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幺橘
“蓬莱洲?蓬莱洲严令禁止您赌博,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您别开玩笑了,那怎么能行?”
隐隐约约传来赌坊老板跟谢与乔拉扯的动静,秦弥远吹了一下袖子上的灰尘,老神在在地道:“辛子竹忙着调戏魔尊呢,没空来捞你,诶,我听说极乐赌坊的规矩,欠三千灵石以上得留下身体一个部位作为抵押,他们是要手还是要……?”
“我靠你怎么知道我在极乐赌坊!”谢与乔缩在椅子上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这些凶神恶煞的大汉,光速变脸冲玉瑷扯着嗓子喊,“快来帮我还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啊啊啊啊啊!!”
伏昭睁开眼时望见上方一尘不染的房梁,旁边传来清甜花香,他偏头一瞧,粗糙的细口白瓷瓶里,新鲜带露的野花开得正娇妍。
窈窕白影推开门扉,看见他那一刻杏眼倏然迸出光亮:“你醒啦?”
“你睡了好久,我好担心你。”她放下手中托盘,在床边坐下,替他掖了掖被角,秋水般的眸子里流露出伤心与愁绪,“伤口,还疼吗?”
伏昭不明白她为什么明明看上去很欣喜,却让人觉得在难过,他不懂凡人,更不懂女人,一时懵然,竟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白鹊见他不说话,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过了半刻,才鼓足勇气道:“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口吗?”
伏昭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说:“好多了。”
没有什么再怀疑的必要,如果不是自己出手,她今天已经被那两个道修杀死了。伏昭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到伤口撕扯的疼痛,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该死的诛邪剑阵,总有一天要屠灭他们太极宫满门。
“伤口还很疼吗?”没想到白鹊竟然立刻便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带着几分焦急地说道,“我再帮你上一次药吧,你伤得太重了。”
伏昭本来想说不用,麒麟皮糙肉厚,躯体强悍至极,就算再重的伤也会自愈,无非时间长短罢了,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紧张过他,也根本不需要。
但看白鹊一副急得要哭了的样子,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伏昭点点头:“好吧。”
秦弥远一方面的确担心他的伤势,但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想再看看他储物法器中的神女遗物,之前太过着急没有细察,只觉得看着好像只是普普通通两件漂亮首饰而已。
伏昭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还挺多,居然从里面翻出一口炒锅,秦弥远拿着炒锅上下掂了掂,望向伏昭不确定地道:“这也是什么法宝吗?”
伏昭脱掉上衣,露出白皙光滑的皮。肉,闻言歪头一看:“嗯?不,就是口锅而已,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你可以拿去炒菜。”
秦弥远:“……”
他点头:“行。”
伤口还在微微往外渗血,但已经愈合了些许,至少看不见骇人的白骨了,只要不伤及灵脉丹田,是不会危及性命的。
秦弥远用绢帕擦去外渗的鲜血,将药仔细涂抹,眼眸微转轻声问道:“方才看到你的储物法器中有两件很漂亮的女子首饰。”
他说着略略抬头看伏昭一眼,又飞快低下头,装作认真上药的样子:“是送给心上人的吗?”
伏昭看她眼神乱瞟,一副明明很在意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那是先夫人的遗物,怎由他人随意打听,所以沉下脸:“不该问的事不要多问。”
秦弥远动作微顿,随即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看起来好骗,实际上要撬开他的嘴也怪难。他只能做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咬咬下唇:“知道了。”
上好药,便端着托盘准备离开,伏昭见她神色似有受伤,想到人家今日好歹也是不计前嫌将自己救回来,于是脑子一热,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把攥住了少女手腕。
伏昭懵了,掌中腕子纤瘦,仿佛一用力就会捏碎,他下意识放轻了力气,白鹊垂下眼睫疑惑望着他,伏昭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竟突然生出几分支吾。
白鹊莞尔一笑:“饿了吗?我给你做些杏子羹吃?”
化神境的魔修怎么会饿呢,但伏昭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乱七八糟,只能仓促地移开脸冷冷道:“嗯。”
第8章 梦里梦外
秦弥远的手艺是在蓬莱洲练的,谢与乔好吃好赌修为平平,但一手枯骨生肌的超群医术冠绝三界,这天底下就没有他救不了的人,也没有他炼不出的药。
平日里想求他办点什么事要么请吃饭要么帮还钱,后者一般辛昼爱用,秦弥远么比较抠,就只好研究点什么秘法烧鸡独门烤鹅之类的了。
他把饴糖放进杏子羹里看糖块一点点融化,心说托那吃货的福,倒是给我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正好现在用来扮贤惠。
虫鸣幽幽,窗外一轮薄月。秦弥远往碗里加了点料,用汤匙搅拌了,端上瓷碗回身推开门扉。
伏昭在等他,但看上去一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样子,表情有点纠结。他平日里长发都高高束成利落马尾,现下被睡得有些凌乱,好几缕发丝搔在颈子里,莫名有几分可爱。
递给他的甜羹看也不看就一仰头喝了个碗底朝天,秦弥远嘴都还没来得及张,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饿啊?”
还怕他发现什么异常不肯吃呢。
一旦获取信任之后对我真是毫无防备,秦弥远不可思议地想。
他这么好骗到底怎么在魔门混成二把手的?
月亮不知何时被流云掩盖,夜深人静,四下一派昏昏墨色。
半炷香后,秦弥远再次出现在伏昭窗前,伸手取下他脖子上的长命坠。
方才端给他的杏子羹加了料,三个时辰之内不可能醒转,秦弥远这回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毫无顾忌地翻看起他储物法器中的东西来。
“怎么看都只是普通首饰。”步摇与玉镯被他翻来覆去用灵力查探,也没发现什么玄机。
秦弥远一把将两样首饰塞进自己的储物戒指中:“算了,拿回去让掌教过目吧!”
手边是那本伏昭拿出过好几次的册子,秦弥远倒是对这个更感兴趣,总看他在上面写写画画,还有那句让他耿耿于怀至今的“第一个”。
必然是本暗杀名单!承载着魔门的阴谋与诡计!
秦弥远怀着沉重的心情翻开封皮,凝眉仔细看去——
一月初八,今天秋极崖的雪好大,回寝殿路上偶遇九殿魔使,他请我喝酒,我发现他年纪轻轻竟已秃头,问他是否为仙门奸人所害,他说不是,是九殿事务繁重,太过操心所致。
我略惊,不由思索,尊上是魔门之中操心最多的人,他会不会也变成秃头?
我很担心尊上。
二月十一,天色阴,今天被尊上骂了,他说我记性不好,杀个人都能杀错。
其实我不是记性不好,而是那日他在下达任务之时,望着尊上浓密的秀发,我不由想起了九殿魔使空空如也的脑门。
我很担心尊上。
所以他说的什么我都没听。
二月十二,又下雪,好烦,尊上给了我一个本子,让我每天都把事情记录下来,这样就不会忘了。
尊上果真是魔门之内操心最多的人,我很是感动,同时,我也很担心尊上。
三月初一,风雪雷霆。这段时日来见尊上为魔门鞠躬尽瘁,白日要殴打前来挑衅的蓬莱洲辛昼,夜晚还要忙着靠在美人榻上看月亮听小曲儿。
我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将忧虑告知于他。
尊上让我滚,说魔族会掉头发这种事你也信?
九殿魔使竟然骗我。
我将把他剩下的头发全部拔光。
三月廿七,尊上说有三名魔修同九方氏暗中勾结,让我出手清理门户,顺便将先夫人的遗物带回。
杀掉了,第一个。
外面天气真好!秋极崖天天下雪!
凡间的小狗竟然找我要吃的,很有眼光,我给它买了两个肉包子。
桂花糖好甜!想把这个女人抓去秋极崖专门为我做桂花糖。
算了,秋极崖太冷了,脆弱的凡人活不下去。
略显潦草的字迹在此戛然而止,此后的事情秦弥远都知道了,伏昭也没有再记录。
原来不是什么暗杀名单,只是小麒麟的日记本。
秦弥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有点萌,觉得有点萌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吃味。
他回头看向榻上睡颜平静的伏昭,脸色阴阴的:“怎么全是尊上尊上尊上,温峫是你爹啊还是你娘啊?”
看日记里的意思,玉镯跟步摇也仅仅只是温峫他娘戴过的首饰,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
算了,没想到素以六亲不认百无禁忌出名的魔族,他们魔尊竟然还挺孝顺。
秦弥远将首饰又掏出来原模原样放回了长命坠里,心道:“还是不耽误人家当大孝子了。”
伏昭的日记本他其实想留着,但一来怕被他发现,二来,他还挺想知道小麒麟以后会在本子里怎样写自己的,所以秦弥远依依不舍地,十分期待地将本子还了回去。
费这么大劲儿查了一通啥也没查出来,但心情竟然很好!如今的秦弥远早已不觉得伏昭辣手摧花冷酷无情,端端正正躺着的样子越看越乖巧!
他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坐怀不乱之人,看着看着色心就有点蠢蠢欲动。
要不亲一口吧,秦弥远俯身挨近小麒麟心怀鬼胎地想,反正以后都要耳鬓厮磨水乳交融的,提前亲一口怎么啦,这可是上天安排好的姻缘呢。
许是失血过多,伏昭薄唇不似平日红润,瞧上去略略发白,像一块剔透的冷玉,秦弥远多凑近一点又觉得心疼,掀开他的衣襟看了看。
“怎么还没止血?”伤口才清理过不久,竟又渗出刺眼血色,诛邪剑阵威力之强可见一斑。
他皱了皱眉,伸手覆在伤口之上。温和的灵力缓缓输入到伏昭体内,灵气汹涌充盈,顺带将床边的野花也滋养得更加娇艳。
血终于彻底止住,伤口也没有再反复的迹象,秦弥远替他拢好衣襟,掖好被角,俯身下去,往那恢复了血色的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是温软的,跟梦里的触感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撬开唇齿加深了这个吻,辗转吮吸间没控制好力度,伏昭似有所感,薄薄的眼皮挣扎着,似乎要醒了。
秦弥远只好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有几分被打断的不悦:“怎么这么敏感呀,心肝儿。”
第9章 邻居催婚
初夏,暑气日燥,村边池塘小荷新立,引了蜻蜓掠水而过,拂起微微涟漪。
塘边三两小童嬉戏跑过,见了漂亮蜻蜓兴奋地停下伸手欲捉,结果一个倒栽葱栽进水塘,正扑腾着,一杆儿长枪将他凌空挑起。
被泡成落汤鸡的皮猴坐在地上与黑衣男人面面相觑。
半晌,猛地从地上蹦起来抱住他的大腿:“伏昭大哥!帮我们捉蜻蜓吧!”
蜻蜓早就被他刚才的动静惊跑了,哪还有影?伏昭用法术捏了个假的哄这群小屁孩玩,在一派拍手赞叹声中,抱着手里的小树苗面无表情的往家走。
秦弥远正在院子里扫地,听到小崽子们的叫唤声后抬起头,远远就见着伏昭身后又缀了几只小豆丁。
篱笆上走猫步的狸花“喵呜”一声跳下来蹭男人的腿,伏昭蹲下身拎起猫咪柔软的后颈皮抱进臂弯,对着门口说:“我回来了。”
秦弥远双手握着扫帚弯唇笑道:“怎么又带这么多小尾巴呀?”
谁也没想到恶名可止小儿夜啼的副将大人竟然很有孩子缘,或许是因为麒麟乃万兽之王的缘故,就连村里的动物都对他很亲近。
扎着羊角双髻的小男孩响亮地说:“伏昭大哥给我们捉了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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