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秃子小贰
他想了想后道:“那边有个小屋子,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温控器也坏了,你愿意去住吗?”
“愿意,当然愿意。”
这间房位于拐角处,但空间狭窄,屋内只有一架单人床,柜子都只能钉在高处,连转身都很艰难。
陈二煤等在门口,纪九将关阙抱上床,对鸟崽小声叮嘱:“雀宝,爸爸要去干活了,你就在这儿守着。要是他中间睡醒了,或者有人进来了,你就赶紧去刚才路过那厂房叫我。”
“啾啾。”鸟崽挺起胸脯站在床上,见纪九对他抬起手,便也扬起一只翅膀。
纪九的手掌击了下它的翅膀:“加油。”
“啾啾。”
厂房里机器轰鸣,装满矿石的推车来来往往,工人们抬起一筐筐矿石,倾倒入机舱,再由传送皮带运送去其他车间。
右墙下坐着一群老弱病残,正用筛子筛矿砂。这活儿不算重,所以大家一边干活,一边打量着纪九。
“我们星舰都没在星球上停靠,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就在这儿干活了?”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娃,你这怀了几个月了?孩子的另一个爸爸呢?”
……
怀孕原本是最让纪九烦恼的事,但现在他将这事从第一的位置往后挪,搁到关阙复活和平安离开土匪窝这两件事后面。
他没有对肚子遮遮掩掩,只坐在小凳子上,转动手里的大圆筛,坦然回答周围人的询问:“叔,我乘坐的星舰在太空里损毁了,幸好那儿离空间站不远,我就从太空里飞来了。大姨,我欠了公司的票钱,所以干活抵债呢。我叫刘金福,24岁,怀了五个月了,遗腹子。”
“哎哟……”
“哎,你这娃长得这么俊,命怎么就这么苦。”
纪九立即就博得了这群人的同情和怜爱,有人提了个高一点的靠背椅过来:“小伙子,你坐这个,不屈着肚子。”
“好的,谢谢叔。”
纪九心不在焉地筛了一上午矿,总是去看通往底舱宿舍区的通道口。但鸟崽一直没有出现,也就表示关阙一直没醒。他等得太过心焦,在工人集体上厕所时,飞速冲回了宿舍。
“怎么样?”纪九撞开了宿舍门。
趴在关阙头侧的鸟崽站起了身,摇摇脑袋:“啾啾。”
纪九喘着气走到床边,伸手去摸关阙的颈动脉,又不甘地问鸟崽:“眼睛都没睁过一次吗?”
“……啾啾。”
纪九默默站直身,看见关阙脖子上多出来两道黑手印,用手背去蹭,结果更黑了。
他走向门口:“如果他醒了,马上就来叫我。”
“啾啾。”
中午时,食堂员工推着餐车进入厂房,大家都排队领餐。纪九去水房洗了手,领了自己的饭菜,是两个馒头和一小碟预制菜品。
关阙依旧没有醒,他掰碎一个馒头喂鸟崽,自己在床边坐下,一脸沉郁地吃着剩下那一个。
关阙在H58死亡过两次,都是过了一晚上就活了过来,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迟迟没有复活。他心里不免胡思乱想,猜测是因为关阙本身就有伤?或者是窒息式死亡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恢复?
可他在H58,也被绳子勒死过啊。
纪九正想着,突然发现鸟崽已经吃完了那个馒头,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动作一顿,问道:“不够吗?”
鸟崽赶紧摇摇头,又转过身,假装吃饱了在饭后溜达,还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纪九很清楚鸟崽的饭量,平常一顿要吃满满一大碗面包粒,还要泡上奶或是加上肉块。这两个馒头也就拳头大小,只一个的话,它肯定没有吃饱。
“雀宝,来帮爸爸把剩下这点吃了。”纪九将手里剩下的小半个馒头递了过去。
鸟崽连连摇头,将翅膀背在身后。
“爸爸吃不下了,想吐,你要不吃的话,就只能扔了。”纪九皱着眉,一脸反胃状。
鸟崽看着他,这次便慢慢伸出翅膀,将那半个馒头接走。
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纪九吃完饭,去水房打了一盆热水,用毛巾给关阙擦手擦脸,顺便活动一下肢体。
关阙看上去和活人无异,只是身体冰凉,脸上也没有血色。
关阙除了身体冰凉,脸上也没有血色,其他都和活人无异。纪九解开他的衬衫,用毛巾擦过胸膛皮肤,嘴里不放心地叮嘱:“你要快点醒过来,就算这一两天醒不了,你也要努努力,坚持一下,不要长尸斑。你只要长了那玩意儿,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到时候他们肯定要把你扔进太空……”
短暂的午间休息后,纪九继续干活。他一边筛矿,一边和旁边那些人闲聊,也打听出了不少的消息。
这里的工人并不像他想象那般,全是被弄来还账的“客户”。这些人其中有一部分是欠了高昂债款,或是犯了事的逃犯,也有身家清白的,到舰上只是因为躲避战乱。
“你们不想离开吗?”纪九问。
“每天从早到晚地干活,谁想留下来?但这不是没办法嘛。”
“我是卫五星宏城人,塔柯军和银盟军在我的家乡打仗,把宏城给打没了。我到处流浪,这里好歹管食宿,虽然累点苦点,但饿不死。”
“是啊是啊,我是柏亚星来的,我们柏亚星主城随时都被轰炸,我也是没办法。”
……
纪九安静地听着,暗暗叹了口气,也将那些原本还想试探的话都尽数咽了下去。
下午七点,纪九终于结束一天的劳作,洗过澡,吃过饭,浑身疲惫地躺在小屋床上。他身体左侧紧贴着关阙,右边则挤着鸟崽,门缝里飘进来大声喧哗和吵闹,那是隔壁舱房的工人正在玩纸牌。
“啾啾。”鸟崽啄了下纪九胳膊,抬起翅膀指着关阙。
“他很能睡的,没事。”
“啾啾?”
“应该快醒了。”纪九喃喃道,“我也很着急啊……”
两个就守着关阙,等着他苏醒,纪九不时就要伸手去摸下他的心脏。可直到深夜来临,整层舱房都陷入安静,关阙也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鸟崽终于撑不住地睡了过去,纪九关了灯,在黑暗里看着关阙隐约的面部轮廓,很轻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你很怕我出事吗?那么在意我?”
纪九睡着后,墙上温控器显示屏的数字便开始胡乱跳动,往外吹起了热风。
小屋内气温陡然爬升,纪九从睡梦中被热醒,烦躁地翻了个身,碰到关阙冰凉的身躯,便将自己的四肢都缠了上去,还将脸贴在他胸膛上,惬意地蹭了蹭。
“啾……”鸟崽也在烦躁地扑打翅膀。纪九眼也不睁地反过手,将它抓起来放在关阙的小腹上。
鸟崽感受到凉意,将身体摊平成一张饼,舒服地睡了过去。
好在没过多久,温控器又恢复正常。纪九慢慢感觉到冷,闭着眼睛捞起踢到床下的被子,搭在两人身上,也将鸟崽兜头盖住。
屋内一片安静,门缝处透进来几缕光线。那被子下窸窸窣窣地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按住关阙颈动脉,片刻后,又失望地缩了回去。
第二天清早,门外响起了其他人去水房洗漱的脚步声。纪九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将耳朵贴上关阙胸膛,接着又凑近他身体四处嗅闻,拨开他衣领,去看皮肤上有没有出现尸斑。
关阙的皮肤依旧苍白光洁,并没有出现斑点。他身上也依旧是一股清淡的味道,如风过松林般清新又深远,并没有什么异味。
纪九仰起头,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接着伸手使劲搓脸,像是要将那些沮丧和不安全部搓走。
他放下手时,侧头对关阙说了声早,又掀开被子,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下躺在关阙肚子上呼呼大睡的鸟崽脑袋。再抬脚下床,蹲下身去取放在床底的洗漱用品和脸盆。
他今天依旧和一堆年老体弱坐在墙角,一边聊天,一边从粗矿里筛出精矿。
他凭借嘴甜人俊,还有身怀遗腹子的寡夫身份加持,短短一天半时间,便完全征服了这一群人,并从他们嘴里套出来了很多信息。
比如这里的工头有多少人,巡逻队一共有几队,间隔时间是多少等等。
午饭休息时,他端着两个馒头回到了小屋,查看过关阙情况后,便将馒头掰碎了喂给鸟崽。
“你这次是怎么了?总不会就这样躺下去了吧?”纪九忧心忡仲地想,如果关阙一直不醒,那么等到离开这里后,要想法找个嘴严的医生给他瞧瞧。
鸟崽很快吃完了一个馒头,纪九还要给它再掰半个,它像是察觉到纪九其实也不够吃,所以怎么也不张嘴,只拍着自己的肚子,意思说很饱。
纪九大口啃着馒头,对着鸟崽道:“放心,爸不会让你挨饿。”他指了指墙角的机器人,“我等会儿就去把你思琪叔唤醒,让它也给你挣饭去。”想了想后又道,“还得搞把枪,顺便弄两个充得足足的氧气筒备着,这次真被那没充满的氧气筒给害惨了。”
纪九通过观察,还有和周围人的聊天,已经对这艘舰里的星盗作出了粗略评估。
他没见过这群人的作战能力,但能在太空里逃窜数年没被抓到,想来应该不错。
但他们到底不是正规军,没有受过什么训练,所以星舰内防守看似严密,实则有多处疏漏,他想要办点事情也不难。
深夜十二点,舰上的人都已经入睡,底舱最角落的小屋房门被打开,一道人影迅捷闪出。
纪九背着机器人,悄无声息地走过通道,进入生产车间,攀上了去往上层的铁梯。
所有的大型机械都停下运行,整个车间静谧无声,已没有了白日的喧嚣。他爬到快至上层出口,却没有立即钻出去,只靠着铁梯,安静地看着腕表。
两分钟后,头上响起拖沓的脚步声,两名打着呵欠的巡逻队员准时到来。
纪九抓住横栏,荡到了铁梯背后。灯光从铁梯间隔洒落,将他的脸映得斑驳,如同一只蛰伏在丛林里的猎豹。
那两名巡逻队员从楼梯口经过,都往下看了眼,却没有发现有人就藏在他们脚下。
巡逻队员刚走过,纪九便倏地窜出了楼梯口,再抓住面前铁梯继续往上,直接从两名巡逻队员身后爬到了第三层。
第三层是主机舱,只有公司的内部人员可以出入。纪九背着机器人和氧气筒,在那些机械形成的通道之间穿梭奔行。
主机舱右方放着数十名报废的机器人,都缺胳膊少腿,或站或躺地堆叠在一起。
纪九冲过那堆机器人,又猛地刹住脚,后退几步。
他确定挂在一台机械背后的是启动器后,便放下背上的机器人和氧气筒,只用手拖着机器人,钻进了两座机械之间的空隙。
这道空隙不宽,对于纪九来说,侧身尚能勉强通行。他含胸收腹,尽量伸长手,艰难地摘下了那挂在机械背后的启动器,再打开旁边机器人后脑上的小圆盖,将启动器连接在它后脑上。
前方传来了脚步声,两名第三层巡逻人员正在靠近。
“我们到底是去哪儿呢?这次的航行路线居然还保密,奇怪。”
“王总说了,等会儿就会告诉我们。”
……
交谈声越来越近,那两名巡逻人员走到这里时,竟然停下休息,就站在空隙的左右两边继续交谈。
他们脚边就搁着纪九放着的两个空氧气筒,这里四处堆放着物品,所以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其中一人还用脚尖轻轻踢着。
如果他俩谁转头往空隙里看一眼,便会看见后脑处一下下闪着微弱绿光的机器人,还有屏息凝神手握启动器的纪九。
此时底舱小房间内,关阙紧闭双目躺在床上。他衬衫敞开着,鸟崽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门外稍有风吹草动,便立即警惕地支起脑袋。直到确定没有异状,才又重新趴回去。
温控器又出了问题,数字显示屋内气温已经到了43°,鸟崽热得有些烦躁,一会儿躺在关阙小腹上,一会儿又全身摊平趴在他胸膛上。
不知不觉,鸟崽的身体外,竟然慢慢浮起了一层金色的柔光。它低头看着自己,有些惊讶地站起身,转着头四处张望。当目光落在对面的金属墙面,看清里面的倒影后,有些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它歪了歪脑袋,扇了下翅膀,接着又慢慢分开两只脚爪,在关阙胸膛上劈了个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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