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封讳不知道度上衡这话什么意思,还在嚷嚷:“我拿东西,他们不让!”
度上衡淡淡道:“什么东西?”
封讳还在哭,伸出脏兮兮的爪子从衣襟里掏出个纸包来,一层一层地剥开,将里面已经压碎成一团的东西给度上衡看。
他胸口似乎被人踹了一脚,正好踹在这包东西上了,隐约可见上面还有个脚印,一看就知道用多大力气了。
度上衡蹙眉。
他本以为封讳一直嚷嚷的“打我!”只是寻常的打几下所以才告状这么厉害,见状才看出来动手的人肯定下了死手。
度上衡问:“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能重要到和小蛇最厌恶的人类起冲突?
“甜饼!”封讳给他,“我拿,他们不愿意,要什么,什么钱钱的。”
度上衡垂眼注视着那几乎被碾碎的一团东西,等勉强分辨出那是什么时,倏地愣住了。
……粉色的桃花饼。
封讳从未和人打过交道,根本不懂人类的以钱易物的规矩,见了桃花饼就上去拿,又因他的眼睛而被当成妖怪。
度上衡罕见地出神,他盯着那团东西半晌,才轻轻地问:“你拿这个做什么?”
封讳说:“你喜欢,我给你。”
度上衡一怔,垂眼看着他。
封讳没注意度上衡的眼神,又在那嚷嚷着告状,他词汇量太少,翻来覆去只会说:“打我,打我了……”
好像多说出来一句就能发泄他的生气。
刚说完第十八遍,一直没做声的度上衡抬手摸了下他的侧脸,灵力一点点治愈小蛇脸上的伤口。
封讳呆了呆。
浑身上下的疼痛消失,和“打我”这个事实达成了和解,不好再嚷嚷了。
小蛇将侧脸在度上衡掌心蹭了蹭,仰头看着度上衡的眼睛,不知看出什么,没来由地问:“你在难过吗?”
度上衡笑了:“没有。”
“哦。”封讳点头,不疼了就代表别人不打他了,他也不记仇,疑惑地问,“钱是什么,我看桃花女人给,给离时,他吃,也没给什么钱。”
为何他拿,别人就要给钱?
封讳憋了半天,终于记起来一个词,义愤填膺地说:“不公平。”
度上衡轻轻笑了起来,将他脸上的脏污掐了个法诀拂去:“世上便是这样的,不能求万事公平。”
封讳不太懂,但又怕问出来被说笨,只好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那我,有钱,再拿给你。”
度上衡柔声说:“好。”
云屏境外,枯树被风吹拂着一晃,嫩芽冒尖,缓缓绽放出大片大片的桃花。
生机伴随着春风而至。
第77章 你小时候好爱哭
幽冥殿的锁魂链少了大半。
封讳身形如雾从阳间回来,松松垮垮的宽大黑袍被阳光灼烧出火焰,到了幽都后嗤地一声化为小火苗。
封讳随意将火苗拍灭,边走边漫不经心地将坤舆图往面前一甩,虚幻的坤舆灵脉在他周身显出一圈曲折的金线,细看下还在缓缓流动。
离长生寻出来三界灵力有异样的地方,封讳亲力亲为一一前去了,却仍没寻到度景河。
封讳眉头紧蹙,屈指一弹将坤舆图抹成金光掉落,沉着脸去换衣。
私心里,他并不想让度上衡和度景河碰上,最好能自己寻到度景河,将其吞噬到永不超生。
可那狗东西的确会藏,三界出了如此多的厄,竟然没留下度景河的半点痕迹。
如今厄灵也没寻到源头,封讳系着衣带在脑海思忖,要如何在不显得自己无用的前提下告诉离长生他此番一无所获。
正想着,章阙前来禀报。
封讳换了身崭新衣袍,走出去时章阙迎上来,道:“殿主,大事不好了。”
封讳蹙眉:“离长生出事了?”
“那倒没有这么不好。”
封讳眉头舒缓,又恢复淡漠无情的威严模样:“什么事?”
“渡厄司今年也不知走了什么大运,竟然遇上了鬼城厉鬼化厄,崇君带着几个属下前去超度。”
封讳动作一顿,侧眸看向章阙。
满城厄灵的架势,恐怕九司掌司全部过去也够呛,离长生竟然带着几只鬼就过去了?
离长生没受伤,莫不是铩羽而归?
封讳唇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漫不经心理了下衣袍。
若没有他在身边,离长生……
还没想完,就听章阙震声说:“别看崇君如今是凡人之躯,但手段通天,竟然轻松超度厄灵,只毁了一艘船,未折损一鬼。”
封讳:“……”
封讳瞥他:“既已超度了鬼城,为何说‘大事不好’?”
章阙道:“超度化厄的鬼城可是大功德,渡厄司骤然暴富,他们定然又想找机会吞并刑惩司。”
封讳:“…………”
刑惩司是什么好地方吗,要是幽冥殿被渡厄司吞并他也不会说什么,这算哪门子大事不好?
封殿主拂袖而去。
***
渡厄司自建立以来最富裕的时候,曾有过一条价值连城的仙船。
开了一天,沉了。
楼长望回到渡厄司后对着那一堆破碎的仙船碎片看了半天,久久没吱声,似乎没料到渡厄司的风水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烂得无与伦比。
离无绩端着刚熬好的药路过,看着楼小公子落寞的背影欲言又止,好一会还是上前安慰道:“这船殉得英勇,超度剑秋关厄的功德有它一份,可以瞑目了。”
楼长望:“……”
这人说什么鬼话呢。
仙船能化为巴掌大的小船法器,如今破破烂烂在石桌上,怎么看怎么修复不了。
“算了。”楼长望撇嘴,“掌司没出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于船,再找他小叔要就好了。
两人说着话,没瞧见一旁掌司殿的门似乎轻轻动了下,像是一阵风轻悠悠地刮了进去。
离长生脑袋撞了下,晕晕乎乎地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他躺在榻上感觉像是被扔从万丈高空扔下,头脚颠倒旋转,有些想吐。
半梦半醒间,他喉中再次泛起一股干呕感,踉跄着撑起手伏在床沿,肺腑都颠倒了也没吐出什么。
离长生自从在这具凡人之躯的记忆以来,一直病骨支离孱弱至极,甚至病死了好几次。
这下只是磕了脑袋就昏睡了大半日。
封讳撩开内室的珠帘进来,玉珠轻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视线无意中往榻上一落,倏地愣了。
离长生侧躺在床沿闭着眼,凌乱的乌发有几束顺着床沿垂落到地上盘出几个圈来,愈发衬得他脸色苍白。
这副病色是封讳从未见过的,看着好像一捧置在烈日下的雪,不知何时就会消融。
封讳眉头登时皱了起来,快步走上前:“离长生?”
离长生正在缓解喉中不断涌上来的难受,乍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病恹恹抬头看去,等涣散的视线聚焦认清是封讳,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封讳脸色阴沉敛袍在床沿坐下,瞧着冷血无情气势威严但动作却轻柔,将离长生扶着半坐起来靠在他身上。
离长生刚晕了一觉醒来,浑身瘫软几乎坐不住:“别,别动我,要吐了。”
封讳沉着脸一语不发,伸出手往他眉心一点,源源不断如泉水似的灵力汹涌地灌了进去,顷刻就在离长生空荡荡的经脉中走了一圈。
离长生终于觉得好受些。
封讳见他脸色不怎那么煞白,输送的灵力却没有停,冷冷地道:“离掌司一个人在这儿都要原地投胎转世了,你渡厄司的那些‘乖孩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吗?”
方才晕晕乎乎间梦到年少时的封讳,离长生身子不舒服心情倒是很好,笑着道:“没那么严重。”
正说着,外面传来乖孩子的叩门声:“兄长醒了吗?”
离长生正要提气扬声,封讳见他气息都要断了,面无表情地道:“勉强还有一口气——什么事?”
离无绩愣了下:“兄长的药煎好了。”
封殿主八百年没听过“药”这种东西了,思量半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离长生就算能拎动山鬼,没了灵根,他这具躯体仍是凡人。
还是个病骨支离的凡人。
就算封殿主无数的灵力汹涌地灌进去,却也如同入了无底洞无济于事,只能得片刻的缓解。
离无绩站在门口端着刚煎好的药,想趁机会看看离长生怎么样了,忽然感觉一股风刮来,随后他手上一轻。
承盘上的那碗药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连半空还有一缕未散尽的烟。
封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着极其不悦:“回吧。”
离无绩:“……”
好强势。
当年封讳在度上衡面前也会这么擅作主张吗?
自然是不敢的。
三百年前的度上衡,就算渡厄受伤也是高高在上,从不狼狈也不能示弱,神性像是被三界众生裹上的皮。
如今却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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