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我似乎该厌恶他的。”
封讳眼瞳轻动,低声问:“为何?”
“说不上来,我一见他,虽心生欢喜,却觉得违背本心意愿。”
离长生伸手拿起酒盏,自顾自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他似乎应该厌恶离无绩,可怨恨还未泛上来,就被无形的力量悄然冲散。
矛盾将他来回拉扯,完全不知是该靠近还是该排斥。
封讳问:“若你们真是血亲,你会想用血来救他性命吗?”
离长生笑了声,不问反答:“你觉得我会吗?”
封讳不语。
他从来就不理解度上衡,哪怕失忆后成了白纸一张的“离长生”,也从没有让人走近他的内心。
封讳年少时见过度上衡博爱无私,惟独对离无绩态度时有波动,也见过他沉默着用灵力击碎云屏境所有桃花,又在翌日重新种满,注视着漫天碎粉出神。
血亲对他而言,似乎是可望不可即的水中倒影。
离长生喝了几盏酒后,就被封讳劝阻。
他也不争辩,温和地放下酒盏,被扶去榻上休憩。
凡人之躯不像修道者一样可以用灵力化解酒意,离长生眼前一阵阵发晕,闭着眼蜷缩在榻上,被封讳扶着下颌擦拭脸庞。
离长生手中握着心头血,闭着眸很快进入深眠。
那滴心头血安安静静被困在金丝香囊中,缓缓散发出一寸寸的灵力往离长生识海钻。
梦中仍然是一望无际的荒芜。
有人似乎在唤他。
兄长。
离长生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到那低声的呼唤,一声声响彻耳畔。
离无绩的声音悲伤,茫然地喊着他,逼得离长生心中难得泛上焦急之色,奋力想要睁开眼。
就在视线恢复的刹那,那道声音却陡然变得邪气而森寒。
离长生怔然望去。
离无绩站在漫天黑雾之中,朝着他笑得诡异,轻轻启唇,笑着道:“兄长,救命啊。”
离长生下意识朝他伸出手。
离无绩欺身而上,捧住他的手在脸上轻轻一蹭,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笑:“兄长,你想杀了我吗?”
离长生怔然看他。
“你不愿认我,是恨我吗?”离无绩握着离长生的手缓缓落在自己脖颈处,感受着指腹下血液流淌的轻微震动,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蛊惑似的轻声道,“杀了我吧。”
离长生眼前骤然一阵黑暗笼罩。
再次反应过来时,听到一声带着痛意的呼吸颤抖声。
昏暗的废墟之中,离无绩喘息着半跪在地上,胸口处已全是鲜血,他沉着脸将带着灵力的心头血剖出,用发抖的手缓缓浸入法器之中。
那本来逐渐消散的法器因为离无绩心头的缘故,终于坚强得再次凝聚,散发出猩红的幽光。
离无绩疲倦地闭眸,握着法器半躺在废墟之上。
离长生脚下骤然踩空,整个人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夜色正深,封讳正在一旁用灵力为他护法,见他醒来,轻轻起身上前,伸手为他拂去额间的冷汗,蹙眉道:“又做噩梦?”
离长生自从当上渡厄司掌司后,每每睡觉都会被噩梦或当年的记忆缠身,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离长生惊魂未定,迷茫注视着封讳,手下意识伸手抱住他。
封讳愣怔当场。
他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高大的身形一僵,好一会才放松身体回抱住离长生,蹙眉道:“没了记忆,你倒是粘人。”
离长生脑子浑浑噩噩,一时没听清这句话。
封讳感觉他身躯在微微发着抖,索性将人抱起来放在腿上:“梦到什么了?”
离长生不回答,脑海中晕晕乎乎浮现一个问题。
我在哪儿?
那噩梦似乎将他识海中的黑雾震散,意识逐渐清明,他环顾四周,眉头轻轻皱起。
此处似乎是渡厄司的掌司殿?
不对,他之前不是在问道大会吗?
记忆断断续续,离长生有点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封讳并未察觉到异样,见他不说话,又伸手强势地掐着他的下颌逼迫扬起来头来,直接俯下身含住他的唇。
离长生:“?”
封讳胆子很大,伸出舌尖横扫离长生的口中,勾着舌死死缠绕到舌根,几乎将人逼得浑身发红。
能维持道侣的时间短暂而虚幻,说不住何时离长生恢复记忆又会变成那副笑意盈盈却强势的上位者,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在波澜不惊的面容之下,让人窥不见半分。
想到这里,封讳的吻更加凶狠,险些要将他直接吃了。
离长生:“……”
离长生几乎缺氧,奋力往封讳肩上一推,终于将人拂开。
封讳的竖瞳带着被挑拨起来的欲望,直勾勾盯着离长生的脸,不知哪来的胆子,忽然没来由地说:“你之前答应我会合籍,现在又说话不算话了吗?”
离长生正在艰难喘息,闻言迷茫地看着他。
合籍?
他何时说过这种话?
三百年前?那更不可能了。
封讳故作镇定和他对视,等着没有记忆的离长生点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鱼青简的声音。
“掌司,不好了!”
封讳:“……”
封殿主的脸色登时就不好了。
离长生回过神来,蹙眉道:“什么事?”
鱼青简道:“离无绩……好像要化厄了。”
离长生一愣。
这话太过离谱,两人皆是反应了一下才骤然惊醒过来时什么意思。
化厄?
那不是恶鬼怨魂才会化厄吗?
离长生连衣袍都没有换,下床匆匆走出去。
封讳满脸不满,却还是沉着脸跟了过去。
离无绩被裴乌斜安置在新建好的执吏住处,率先发现他化厄的是楼长望——毕竟美滋滋睡着能得掌司青睐的大觉,骤然被人一口咬住手腕,很难不发现。
大半夜的,离长生匆匆赶到时,就听到楼长望在那嗷嗷叫:“我被咬了!我也要化厄了吗?!掌司救命——!”
离长生:“……”
渡厄司的鬼正是精神的时候,全都聚集在此处。
离长生头疼地走进去,觉得今日不能睡个好觉了。
楼长望正在里面怒气冲冲地想要和被几只幽魂拽住的离无绩玩命,乍一瞧见离长生进来,顿时柔弱地溜达过来,委屈地让他看自己手腕上的咬痕:“掌司,你瞧瞧我被厄咬了,是不是要命不久矣了?”
封讳跟在离长生身后,淡淡道:“我来给你看看?”
楼长望差点炸毛,正要说话,视线就落在离长生的嘴唇上。
楼长望:“……”
楼长望倒吸一口凉气,踉跄地后退数步捂住心口,少男心再次碎了一地。
离无绩神智昏沉,因方才要夺楼长望的功德,被几只幽魂七手八脚拽着,他眼瞳赤红,明明是人身却已有要化厄的趋势,连瞳孔都是死瞳。
离长生沉着脸走上前,手指往离无绩眉心倏地一点。
金色功德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识海,将他神魂中那股扭曲的鬼气给驱散干净,离无绩眼底的狰狞终于褪去,身躯一软倒了下去。
离长生眉头紧锁,道:“走吉呢?”
封讳一怔,眼底浮现一抹错愕。
今日离长生回渡厄司,并没人告诉他走吉的名字。
回想起方才离长生清醒时的异状,封殿主飞快思索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之前答应我会合籍,现在又说话不算话了吗?
封讳:“……”
封讳闭了闭眼,有点想离开。
不过离长生心思都在离无绩身上,暂时没瞧见封殿主的表情。
走吉正在睡大觉,很快被裴乌斜叫过来。
离长生问:“你见到他时,可曾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近他的身?”
走吉不明所以:“没有啊,就是些恶鬼厄灵,不堪一击,没有特别厉害的东西。”
离长生看向昏昏沉沉的离无绩。
若是让生魂化厄,只有厄灵的本源才能做到,而掌握本源之力的只有度景河一人。
离无绩和度景河有过交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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