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离长生打断他的话:“封殿主是在以什么身份在干涉我的事?前道侣吗?”
封讳手倏地蜷缩,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生死阵无人能破,你会死在此处。”
“所以封殿主是来送我最后一程吗?”离长生道,“多谢。”
封讳好半天没说话,似乎是被气到了。
离长生并不指望封讳会救他,连他记忆中的“度上衡”都无法解开此阵。
封讳运了半天气才抬眸看向离长生,伸出半透明的手指轻轻在离长生头顶的冰刃轻轻一点,指腹和坚硬的冰蹭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倒也有不必破阵还能活着的办法。”
离长生“哦?”了声,洗耳恭听。
“此阵不破。”封讳屈指一弹将冰刃击碎成粉末,阵法中转瞬有出现无数道新的冰刃,“我护你活着。”
离长生反应很快,顿时明白封讳的意思,他没忍住笑了出来:“怎么,封殿主真的想囚禁我一辈子?”
封讳:“你不想一直活着吗?”
离长生道:“我只是不想死。”
封讳一怔。
在望春台时,封殿主问过离长生同样的问题。
离长生也是这样回答的。
离长生伸出手背轻轻在封讳脸侧拍了拍:“不要妄想掌控我——放我离开这里。”
封讳一把按住他的手贴在脸颊,猩红鬼瞳直勾勾盯着他:“哪怕会死?”
离长生重复:“哪怕会死。”
若在这一无所有的阵法中,受人庇佑才能苟活,那他宁愿死。
封讳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能为力到了极点的烦躁,他直直和离长生对视,忽然没来由地低声说了一句:“我总算知道徐观笙为何会恨你了。”
离长生:“什么?”
封讳没再重复,沉着脸注视着头顶的冰刃。
离长生只是凡人之躯,就算有山鬼在手,在这生死阵的层出不穷的无数杀机中也活不了多久。
这条小蛇上的灵力即将消耗殆尽,随着封讳身躯的逐渐半透明,那僵在半空的冰刃在微微颤动,似乎下一瞬就能摆脱凝固的时间。
离长生注视着眼前的冰刃,并不为所动。
他厌烦死亡,活着也觉得无趣。
生死却从来不由他做主,宛如一个随身的诅咒。
封讳的身躯一点点变得透明。
离长生不知怎么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怅然。
还好,不必让封讳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刚想到这儿,时间陡然流逝,一阵寒光呼啸而来,宛如离弦的箭猛地刺入他的心口。
离长生正准备迎接疼痛,视线一晃神,看到本该彻底消失的封讳却朝着他而来。
好似地狱黄泉的清冽气息包裹全身,离长生一怔,正要抬头看他,封讳却将他强行按在怀中,遮挡视线。
身体似乎受伤了,离长生却察觉不到任何痛感。
他靠在封讳怀中,意识逐渐往下沉。
恍惚中,似乎听到封讳在呢喃着低语。
“你若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
离长生奋力睁开眼睛看向他,意识的最后听到封讳自嘲的笑声,发着抖般在耳畔轻轻响起。
“你会恨我的。”
生死阵外,楼长望已歇斯底里用无数法器破阵,但却如同水滴入海,完全激不起丝毫涟漪。
离无绩似乎还恍惚着,坐在那眼瞳虚无,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楼长望已在骂街的时候,身后的生死阵终于破碎了。
砰的一声脆响,猩红阵法像是琉璃似的当空炸开,散落的灵力中夹杂着寒霜簌簌而落。
楼长望一惊,却不敢往阵法中央看。
他怕见到的只是一具尸身。
离无绩呆滞地抬眸看去,目光落在前方时,淡色的瞳孔轻轻一颤。
雪片比桃花瓣还要大,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好似遮掩住离无绩的视线。
三百年前的归寒城。
一个身着玄衣的青年单膝半跪在一棵桃花树下,怀中是那个一身白金道袍高高在上的仙人。
仙人昏昏沉沉,发间结着无数桃花,连裸露在外的手腕上也像是树枝般长出红艳的桃花瓣,诡异得要命。
男人似乎察觉到视线,倏地侧眸看来,竖瞳带着冷冽的寒意,像是在震慑误入他地盘的野兽。
……就如同现在。
封讳抱着裹着黑袍的离长生半跪在霜雪中,两人衣袍乌发交织,离掌司似乎在昏睡,额间的法器沾了血垂落在衣襟间,露出本来面目。
那是……
离无绩眼眸轻轻睁大。
度上衡的脸。
第60章 那就给你摸两下
离长生很不喜欢死。
他并不知道别人死时会是什么感觉,有孤魂野鬼说像是睡着,离长生却觉得像是身处一片虚无中。
那荒芜之地一眼望不到尽头,没有时间,没有日月,有的只是令人畏惧崩溃的安静。
离长生从有记忆起,第一次真正体验死亡是一次落雨后起了高烧。
他烧得浑浑噩噩,好像记忆中所有的苦痛一同蔓延上四肢百骸,几乎让人承受不住。
直到一声细若的好似蛛丝崩断的声音,一切痛苦离他远去。
离长生那时甚至是解脱的。
不知在那一望无际的虚无中待了多久,似乎是一天,也有可能是十年,久到他都要忘却自己是谁,终于被嫩芽破土声惊得回神。
枯木逢春。
他在春日活了过来。
离长生很厌恶在虚无之地漫无目的等待的感觉,他并不期待活着,却也不想再体验一次死亡。
就如同现在。
四周仍是熟悉的荒芜。
离长生一身白袍孤身站在那,恍惚中他并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寻找出路。
似乎走了很久,片刻还是数百年已分不清楚,那道微弱的声音再次出现。
不同于第一次的细微的破土之声,数次的死亡令那道声音越来越响,到这次终于隐约听到。
那好像是一道人声。
发着抖,悲伤的泣音。
有人在低声呜咽。
离长生已记不得自己是谁,只听到那道哭音心口已本能泛起涟漪。
哭声越来越微弱,直到尾音像是晨雾遇到照样般缓慢消散之际,离长生终于听清“他”在说话。
“……惟愿长生。”
这道话语好似谶语般轰然当头砸下,转瞬间那好似十万八千里之地长出无数纷飞的桃花。
离长生倏地有了意识。
“做噩梦了?”
有人淡淡道。
离长生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不记得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怎么了?”徐寂微微蹙眉,俯下身靠近他,“我还没开始骂人,怎么就出神了?回魂了。”
度上衡垂下眼,不吭声,端起徐寂亲手做的糖水小口小口地喝。
“观棋府是什么好相与的吗?”徐寂亲手将师兄养大,自然知晓他现在又在闹脾气,也不生气,轻声道,“你救了裴氏那两兄弟,还将人送入了问道学宫,观棋府的新任宗主恐怕不悦。”
度上衡吃了半碗,忽然说:“我不爱吃这个。”
“对,不爱吃。”徐寂道,“一天三碗哪算爱吃,下次不做了。”
度上衡:“……”
度上衡将碗轻轻放下,漫不经心抚摸袖中分外乖巧的小蛇:“裴宗主好歹是裴玄的叔父,既然得了宗主之位,为何要对亲兄长的遗孤赶尽杀绝?”
徐寂道:“许是做了亏心事。”
“既是作恶,我救人他心生不满只能证明他心胸狭隘。”度上衡倒是有一套自己的道理,语调随意,还带着轻缓的笑意,“我若不救,便是助纣为虐。”
徐寂无声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身处险境。”
度上衡轻声笑了。
他很喜欢在本命剑剑身上轻轻一弹,这回山鬼出去玩了,崇君下意识屈指在腕间盘着的小蛇脑袋弹去。
只是手指还没弹过去,就见那小蛇像是活见了鬼似的,整身鳞片瞬间炸起,“嘶”了一嗓子直接顺着度上衡的衣袖钻了进去。
度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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