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骨 第39章

作者:十三把剑 标签: 玄幻灵异

身下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他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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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我有巨物恐惧症,我害怕大_ _

1:听我的,你有巨物迷恋症

第60章

许是邑灌入腹中的液体起了作用,凌启分明累极,却并没有昏睡过去,结束后被邑抱在怀中,不多时便逐渐恢复了神智,只身体还没能马上缓过来,始终一抽一抽地痉挛着。

邑轻轻拍着凌启的肩背安抚,凌启则半睁着眼睛靠在它的肩上,乖得仿佛真的成为了它的宠物猫。

有两三个小时左右,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在一起,

但安逸终究是短暂的。

肌肉生理性抽搐的频率慢慢降下来之后,凌启开始注意到平和表象下另外的动静。比如邑的体温在疯狂升高,比如洞底潭水不知何时悄悄褪去,比如……

凌启轻轻煽动鼻翼,嗅闻空气里躁动的味道。

他的身体感受到了巨兽的苏醒。

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感受到这一点的,似乎只是心跳快了点,好几股微微的麻痹感流过四肢,脑海忽然从未有过的清明,于是这个结论就忽然出现在了意识里。很是新奇。

与自己紧贴的肉体太烫了,他想要稍稍退开一点距离,然而对方貌似误以为他要离去,反而更加用力地箍住了他。

凌启听见邑在向他道歉,声音低哑到有些含糊:“还难受吗?抱歉,下次不会这么对你了。”

“生我气的话,等回到地面再任你处罚。”

凌启于是停住挣扎,后仰着脖子看它。

他倒没有生气,但却也不打算否认对方的话,对视了片刻,只问:“为什么要这样?”

对方伸手拖住他的后脑勺:“我的肉身消亡太久,尾羽之力重构血肉时有些迷路,所以需要你的引灵血脉帮助。”

但血意味着要在凌启身上制造伤口,所以它选择了用体液替代。

“……噢。”

还算是个合理的回答,只是其中又带着它的多少私心就不得而知了。凌启并不纠结,大方接受了这个解释。

重新靠了回去,发现滚烫的肉体已经在降回正常体温了。凌启抬手摸上身边结实的手臂,确认了一下温度,又问:“这回结束了吗?”

“结束了。”

“那……”凌启疑惑地开口,“我应该叫你邑,还是威利?”

邑是绝不可能有这般谦逊温和的语气的,但这具身体给人的感觉依然是邑,凌启观察了了许久,发现自己突然间分不清他们了。

是已经相互融合了吗?可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凌启微微走神,又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晕倒时所梦的细碎往事。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拼凑起他与巨兽从前的点滴,他是黍族的启,他了解原原本本的兽该是什么模样,眼前的人,还不是完整的它。

走神到一半,却听那人笑了:“应该叫老公。”

看来是邑。

于是凌启吐出一口气,也不知怎的,既觉得心里轻松不少,又似乎有隐约失望。

“但肉身已经重构,我们确实差不多该回归一体了。”邑解释道,“前段时间与‘他’彼此失联是意外,现在我已经借原身收回了那段时间不互通的记忆,融合重新启动。你可能会不习惯,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凌启点点头,虽然突然,但并不是意料之外。

“舍不得‘他’吗?”邑问。语气平常,不像争风吃醋,更像是单纯的谈心。

凌启原本正欲起身,想了想,竟停下动作,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是在试探我吗?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既然你已经吸收了威利的记忆,应该也知道我出门时与他说的话,与其区分你与他,不如说……”

旁观者清,他其实比邑自己更早发现两个人格的融合,两个独立的意识正在回归成一体的“自我”,尽管邑还在主导位,但它不再刻意区分彼此、不再与另一个自己争风吃醋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如说你们都是它的影子。”

凌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化枯骨为血肉的巨兽,又一次走神。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似乎有某些封存许久的情感随着巨兽身体的重构而逐渐苏醒,他好几次出现错觉,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现代社会的凌启,还是黍族部落的启。

邑隐约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嗯了一声,不再纠缠追问。

良久,只在凌启肩膀落下一吻,轻轻唤了一声“阿启”。

很多东西在不言之中悄悄变化。

大部分光草已经随水褪去,洞底只剩下零星的薄光,凌启身体还是乏力,又小憩了一会儿,待到两人重新穿戴整齐又是两个小时过去。

虽然双腿到腰腹都还发酸,但好歹已经不影响活动。趁邑收拾随身物品的功夫,凌启抽空看了看手机,没有信号的聊天界面上挂着的还是俩人早上进山前收到的消息,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已然是深夜。电子屏幕过于刺眼,他眯着眼睛只扫了几秒,很快就把屏幕按灭放回口袋。

这一趟比预想中的还要快,满打满算不过一天。

但真的结束了吗?

未必。

手机收起来的一瞬间,凌启似有所感地抬头,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薄雾,茫然地落在了深渊似的山壁上。

幽暗的光线中,灰黄山壁是一大片朦朦胧胧的深灰,其上错乱分布无数深黑色的斑。那黑色色块深到极致、暗到极致,远远看过去,像是丛林中一只只窥视的眼,也像岩间怪物张着幽幽巨口,就这么高高立在头顶,延伸到视线无法触及之处。

凌启想起刚刚入学时在资料上看过的一种特殊丧葬方式。古时南边有少数民族崇尚崖棺葬,将上千尸骨葬于峭壁上的穴洞中,后经过千年的风吹雨打,考古发现时,那崖壁便像极了眼前的山壁,千疮百孔中飘散着浓厚的死亡气息。

理智告诉凌启,头顶山壁并非墓穴,只不过是山体内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洞道,并不神秘,更没有尸骨。

但联想的作用下,他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于是他忽然看到,自己斜对面还不算太高的某条洞道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黑漆漆的洞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身影,两道身影都穿着一身突兀的白,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尤其诡异。

看不清五官,但他能感觉到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股熟悉感升起,叫浑身血液瞬时倒流。

凌启踉跄着退了一步,差点跌坐在地,幸而被邑及时扶住了身形。只是这一晃的瞬间,两道身影就消失不见了,再抬头搜寻,头顶上只有阴森森的洞口,诉说着千百年的寂静。

凌启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向邑,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嗯,我看见了。”邑眸中金色闪动,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后背:“我们请的假大概不够用了。”

“是凌航。”凌启呢喃。

“是他。还有——岐槡。”

凌启忽然觉得无措,前所未有的恐慌围绕着他,于是他抬手紧紧抱住了邑:“他们一直在这里吗?你能跟上他们吗?”

“不在这了。但没关系,现在我能找到他们了。”

邑叹了口气,用保护的姿态回抱凌启:“别怕,我会陪着你。”

第61章

凌启被邑抱着穿过蜿蜒洞道,以常人难以到达的速度移动。他以为邑会带着他去往更深的地底,却见周围渐渐有了模糊的光,忽而寒风拂面,两个人已经离开了地底——

外头刚过午夜,天气已经晴了,放眼望去,整座山头铺满大片的积雪。未被污染的雪是纯粹的白,反射山间皎洁月光,亮得晃眼。凌启被刺得双眼刺痛,下一秒就被邑按住后脑勺往下压,整张脸埋进温暖的肩颈。

“眼睛不想要了?”邑出声提醒,“好好闭上。”

说罢,似才觉得自己凶了些,停了一停。男人稍微调整了抱姿,好叫怀中人更舒适,侧头,嘴唇恰好亲到凌启的耳廓。

“路远,就这样睡吧,睡醒就到了。”

这会儿倒是把人当什么珍宝似的呵护了。

凌启莫名笑觉得滑稽,张口咬上嘴边皮肉,在邑脖颈处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知道了,走吧。”

邑无奈地笑了笑,抬脚出发。

耳边风声呼啸,寒意被怀抱所隔绝,它一头披散在肩后的长发为凌启严严实实挡住了光线,能感受到身体在前进,却竟意外的平稳。凌启不想睡,但睡意阵阵上涌,也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彻底软在邑的臂弯。

他梦见了许久许久不曾入梦的家人。

那年凌启似乎是八岁,又或许是七岁——那段记忆如今像是被水洗过,已经十分模糊了。凌启只记得自己没有上学,终日痴痴傻傻地被父母带在身边,流窜全国各地作案。

那是个下雨天,他身上穿着再寻常不过的补丁布衣,鞋面沾着一圈稀泥。路边上有个顶级漂亮的房子,里外好生热闹,他被妈妈牵着走进其中,路过很多人,听见很多声音,大家都在看玻璃柜里的漂亮物件。忽而妈妈不见了,爸爸附身在他耳边交代了什么,于是他茫然往前走,一回头,爸爸也不知所踪。

因为常年奔波而发育迟缓的小小身影格外无助,周围都是晃动的腿,即便高高地抬头,也看不见周身大人们的脸庞。凌启嚎啕大哭,人们围了上来,有人为他擦泪,有人问他许多问题,他只埋着头抽泣,不知如何应对。

乱乱糟糟,煎煎熬熬。骤然间远处有人尖叫高喊什么,身边穿制服的大人们便都煞白了脸往那边跑,凌启目送他们离开,随后像以前无数次做的那样,悄无声息地溜出房子,回到盗窃得手的父母亲身边。

那时候的凌启是不太理解这些事的。之所以格外记得那一天,是因为那次之后,他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再出门,他与父母亲住在一座有些老旧的烂尾别墅里,周围尽是林与山,没有邻居,终日寂静。

凌航就是在那个期间出生的。

彼时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第四个人的凌启对襁褓中小小的婴儿好奇极了,妈妈说他是弟弟,凌启便新奇地重复着“弟弟”,踮脚探头去看弟弟皱巴巴的脸庞。

爸爸说弟弟的名气叫凌航。妈妈说弟弟就是凌启除了父母外最亲近的人。弟弟每天都会哇哇地哭、咯咯地笑。

一切都很奇妙。耳边不再时常只有风啸鸟鸣了,藏在深山里的别墅突然间变得热闹,不爱说话的父母也开始变得絮叨。凌启空洞的眼神慢慢有了光彩,他的灵魂像是第一次被激活,突然看得到世界、听得见声音了,他从懵懂中醒来,忽然有了五感,有了记忆。

又过了一年,在凌航可以被扶着蹒跚学步的时候,爸爸说通缉令已经撤销,于是凌启又被他带出了山。干的事情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出入的场合越来越华丽,需要准备的时间越来越多,每回出去总要待上几个月,再回到家里躲藏半年,数次重复。

凌启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是十二岁,后来他们塞了很多钱疏通关系,送他以孤儿的身份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县城上学,他便带着简单的行李和还算大方的生活费走了,之后吃住都在学校,回“家”的机会很少很少。

起先尚且每个暑假能回一趟。然而不过三年,凌启跳级上初中那年,林间别墅不慎暴露,夫妇带着凌航逃走后,便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归巢的地方了。

那年也是凌启最后一次见到凌航,他们说,要去国外躲上几年,最后冒险过来见个面。与他聚多离少的小孩对他只剩陌生,又因为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大山,被妈妈教着打招呼的时候很是怯懦不安,眼里泛着清澈的泪。

凌启那时候觉得弟弟是幸运的,被父母娇养着长大,不必早早忍受亲子分离;但也不幸,只能被笼养在那样的世界,一朝牢笼被毁,从此居无定所,必须随着父母四处躲藏。

再往后,音讯难通,只能隔一两年才见到父亲或母亲一面了。据说是又偷渡回了国,但见面依然还要躲躲藏藏,每每不过约定了时间远远打个照面而已。上高中后更是一面都未见,唯独换着账号打过来的生活费越来越多,附上一两句关切。凌启偶尔彷徨,便上网搜索,盯着网络上仍未撤销的通缉信息聊以自慰。

所以在上大学那年,骤然与他们全面失联,生活费更是迟迟不到账的时候,凌启心里其实并不意外。

但早有准备不意味着不难过。除却经济困难的焦虑,他也曾在许多个深夜一遍遍徒劳地尝试联系他们,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习惯每天都搜索一遍相关新闻,直到希望越发渺茫,直到放弃。

要说感情,未必有多深。但家人终究是家人,年少时独自在外求学时迫切渴望的那份归属感已然成了执念,只要有线索,凌启仍会选择一头钻进去寻找。这也是最初没有黍族记忆、一无所知的他会胆大到妄图利用邑的理由。

父母也好,弟弟也好。总得有个答案。

如今去回想,凌启记起最多的依然是凌航尚在襁褓中时那副不好看的模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通过一个模糊的身影辨认出那人是凌航的——或许是血脉相连力量,又或者是岐槡的有意暗示。他只知道,那一刻灵魂的颤动不会出错。

模糊而混乱的梦渐渐扭曲压缩,悄无声息掉回漆黑的意识海里。凌启看到有光透过眼皮照进来,慢慢睁眼,原来天已大亮,他还窝在邑的怀中,浑身酸软。

没有风,周围树梢只挂有零星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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