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裴乌斜长大后和裴玄相貌几乎没什么差别,虽然也常带着笑,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但骨子里却是个无心无情的疯癫之人,将杀人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裴乌斜够聪明,仅仅几句话便能在转瞬间推断出幽司会对“长生不死”之事的追查,若不隐瞒,恐怕如今三界皆知离长生的异常。
看离长生不说话,裴乌斜脸上笑意微消,心中已飞快盘算出无数条让掌司消气的告罪之语。
但还没说出口,离长生终于道:“你没想过转世投胎吗?”
按照裴乌斜这无限期的刑期加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功德抵消罪孽?
裴乌斜笑起来:“投胎有什么好吗?”
离长生道:“你愿意永生永世做无法轮回的恶鬼?”
“为何不呢?轮回并非好事。”裴乌斜眼眸一眯,敏锐地察觉到离长生话中的意思,“掌司……似乎并不愿长生?”
离长生没有回答,轻声道:“你先出去吧。”
裴乌斜似乎察觉到什么,也没有多留,躬身行礼告辞。
掌司殿的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离长生自顾自倒了一杯水,头也不抬地道:“你和离无绩去了哪里?”
隔帘倏地一晃,封讳身着黑袍从昏暗中走出,高大身形缓慢向离长生靠近。
离长生本来以为封讳会火急火燎地质问那句“不愿长生”是什么意思,封殿主却只是神态淡然走到他身边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察觉到没有像离去时那般滚烫,这才收回手。
“去了归寒宗一趟,找了一本书。”
离长生不解:“什么书?”
封讳从袖中拿出那本书递给他:“瞧瞧这个?”
离长生不明所以地接过,他并没有仔细看书封,随便掀开一页发现上面像是鬼画符般,笔迹稚嫩,隐约瞧出是在写千字文。
离长生翻了几页,估摸着这孩子年岁不大,能写这么多定然耐心十足,他一视同仁地夸奖:“这是哪个孩子的,字还挺好看。”
封讳似乎想笑,伸手将书合起来,手指轻轻在书封上的两个字点了点。
等看清楚上面的“离平”二字,离长生:“……”
“从你家的藏书阁寻到的,应该是你小时候练过的字。”封讳敛袍坐在离长生身边,“还有许多你玩过的小玩意儿也在那,你下次自己去拿。”
离长生抚摸着上面的字,一时竟有些怔住了。
他已不记得三岁前的记忆了,连到雪玉京时发生的事都有些模糊,这“千字文”是何时所写早已忘干净了。
离长生再次将书页翻开,注视着那写的歪歪扭扭的字,细看下就能瞧见每页丑字的左下角都会有一个漂亮的小字。
似乎是他娘所写。
稚嫩和漂亮的字对比,离长生翻了翻,倏地落在一页的“平”字时。
平儿似乎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这个“平”字明显比其他字要写的漂亮,不知练习了多少遍。
离长生下意识往左下角看去。
那空白处并没有娘所写的“平”,反而有一行小字。
上面墨迹晕染了一圈,隐约能瞧见那漂亮的笔锋。
「不求仙来不问道,平庸碌碌到长生。」
第84章 封印度景河之地
离长生脸上病色未消,身形单薄坐在那,未束的长发披散盘在脚边,垂着眼对着那张「平」字看了许久,始终没有说话。
让他劳神伤心并非封讳本意,封殿主将那本书从离长生手中抽出来,道:“还累吗?”
离长生眸瞳望着虚空一点,轻声道:“我不会累。”
封讳收书的动作轻轻顿了顿。
的确,自从认识度上衡,就从未见过他露出疲色,每日不是修炼便是渡厄——那些年中惟独有一段时日空闲些,还是裴玄接任刑惩司后四处渡厄的时候。
但时间并不久,裴玄便陨落了。
离长生满脸病色的苍白,呼吸破碎短促,身躯仍然挺拔,好似永不会倒下。
封讳没来由地问道:“若世间再无灾厄,你想做什么?”
这其实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无非是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但离长生却愣怔好久,眉眼带着些许困惑。
想做什么,似乎对离长生来说是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离长生犹豫着道:“还在渡厄司?”
“厄都没了,渡厄司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了。”封讳并不打算将这个问题轻飘飘揭过,继续追问,“离开幽都后,你还想去哪儿?”
离长生脑海中浮现了归寒宗、雪玉京,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归处。
封讳似乎笑了,他走上前俯身在离长生眉心蹭了蹭,淡淡道:“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了。”
离长生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去哪儿?”
封讳挑眉:“离掌司真当我是渡厄司的人了?我自然是要回幽冥殿。”
离长生病了一场反应有些慢,好一会才如梦初醒,“啊”了声,轻轻松开了手。
只是他的手腕还未垂下去,封讳倏地反手接住,指腹轻轻摩挲着离长生的手腕内侧,随后凑到唇边轻轻碰了下。
离长生微怔。
封讳道:“晚上我会回来。”
说罢,他手指一动,一条黑色小蛇悄无声息出现盘在离长生的腕间,歪着脑袋吐了吐信子。
离长生伸手抚了抚小蛇冰凉的鳞片,再一抬头封讳已不见了踪迹。
在烛火下愣怔许久,离长生脑海中清明了些,思考半晌,忽然后知后觉记起来病中要吩咐裴乌斜做的事了。
“裴乌斜。”
裴乌斜似乎一直在外面守着,听到声音很快就推门而入:“掌司有何吩咐?”
离长生抚摸着腕间的小蛇,心中隐约有个猜想,斟酌许久终于决定险中求胜。
“帮我做件事。”
“是。”
***
封殿主在整个幽都如入无人之境,何处都能去。
他并未直接回渡厄司,反而身形如雾转瞬到了渡厄司关押厄灵的地方。
祸斗刚挨了鱼青简一顿削,四肢被锁链牢牢束缚在地上,正趴在角落奄奄一息。
听到脚步声他几乎要炸毛了,怒气冲冲道:“有完没完了,我将能说的都说了,还不够……”
话还未说完,祸斗瞧见来人眼眸倏地一眯。
“哟,这不是封殿主吗?”祸斗乐了,“挨了我一下还没灰飞烟灭呢,命可真大啊。”
封讳并不在意手下败将的狠话,高大身形慢慢在关押祸斗的牢笼边走着,手指漫不经心拨过那冰冷的玄铁笼,指尖悄然长出尖锐的利爪,轻轻一弹。
整个圆形的牢笼瞬间像是被巨锤重重敲打,荡起巨大的震动,将里面关押的祸斗震得直接波浪腾空,脑瓜子嗡嗡的,五脏六腑都在震颤,险些“哇”得吐出来。
这一下比鱼青简这些时日的审问都要厉害得多。
祸斗几乎滚出来,踉跄着抓住叮当作响的锁链,奄奄一息道:“你又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别来这一套。”
封讳心不在焉道:“没想问什么。”
祸斗:“……”
就纯给他一下报复上次重伤他的仇吗?
封讳报复完,转身就要走。
祸斗在这儿被关押太久,鱼青简那狗东西折腾人的手段颇多,哪怕皮糙肉厚如祸斗也有些怕了,他立刻伸手抓住笼子:“等……”
还没说完,铁栏上的符纹倏地爆炸,将祸斗的爪子都烧着了。
祸斗一声痛呼,猛地将爪子往嘴里一塞灭火,含糊道:“等等!你不是想知道我主人在哪里吗?”
封讳脚步停住,侧眸看他。
祸斗道:“将我放了,我就告诉你。”
封讳淡淡道:“自己蠢,就别当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没长脑子。”
祸斗:“……”
眼看着封讳不上当,祸斗赶紧甩出最后的筹码:“封印我主人的是度上衡的灵根,人没了灵根就和寻常凡人差不多,他现在肯定时常病痛,若再找不回灵根肯定活不了多久。”
封讳笑了:“和放出度景河相比,度上衡宁愿死,我就算这样做了也只会被他怨恨。怎么,知晓在他身上用这套无用,就打算利用我?方才说错了,你还是有些脑子的。”
祸斗没料到这个半妖竟然也有点聪明,噎了半天才不耐地道:“你就准备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吗?”
封讳手指漫不经心点着铁笼,似笑非笑道:“所以你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人被封印,不得解脱?”
祸斗几乎被气笑了:“这能一样吗?!”
“最后再问你一遍。”封讳眼瞳化为竖瞳,冷冷道,“度景河到底在哪儿?”
祸斗愣了愣,终于意识到封讳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他冷笑了声:“我就算死……”
封讳眼眸轻轻一动,地面上陡然泛起一层层寒霜,层层叠叠往牢笼中蔓延,顷刻间就将祸斗的四肢冻住。
封讳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眼眸像是看趴在路边的狗,冷冷道:“那就去死吧。”
祸斗一僵,立刻道:“你要是杀了我,就真的寻不到我主人的位置了。”
封讳不语,寒冰仍然蔓延。
祸斗浑身灵力被束缚住,根本无法反抗,只能嗷嗷叫着一顿乱汪,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冻在寒冰中。
封讳冷眼旁观,转身便要走。
“晦……晦气……”
渡厄司牢笼角落隐约传来个嘶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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