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青烟
聂更阑只吃了一口,便将透花酥放下。
白衣人:“不好吃?”
聂更阑摇摇头,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糕点再美味,可记起之前的事,总是容易黯然神伤。连带着秘境里灰白身影、沈端枫老妪的身影一同浮现在眼前,他们说过的话隐隐在耳边回荡。
以及,丘宿鱼和沈端枫各自留了自己的储物袋。
“铃铛,是假的。”
“那日娘到了灵音宗并非不愿等你,只是元神受制于清心道……”
“阑儿,娘求你的事,若是能完成娘会很高兴,完不成也无须有压力,知道吗?”
……
口中糕点已经味同嚼蜡,聂更阑囫囵吞咽下去,眼角堆积了几滴晶莹泪珠,又迅速抬手擦掉。
他从储物袋拿出那只金色铃铛,目光沉沉打量着。
白衣人体内的丘宿鱼元神来不及开口,前者已经出声道:“你这铃铛被施了一层高阶幻术。”
聂更阑怔然,猛地垂眸端详那枚金色的梵音铃。
白衣人一挥手,眼前有白光闪过。
金色铃铛摇身一变,立即变成了一只银色铃铛。
聂更阑瞳孔缩了缩,仔细端详掌心的铃铛。
不消多时记忆已经冲刷而至,顿时脑中警铃大响。
这是……他初到独孤真君天境峰时拿到的传唤铃铛,说是真君有事便会通过铃铛召唤他。
聂更阑眸色一寒,当即去翻找储物袋。
寻了半晌,里面哪还有别的银色铃铛。
更没看到那只真正的金色梵音铃。
聂更阑脸瞬霎时变得惨白,目光阴鸷地凝视掌心的银色召唤铃,久久不语。
一个事实似乎已经浮出水面,昭然若揭。
白衣人这时温声开口:“这铃铛上的幻术过于高阶,你无法识破属于正常,之后再寻回那只真正的铃铛即可。”
注意到白衣人忽然切换的温柔语气,聂更阑不由眯起眼睛。
之前与无名青年相处时,他身上也偶尔会传出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如同当初丘宿鱼体内有不同灵魂来回切换一般。
白衣人迎上少年无声注视自己的眼神,柔声问:“怎么了?”
聂更阑神情似笑非笑,不着痕迹将话题转移,“你身上是不是有伤?”
白衣人语气恢复了淡然,“昨夜摸到了?”
聂更阑咬牙,“不是刻意要摸,我是不小心碰到的。”
“嗯。”
白衣人不置可否,干脆利落褪下衣袍,露出上半身精壮的肉.体。
毫无防备的,一股热血往聂更阑头顶冲去。
他面红耳赤地瞪着白衣人,“你怎么随随便便就脱衣服?”
白衣人挑眉:“不是要看?”
“我何时说过要看了?”聂更阑脱口而出。
但下意识的,他还是不由自主看向白衣人后背。
只见他从肩胛骨到脊背布满一道道红黑交错的深深伤痕,很明显,是术法造成的伤口。
聂更阑抬起手欲抚摸那些伤痕,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
“这些伤,怎么来的?”他低声问。
其实不必问,他心里已有了答案。
白衣人却拢起衣袍重新穿戴整齐,回身看向他:“把甘露喝了。”说罢,已经缓步向外走去,不一会儿身影消失在洞府外。
丝毫没有回答聂更阑询问伤势的打算。
聂更阑气极而笑,慢慢握紧拳头。
罢了,慢慢来。
他不着急。
反正,他横竖也跑不掉。
……
七日时间匆匆而过。
这七天,聂更阑顺利熟背了剑诀。
上一次双修,他体内魔气暂时得到压制,因此这七天他偶有剧烈疼痛传来,但并未出现大碍。
在剑诀、天地合璧同修的前一晚,聂更阑体内的魔气却忽然开始乱窜。
先是每一处毛孔传来针扎般的痛,紧跟着魔气四溢重新在血脉经络里横冲直撞,铺天盖地的剧痛一下下敲击着骨髓。
聂更阑额头和后背很快冷汗涔涔,浑身发冷倒在玉榻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呃!”
肆虐的魔气胡乱冲撞,迫使他在玉榻上翻来覆去打滚,汗水很快将他鬓发和眼皮粘湿。
洞府外白衣人倏然而至,手里的托盘端着一碗甘露匆匆进来。
他将疼得打滚的少年扶起,迅速在他几大筋脉输入灵力,而后将他抱到自己腿上,让他靠在了怀里。
聂更阑得到强大的灵力输入,四溢的魔气消停了几息,脸色煞白地重重喘息着,但身体发冷并未得到解决,只能不住往白衣人温暖的怀里缩。
他嘴唇惨白如纸,在不停哆嗦。
白衣人双臂把他托住,稳稳地将其圈在怀里,“为何会忽然发冷?”
聂更阑贪恋他温暖的胸膛,手不自觉攥紧他衣襟,颤抖出声:“不、不知……”
“又疼,又冷。”
这无异于一个人发高烧浑身发疼,接着又被扔进冷池一样。
着实过于折磨。
白衣人将少年抱紧了,接着端起那晚甘露递到他嘴边,“把这个喝了,能缓解症状。”
聂更阑艰难地张嘴,就着玉碗边缘一点一点将甘露喝光。
喝的过程中,他浑身发抖,连玉碗也跟着在抖。
白衣人把喝空的玉碗放回去,重新把人搂紧掀开锦被躺下,圈着聂更阑紧紧拥在怀里。
聂更阑浑身生疼,冷得牙齿上下打颤,见了白衣人的动作下意识伸手推了推,以示抗拒。
这种姿势在他眼里看来,完全是一副柔弱的姿态。
“怎么?”白衣人察觉到少年的抵抗,下巴动了动,呼吸下一瞬喷洒在他后。
聂更阑耳后传来麻痒的触感,脊背一僵。
下一瞬,他自己不曾意识到苍白的脸浮现一抹红晕,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你别动。”
白衣人莫名:“嗯,没动。”
“你把手松开。”
白衣人照做,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聂更阑咬牙忍着浑身细密的疼和寒意,抽出双手往上挪了挪身体。
下一刻,白衣人感到一双冷冰冰的手臂有力的穿过自己腰间,结结实实地环住了。他的头部还被挪了挪,搭在了少年的肩窝上。
白衣人被少年以一个强势的姿势拥在怀中。
少年体型已经处于青年体型的过渡期,手长脚长,已经能将他完全揽住,不过,相比白衣人的体型还是差了些意思。
白衣人不解,但任由他抱着。
聂更阑喘着气,嗓音颤抖地问:“我这样抱着,你会冷么?”
白衣人勾了勾唇,“我修为高出你许多,一般的寒意对我构不成威胁。”
聂更阑几乎忘了这一点,于是放心了,更为亲密地将他抱紧。
白衣人身上仿佛一个火炉,温度奇高,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传来。
聂更阑舒服地发出一声隐秘而低沉的喟叹。
石洞内一片静悄悄。
玉榻上一冷一热两具身躯紧密相拥,时间慢慢流逝。
也许是聂更阑饮下的甘露慢慢起了作用,他身上的寒意渐渐散了,体温渐趋正常。
聂更阑却迟迟没有松开白衣人。
心里居然隐隐对以这种姿势抱着对方感到很满意。
肩窝处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不冷了?”
被发现了。
聂更阑颇为不舍地把人松开,面上故作淡漠道,“嗯,不过还是疼。”
白衣人慢慢坐起身,望着他依旧苍白的面颊,几息后低声问:“撑得住么?需不需要把明日的双修提前?”
原不过是句正常的问话,却惹得聂更阑陡然撑起半边身子,眼神和动作都透出一股强烈的反对之意。
他忍着体内还在乱窜的魔气,咬牙开口:“就明日,不需要提前。”
白衣人感到奇异,“确定?”
“确定!”聂更阑苍白的面颊扶起一抹不自然的绯红,凶巴巴盯着白衣人,“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