿时气得破口大骂:“我使唤的张佳佳又不是你?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难不成你俩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下张佳佳也不乐意了,本来大着肚子给人当牛马就满腹怨气:“王姐你胡说什么?造谣也是犯法的你晓得伐?”
“嘿,还威胁起我来了,你有本事威胁老板去啊!现在这世道,连小姑娘都知道欺软怕硬!”王姐叉着腰嘲讽。
“说到欺软怕硬,哪有赵哥熟练啊?去年一单授信卡了我整整一星期,硬生生把个大客户卡没了,结果转头就把额度给了老孙。这我找谁说理去?”
赵哥也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粗声粗气地说:“小张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什么叫我卡你授信?我那都是按公司流程来的好伐?你要是觉得不公平,觉得我欺负你,尽管告诉老板,别到时候年终业绩考核不达标,赖到我头上!”
一群人吵吵嚷嚷,很快惊动了火锅店的老板,和收银员一起过去劝架,八个人的纠纷变成了十个人的混战,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砰——
又是一声玻璃碎裂,人群安静了一瞬,旋即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血,好多血,快叫救护车!”说话的人吓得音调都变了。
急转直下的发展让默默吃瓜的沈祀猝不及防,人命关天,他站起身拨开人群:“我学过一些急救知识……”
然而下一秒沈医生就知道他的急救知识恐怕用不上,受伤的是那个叫赵哥的男人,溅起来的玻璃渣子进入了他的左眼,半张脸血刺呼啦的格外吓人。
眼睛这个器官极为娇气,沈祀也不敢随意动手,只帮忙清理了脸上的血迹和玻璃碎片。
好在火锅店离市医院不算太远,救护车很快到了,医护人员把痛得几乎晕厥的赵新亮抬上车。
沈祀听见其中一个小护士嘀咕:“最近怎么这么多人打架?今天已经第五起了。”
旁边的医生无奈:“天气热,人火气大也正常……快来搭把手。”
火锅店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倒了一地,到处都是碎玻璃渣,连沈祀他们的锅里也迸进去了两颗,只能提前歇业。
老板很不好意思,表示这一顿自己请,不用几人付钱。沈祀摆摆手,还是把账结了。
火锅店的小插曲并未影响沈医生的生活,每天照常上下班,没多久,他便迎来了新的外勤工作。
第47章 灰线
“萨德福利院?”沈祀看着邮件上的地址轻轻蹙起眉,“听名字不像本地的福利院。”
张风开给窗台上的多肉浇水:“上世纪初一个姓萨德的西国人开办的,专门收留流浪和残障儿童。萨德死后他的子女向当时的政府提交了申请,希望能继承父亲的遗志,将福利院一直办下去,于是留存至今。”
邮件内容不详,除了地址和一个大写加粗的SOS外,连发件人都是匿名的,沈祀看不出多少东西,便问:“这福利院有什么问题?”
张风开放下洒水壶:“半个月前,有学生去萨德福利院做义工,结果去的时候五个人,只回来了两个。”
沈祀嘶了一声:“失踪?这怎么看都应该是刑队长他们的工作吧?”
张风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沈哥,我话还没说完。”
沈祀讪讪:“……你继续。”
“回来的那两人疯了,医院希望我们能找出他们发疯的原因。”
发疯是人们日常的口头表达,在心理学上,泛指人精神错乱,思维混淆,神经障碍等一系列症状。
导致人“发疯”的原因有很多,诸如药物和酒精影响,病菌感染,受到外界强烈刺激等等,不过在见到患者前,谁也说不好具体是因为什么。
沈祀提议明天先去看一下病人,张风开没意见。
然而等两人第二日找到那家门诊医院,却被告知病人已经出院回家了。
“有他们的住址吗?”张风开问。
这属于病人的隐私,沈祀以为不会得到答案,谁知导诊台后的护士小姐姐瞥了眼他们胸前的工作证,很痛快地给了地址。
张风开解释:“仁爱医院在这里有人。不止警察局和医院,还有全沪城的殡仪馆,香火铺,寺庙,道观,咱们仁爱都有关系。”
沈祀:……奇怪的地头蛇既视感又增加了!
第一位病人名叫林飞柏,父母都是生意人,家境殷实,住在城西一栋小别墅里。听说是来给儿子看病的医生,林母没多问就把人领进了屋。
别墅里飘着淡淡的香烛燃烧后的味道,沈祀动了动鼻子,林母有些不好意思:“我和他爸也是没办法了,所以用了老家的土法子给孩子喊魂。”
张风开以为他沈哥又要像往常那样,跟人说相信科学,结果就听青年问:“有用吗?”
“没什么效果。”林母抹了抹眼角,林父在旁边叹气。
沈祀:“能让我们见一见病人吗?”
“能能能,二位请随我来。”林父赶忙站起身。
林飞柏的房间在二楼,家里的佣人陪着他,据林母说一旦身边没人,林飞柏就会发出恐惧的尖叫。
“而且他还害怕绳子。”
“绳子?”沈祀疑惑,“什么样的绳子?捆东西的绳子?”
林母摆摆手,压低声音:“确切地说应该是线,就织毛衣的那种毛线。”
“啊?为什么?”张风开诧异。
如果是一般的绳子,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上吊绳,林飞柏被吊死鬼缠上了,可毛线也吊不死人啊……
林母痛苦地捂住了脸:“我们也不知道。自打做完义工回来,那孩子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大正常,他爸说送去精神病医院,可我舍不得……”
“脑部有器质性损伤吗?”沈祀问。
林父摇头:“没有,就是医院那边什么也查不出来才更让我们发愁。”
说话间,四人已经站在了林飞柏的房间门口。
可怜的男生完全瘦脱了相,眼底青黑,两颊凹陷,一缕游魂似的坐在床上,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佣人,生怕一个不注意对方就跑了。
“飞柏。”林母轻轻唤了他一声。
林飞柏毫无反应,林母眼眶瞬间红了。
沈祀注意到他的嘴唇一动一动,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凑过去仔细听。
“翻,翻,翻,翻绳儿,翻的花样真逗人儿。你翻一个大鸡爪,我翻面条一根根儿。先翻一张小鱼网,再翻一个洗澡盆儿。翻呀翻,翻翻绳儿……”
“你在唱什么?”沈祀问。
林飞柏似是被惊动,缓慢地转过头,轻声说:“翻花绳。你会翻花绳吗?”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整个人好似一尊琉璃烧成的薄胎瓷瓶,一碰就碎。
林母看着儿子,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