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情燕
然后他再向前轻啄了下,呼出一缕柔暖魔气,我嘴唇上的痛又都随之消散。
我往旁边瞟,瞟震撼的二师妹,她连玉佩都忘记继续往碎渣里踩,一脚踏着,看向这头,呆若木鸡。
我瞟过去,桓九也跟着瞟过去:“知道怎么写了吗?还需不需要具体点?更具体的,本君敢做,就不知你敢不敢看了。”
我脸霎时臊得极烫,抓他:“……少主!”
二师妹,毕竟只小我一岁,很懂事,很有眼力见,很有涵养。
她向桓九深深一鞠躬,自己捡好满地碎渣,自己飘出了门去,并不忘把门带上,全程无声无息。
我简直无奈了:“少主,说好要在师弟师妹面前顾奴的脸面。”
桓九问:“全璇玑殿早晓得你要跟本君结侣了,且本君合体期魔修,跟本君亲一亲是很丢脸的事?”
似乎,他说得不错。
我不由得笑起来:“也对,明明是奴的荣幸。”
再过两日,我伤大好,能自己在屋里来回挪挪。桓九出门一趟,半日后,拿了一叠书回来,在我面前雀跃晃悠。我瞧了眼书封就不敢再看,还是被他扯着胳膊硬按回床头坐着,硬要一起阅读。
我没想到这个阅读的过程,和他,以及和我预想的,稍稍有那么点不同。
言而总之,桓九越看浑身魔气越浓重,读完后,他把书撕了,拔出明晃晃的灵阴刀,要去砍人。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揪住他衣袖,笑着拦:“这,少主驻颜在结丹的年纪,身量和奴相比,的确是……了些。一般而言大家想象,都是身量高对身量矮的……而且,少主平日性情又显得十分骄纵……”这种情况真的很难劝,我嘴完全打结。
桓九一刀扎进地板,地缝生生裂出三丈。
他转过来一手捧住我脸,就少年而言较为修长的手指抚我脸廓,另一手往后,去解我发辫红结。
“所以,他们就写外表温润内心阴暗的权臣和不谙世事小皇帝?或历劫神仙拐带刚成年小魔君?或凡人在外给足魔教少主面子,白天叫少主晚上少主叫?本君不是比你强吗?!”
桓九步步向前,我步步后退,最后毫不意外地退到了床上。但我还得解释:“现在仙门中这种本子,都流行一种……反差感,前期如何后期如何,表面如何实际如何。可能是直接写奴被少主压制看点不会很多,才如此……”
桓九冷冷:“哦,你仿佛很清楚?你也想反差吗?”
我伤已大好,此刻又被逼到床上,红绸带又被解下来。要怎么才能劝成功,桓九已是在明示了。
还是只能那样,主动将双手送上去,由他绑缚。就是这回他眸中黠光一过,估摸着又起了新想法,选择将我双手反剪到身后再慢条斯理地绑。末了他设好隔音法障,按着我背往前一推:“那篇权臣和小皇帝灵感不错,今日本君想学学这样,你放心发声,本君爱听。还是用合欢阁的东西,不会伤你身子。”
搞不明白,为什么出发突然,且都到璇玑殿了,他还直接就拿得出合欢阁的东西。
只是,提到“权臣”和“皇帝”,我忽然想起一重要之事,还未与他详谈。正要开口讲,却已不能再正常说话了。
第43章 心魔
开始时是中午,结束时又是半夜。桓九起初哄得好,对我是只用了合欢阁的东西,后半段又要我对他用点别的,最后他神清气爽,我又哑又背后酸疼,两手手腕还一圈泛红。
整理好后,他将我搁上床,盖被,手中要捏昏睡法诀。我念着那重要之事,赶紧拦一拦,他才把光幕召出,让我用意念写字。
“少主此次发病,似乎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发病时奴问少主名讳,少主自称是京城柳家的柳邵,家中因逆王叛乱被牵连抄斩。少主可查一查,是否真有这么一个人。”
桓九震惊:“本君这……疯病,能复现世间存在的真人?”
我写道:“不确定,还需要少主派人核实。如果此人存在为真、且情形完全相同,那么之前少主所变,也很可能是复现的真物。这疯病,恐不简单。”
桓九对光幕文字凝视怔愣了许久,才道:“好,本君立刻派人去查。但你也给本君把脑子歇歇,立刻睡觉。”他说着一手覆在我眼上,几缕柔和魔气灌入,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桓九的隔音法障立了一夜,我听不见半点杂声,加上昏睡诀,少有地睡得很安稳。醒来时,日上三竿,还见着他轻拍着我被面,哼着眠曲。
我刚醒来,他已将我扯起且抱且亲,我还迷迷糊糊着就又被揉搓一通。最终他极满意:“本君的远之难得睡了五个时辰,眼圈都淡了不少。”
我不敢说以他昨日那折腾法,睡五个时辰算少的。若非他见我醒转便忍不住开始揉搓,我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穿好衣后,照常要被他拉着,出门透风。
隔音一撤门一开,外面肃立着璇玑殿的三位元婴长老,三坨仙光奕奕,照耀我窄小脆弱的厢房。我正不知为何,欲见礼问,三位长老齐唰唰向我身边桓九大跪:“请圣教少主出手,救助我殿殿主!殿主深陷心魔劫中,神识快要消散了!”
出门时,本是桓九想拖着我出门闲逛;最后被这三个长老一跪,成了我拖着抄着手臂面无表情一脸黑气的桓九,一路极其缓慢地往山顶璇玑殿的主殿走了。
璇玑殿殿主乐扶苏,晋升合体后期失败后伤情始终在恶化。终于昨晚恶化成了质变,他被困在了心魔劫里。
心魔劫这东西,本是金丹修士要防备的,心魔会幻化为最惧怕或最牵挂之人,扯住金丹修士向前的脚步。一般而言,元婴甚至合体期修士道心稳固无比,早能已将此劫看开,心魔幻化这种低劣的把戏扫一眼便能勘破。
但这次大约是晋升失败伤得过重,把乐扶苏的仙心也一同碎成了渣。三位长老说,他已完全沉浸入心魔幻象中,正被心魔逐渐吞噬。若乐扶苏自己看不破,就需要外人进入其识海帮他打破心魔幻象。可偏生乐扶苏修为又很高,他们几个元婴都挤不进去殿主的识海,于是指望就落在了同为合体期的桓九身上。
桓九恨乐扶苏恨得咬牙切齿,我扯一下,他勉强才走一步。这么扯扯绊绊一个时辰,山顶还有百来级石阶的路。
我唯有干笑着安抚:“少主,别孩子气了,结盟重要,合作重要。”
桓九根本不听,一面被我扯着,一面对那三个跟着的元婴长老讲风凉话:“你们三个还真放心本君啊。我是魔修,乐扶苏是仙修,灵力流转方向相反,我进入他识海,只怕还没帮他打破心魔幻象,先得把他脑子丹田搅成糊糊。”
三个元婴长老一时无言,面面相觑,似不知如何是好了。桓九甚开心摊手:“所以算了吧,各人生死有命。他能看破就看破,看不破活该溺死在心魔劫里。”
三人又一阵迟疑。我再费劲扒拉桓九上了两级台阶后,其中一人道:“其实不碍事,殿主修炼了独创的仙魔同存功法,因为,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与不知名魔修双修……”
桓九脚步僵住。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有没有考虑过,本凡人之后花了整整三个时辰才扯着桓九勉强挪上一百层台阶,得费多大力气,回去又要多嗑多少枚延寿丹。
期间将这三人赶走后,我也试图开导桓九:“少主,魔尊大人同殿主化凡相伴四十余年,有长时间的双修,也很正常……”
桓九面若冰霜:“化凡期间修为尽隐,就算亲密,也不需要运转什么仙魔同存功法。”
所以,两人是在化凡结束后仍藕断丝连,常常私会。
……我努力找了个刁钻角度劝:“那他们,做得挺隐蔽的。听三位长老的意思,璇玑殿至今不知殿主曾与谁有过这关系呢。”
桓九脸上的寒冰一点没化。
我还是选择不开导了,只扯着他努力挪台阶罢了。
璇玑殿“主殿”是殿主的个人住处,我从没来过,因此见到竟是一处简陋竹舍时,不由惊讶了下。竹舍前流水涔涔,这里和一个山野小屋没多大区别。不过地上阵纹遍布,如有异动,应也会立即化为杀阵抵抗入侵,无怪乎那三个长老这么放心桓九一人来。
我四处看,桓九不在乎,他直接踹门进屋,我便也跟进去。
里面姿容俊雅的青衣仙长躺在竹榻上,睡着了一般,呼吸轻不可闻。他眉心合体期的流云形状额纹成了不自然的黑色,散发阴气。双手放在身前,手指紧紧绞着一样东西。走近细看,是一缕干枯的发。
桓九看一眼那发,露出有被恶心到的表情,还是抬手施法探查。探查完毕,收手时还甩了甩手腕:“哦,要被心魔啃死了。要不本君还是尊重一下他应得的命运?”
我扯扯他胳膊:“少主莫闹了,你快些进入殿主识海斩除心魔,奴在外面等你。”
桓九瞪过来:“你不跟本君一同进去?”
我退了一步道:“奴又没修为,进去作甚,进去了也只能干看着。不如在外面安置好少主原身,等待少主醒转。”
桓九跟着上前,不愿放过我:“本君跟乐扶苏深仇大恨,你硬把本君拉来救人倒积极,临到头却自己躲在旁边。就不怕本君进去后直接毁他神识,报仇雪恨一了百了?”
我笑答:“少主不会这么做,若少主打算这么做,根本就不会答应过来。少主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屑于用欺骗接近仇敌。”
识海之中,本心无法藏匿,我怕我藏得还不够好,横生枝节。
而他果然就此事盯我不放:“本君早觉得你心里藏事非一天两天,你又太弱,直接探你神识会伤脑子。现下正好在别人识海里让本君看看你成天都在想什么,不好吗?”
我又被一步步逼退到木墙边,可这是何处,他手来揽我腰,我必须挡一挡:“少主,这不是你我掰扯的地方,请少主先救助璇玑殿殿主,有什么话,奴回去再……”
他并不是要搂我腰,他是要抓我手,与我十指相扣掌心相对,掌中有强劲魔气涌现。
而他另一只手正指向竹榻上的乐扶苏,同样强劲魔气绕着整个手臂奔涌过去,魔气为引,三点相连。
躲不及了。
桓九笑得像是要剥开一朵昙花看花蕊一样开心:“我就要看。”
第44章 渡魔
他的笑容始终在眼前,他身后背景却在飞速远去,往黑暗中不断下沉。我想挣开他的手,可他扣得重,恨不得每一根手指都掐进我灵魂,以我这点力气根本就扯不开。等到能扯开时,转身发觉,自己的背后也只剩下一片黑暗。
黑暗中唯一明亮的是不远处一坨卧着的巨大蚕茧,封得死紧,这蚕茧正是方才乐扶苏躺的地方。
但还好,虽在识海,却没觉有什么异常。可能早已藏习惯,识海问心都无法探知了。我心有余悸,下意识抚了抚胸口。
却摸到了一手的黏腻。
自己的手上,刚摸的自己胸口的地方,沾满了血和碎肉,而且这血色并不鲜红,是黑的、烂的。
识海中的我自己,胸口竟有个完全烂掉的大洞,在一直漏风,吹得很冷。
面前,桓九为探知而开心的笑容早已定住,连那么漂亮的红色眼眸的眸光也定住了,我甚至能从中望见倒映的不成人样的自己。
就知道会横生枝节,幸好此身衣袖够长,我忙抬袖抱着另一侧肩膀遮掩:“少主别看。”
他会听我话就见鬼。我手臂直接被他扯开,那个烂腔暴露无遗。他甚至还伸出另一只有些颤抖的手,在烂腔的某块碎肉上触碰了一下。
明明都是不痛的烂肉,连识海中冷风呼呼刮着都只是凉得慌而已,可不知为何,他只是用很轻的力气稍稍一碰,那个烂腔中的经脉像是顷刻全被连通了,剧痛跟潮水一样漫透全身,我实在忍不了,一把将他推开:“你别碰我!!”
即便将他推开了,头晕目眩之感和已经浸润全身的疼痛,还是过了许久,才恢复。
桓九还站在我面前,手还维持着那个向前的动作,他的神情像懵懂小兽一样不知所措:“远之你……怎么会这样,你是不喜欢我,不爱跟我待在一起吗?”
我重新将窟窿遮住,深吸了气道:“没有。我只是……只是……找不到方向,经常陷入迷惘。”
桓九不解:“你要找什么方向?我是你道侣,夫君,我们什么都看过什么都做过,我是你下半辈子最亲密的人,你不需要瞒着我。”
我此时不想理他,那种钻骨疼痛我不想体会第二次:“少主不需要管奴的方向在哪里,少主现在需要去管一下璇玑殿殿主,若是拖太久真把他拖死,天地圣教再想找一个璇玑殿这样的强劲盟友,就难了。”
他还要来扯我胳膊:“他算个屁,本君觉得你的状态更……”
欲盐未舞 我不得不第二次将他甩开,用我能用的最大力气。
“你若真喜欢我,就不要碰我。”
识海之中委实太难隐藏真实想法,这话又重了。我只能双手都把胸口揣挡着,挡严实了再补充:“少主先管殿主,我们之间……出去再解决。”
“……那就先说好,”桓九仍是迟疑了不短的时间,才字字着重道,“心里藏着什么、真正想要什么,今日出去之后,远之务必全部说出来。我们是要过完一辈子再过生生世世的,若我连远之想要什么都不晓得,如何过得了生生世世呢。”
我没耐住轻轻把心中所想说出口:“你为何总在我受不了你的时候,拿你的赤子之心撩拨我。”
识海中难以隐藏想法,却可以说得很小声,有意字句模糊,不让他听见。
定好出去再说后,桓九开始急了。他将极其浓郁的魔气灌注入那个白生生的大蚕茧,想尽快将其剥开,敲烂心魔的脑袋,带我出去。
我其实有点想劝万一仙魔同存功法接受不了这么多魔气怎么办、需不需要徐徐地来,但我又觉得劝了他只会用更多,还是算了,由他乱整。
须臾之后,这茧被剥开了……第一层。
剥下来的茧皮落到黑暗的地面,如花落流水,迅速游动蔓延,遍布整个黑暗的空间,最终化为了乡野山道之景。这个开头很明显了,要展现记忆,慢慢地展现记忆。
一见如此,桓九脸色黢黑,回来很小心地拽我衣角:“远之咱们还是出去吧,本君想跟你敞开心扉,不想看乐扶苏这么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