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糯糯啊
等再想开口时,房门已经叫张仪洲关了。
萧淼清下意识看向房内的床铺。这客店规模不大,房内布置也紧窄,一张床叫两人睡实在有些不松快了。
要是在今夜之前,如果问萧淼清和张仪洲睡在一起会有什么忌惮。他只会怕各种男配因为嫉妒生恨而妄图加诸于自己的一百八十种死法。
而今夜一切叠加在一起发生后,萧淼清却不知先怕什么好了。
萧淼清在床侧站住,一举一动都很小心,唯恐触及方才在外头时张仪洲的疯魔处。他抱起一床被褥,扭头看张仪洲,在半空中两人视线相碰时,萧淼清才低声问:“师兄,今天我还打地铺吧?”
恶念蠢蠢欲动,可张仪洲不想吓坏了萧淼清。
“不必,”张仪洲说,“你先在床上睡吧,我要打坐。”
这口吻愈发像是从前的大师兄了,萧淼清略略收了心慌,听话地在床侧坐了下来,收拾好自己,然后侧身卷着被褥滚进了床最内侧。
这样一来能够多些安全感,二来也是给张仪洲留下空位,打坐完了也好稍作休息。
萧淼清滚到最里侧却没有立刻入睡,而是睁着眼睛盯着墙面思索。
原本他是想立刻和付意说明张仪洲的异状,可是大师兄现在好像又正常了,该不该说呢?萧淼清纠结着。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萧淼清是最知道张仪洲如何飒然似仙的,整个云瑞宗除却薄叙,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张仪洲了。倘或张仪洲染了魔气的事情传出去,旁人会如何看待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
想到那些贬斥的话也许会落到张仪洲身上,萧淼清心中便有些难受。
思虑重重下,萧淼清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待他睡去,张仪洲才睁开眼睛,抬手施法,将熟睡的将自己卷成个粽子的萧淼清从被褥里解救出来。
即便是熟睡,萧淼清的眉头也皱着。张仪洲抬手轻轻抹平萧淼清的眉毛,在隔窗暗淡的月色下低头又在萧淼清的唇上吻了吻。
恶念想要趁机鼓动张仪洲索取更多,可终究被张仪洲牢牢压住动弹不得,谁主谁次一目了然。恶念所获取的所有时机,均不过是张仪洲有意的松懈,恶念不过是他无数意识中的一种。
萧淼清睁眼看见空荡荡的床侧,失神片刻后便反应过来,房间里面只有他一人,那大师兄去了哪里?
萧淼清跃下床开门急急往外走,不知张仪洲此时在哪儿,他心情就很忐忑。总是往张仪洲大开杀戒,或者叫人发现身上的魔气的方向想象。
付意他们的房门没关,萧淼清冲过去却发现是小二在扫地,有交谈的人声似乎都从一楼传来。
萧淼清往一楼去,楼梯上冲的太急差点撞上了一个正要往上走的外门弟子,仔细看还是昨晚见过的其中一个。
两人都急停住,不过在台阶上还是造成了些混乱声响,引来楼下人的注意。
那外门弟子连忙站好想伸手扶一扶萧淼清:“师兄小心。”
萧淼清顾不上这些,拉住他先问:“大师兄呢?”
还不等这外门弟子作答,萧淼清就看见楼梯尽头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张仪洲与付意,包括闻淳在内都站在楼下看过来。
“怎么了,一早就这么莽莽撞撞的?”张仪洲说。
萧淼清看见他安然无恙,其他人也全须全尾,这才松了一口气,放缓脚步往下走:“没什么,只是看师兄们都不在,还以为……”
付意闻言笑道:“怎么还这么孩子气,难道师兄们会把你丢在这里吗?”
萧淼清走到张仪洲身边,心道:“现在不是你们丢不丢我,是我不敢丢下大师兄独行了。”不过嘴上不能说这话。
“二师兄,一会儿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想和你说。”萧淼清对付意道。
付意点头:“有的。”
萧淼清觑着张仪洲的脸色未变,正庆幸着,却听见付意下半句说,“这是归鹤门的几位道友,他们正巧与我们在查访同一件事,大师兄稍后便要和他们一道出去,我留下与你们同行,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吧。”
归鹤门三个字叫萧淼清脑中响起警铃,这是与云瑞宗能勉强一比高下的宗门,内里弟子不说人人是龙与凤,起码也均实力不俗。
他萧淼清能看出的魔气,没道理归鹤门的弟子们看不出来。
萧淼清忙转头看到一旁桌边坐着的几个道友,果然人人看着都是精明神武,一个能打八个的样子。
萧淼清毫不犹豫地转头对付意说:“既然这样,那我要和大师兄一道去!”
诸人一愣,却没感觉意外。
付意他们早都知道萧淼清的性格,从前在宗门里就大师兄长大师兄短的,出来了不亲近张仪洲反而怪了。
现在要求同行,也不过觉得是萧淼清回归从前罢了,有什么不答应的。
不过付意问:“那你要和我说的事呢?”
“那个等我回来再讲。”事情分个轻重缓急,不能让张仪洲与外门高手独处才是最急的。
萧淼清这样落在闻淳那里又是另外一个感觉了,闻淳紧跟着也站起来:“那我也跟仪洲师兄他们一起。”
闻淳这样一说,另外又有几个外门弟子露出蠢蠢欲动的表情。这样下去,想跟张仪洲一起同行的弟子岂止一个两个?
付意本想开口阻拦,也劝住闻淳,张仪洲却开口下了定论:“好,那你们两个就跟我同行吧。”
张仪洲说了两人,也就断绝了其他弟子的心思。
众人一道出了门,萧淼清试探着问归鹤门的几个道友:“师兄们也在查神君像的事情吗?”
归鹤门领头的是二师兄,闻言笑了笑说:“不止,如今我们察觉这世间妖邪异动频发,只要是妖邪外道遇见了自当诛杀。”
听见如此响亮而正气凛然的诛杀二字,萧淼清默默往张仪洲身边又站近了点。
第48章
神君信仰既然由鲛人祭祀所演化而来, 这其中必然有或多或少的牵扯。
凌时所指点出的路就是叫他们找到第一座神君像,若能将之摧毁,便有清除这邪神信仰的可能。
不过萧淼清一开始没想到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也涉及此事当中, 就连云瑞宗的他的师兄们在最初时也未生疑过。
萧淼清揣测是因为他们身处兰通城这个神君信仰的发源地, 多少受到了神君的影响,不由自主分散心神。而归鹤门的这群道友们却因为与云瑞宗完全处于不同方位, 展开查访时距离兰通城更远, 因而收到的影响比较小。
不过在归鹤门的弟子们的口述中, 神君信仰比云瑞宗的弟子们所想象的还要广博很多。几乎已经到了目之所及处均有神君像的地步。
神君祭祀十年一次, 而每个十年的间隔中均是它全力发展的时期。要不是这次神君祭祀被戳破背后的肮脏底细, 恐怕依旧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这位邪神以神君像为触手,将根系插到了全国上下各个角落中,拔出萝卜带出泥, 必然要伤筋动骨的。
萧淼清自觉这次下山一窥虽时日不长, 却比他从前在山上呆在师尊身边日日修习来得还叫他有感触。
虽多了不少沉沉的心事神思, 然而也叫萧淼清感到了责任与使命感, 仿佛这是他天然该做的事。
前方师兄剑鞘上反射的银光在萧淼清的眼前一错而过,唤回了萧淼清的心神。他抬头看过去, 这才发现张仪洲和归鹤门的几位道友走得很近。
或者应该说是归鹤门的几位道友正满眼崇敬, 不自觉离张仪洲越来越近。
而张仪洲的神色看似如常,偶尔开口时便叫人如沐春风, 但是萧淼清却一眼就看见了张仪洲垂落的衣袖下漾动的深色微波, 以及他眉眼间沉冷的情绪。
萧淼清霎时想起昨天夜里张仪洲魔气冲天时候的样子, 那时只有他一人知道, 倘若此时叫归鹤门的几个道友看去……
萧淼清倒是不怕他们能当场杀了张仪洲,他怕的是张仪洲反过来屠尽在场的人。要是如此,恐怕云瑞宗出了个魔头之名要洗都洗不脱了。
这后果仿佛已经画在萧淼清面前, 为了竭力避免任何意外,萧淼清的脚步紧追上去,看准了空档便强行挤了过去,一下将归鹤门的道友们隔开,自己则拉住张仪洲的手臂道:“师兄,我同你们一起走。”
他这举动虽然有些莽撞,可到底能占着小师弟的身份,至多叫其他人一笑而过,不足以深思计较什么。
他们今日同行是要到鲛人所居的沿海区域寻访神君像由来的消息。近年来鲛人与人族往来交流虽然频繁许多,然而依旧冲突不断,鲛人性情难测,又凶险易怒,这番前去要小心为上。
不过在众人穿过最后的人族村落,行至传说中的鲛人聚集地时却不见任何鲛人的踪迹。
海边有个陈旧的码头,显然已经多年没有人修缮过,建造码头的木料都已经破了大洞,露出被海风吹蚀的残垣钝刺。海湾内还留着许多破船与碎木,随着海浪的波涛不断重复着拍打岸边的动作。
除此之外便是海风卷着咸腥不断冲击在场之人的鼻腔,使人不住皱眉,还有师兄直接伸手以法术封住了自己的鼻息,免手气味熏灼之苦。
“这里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或者魔居住了。”萧淼清站在一块朽木之上,他们刚才在走向海边的路沿看见过一些已经塌落的土屋,低矮的泥墙几乎已经被草木湮没,不出一两年恐怕就完全看不出村落的痕迹了。
“但这里的确有魔气传来。”归鹤门的二师兄开口,他的目光扫过闻淳,又说一句,“是很深重的魔气,此处应当就是一个魔窟。”
听见深重的魔气这几个字,萧淼清免不了又频频多看张仪洲几眼,确定大师兄此时情状无异才略略放心。
鲛人虽然生活在海中,但一则因求偶,而则因修行,均要上岸行动。未能完全化作人形之前他们往往无法在岸上停留曝晒,为此大多鲛人聚集的海岸边,即便没有人居也会有一些低矮的建筑供他们暂时休憩。
此处海岸却空空荡荡,唯留旧痕迹。
闻淳握着自己的弓,目光四下转看,模样比萧淼清他们防备很多。他是魔族出身,比这些修士们更懂鲛人一族不止是什么书里头简单记载的样子,大多数未能完全化形的鲛人几乎是被体内本能原始的繁殖欲望控制的野兽,极少能够自持的。
便是抬手就砍下对方的一截鱼尾巴,照样不耽搁他们在见到人族以后被低劣的欲望支配。
“你们在这里干嘛,要小心一些啊。”正在这时,众人身后的不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家回头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面容苍老满头白发的老头,他身上背着背篓,好似刚从田地里归来,目光在他们的身上审慎扫过。
等看见萧淼清和张仪洲等人时,他往前多走了一步道:“这里有鲛人出没,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萧淼清注意到老人的目光在张仪洲脸上停留最久,叫他也回头看张仪洲一眼,不解其意。
归鹤门的二师兄主动上前拱手客气行礼道:“这位老人家,我们是修道之人,不怕这些,这次过来也正是要寻找鲛人所在,你知道他们平时在哪儿出没吗?”
老人似乎沉思了片刻,然后才指着海面的一个方向道:“如果说所在,他们现在已经不太从这里上岸了,你们要是想找,便要从那里走,离岸十几里有处小岛,据说那岛上满是鲛人。”
众人循着老人指点望去,果然看见了远处被云层压住的若隐若现的一点岛影。
不过老人话锋一转:“后生们还是早些回去好,那里凶险得很啊。”
众人知道老者是处于好意,先谢过,但要去岛上一探的念头却未变化。
十几里路他们御剑也不过片刻,即便岛上凶险,然而低等鲛人并不足叫他们看在眼中,而修为较高的鲛人则可以理智沟通。
数道剑影在空中闪过,众人踏足向上。闻淳虽不能御剑,但也有烧钱的飞法,自从怀中掏出法器来踩在脚下,跟着众人一跃而起,往海面的某个方向飞去。
飞到海中央,回头海岸线越来越远的时候,海面的水气也渐渐重了,雨雾波缠间,萧淼清忍不住用手去拨了拨面前的水气,而众人飞行时明明没有离得太远,可是在路程过半时却渐渐失去了周围人的所在。
萧淼清再一次以法术拨开面前的云雾时,忽然发现身边的人踪影全无。他连忙加速了一些,然而周遭除了层层潮湿的白气以及前方渐渐清晰的岛屿外,竟然不见他人。
好像众人被这水雾隔开,不知何时离散了。
而脚下的海水隐约间传来几声噗通。
萧淼清低头看了一眼身下,头皮一下发麻了,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脚下的海水中有着密密麻麻若隐若现的无数鱼影,这些鱼影有些长着人的上身,有些却长着好似未曾完全化形的愚钝肢体,有的头发松散在水中缠荡,有的却是个光秃秃的脑袋。
这些奇形怪状的鲛人正全都以萧淼清为目标,目光炽热地追逐着他,其中有一些还频频跃出水面妄图以手抓住萧淼清的佩剑或者双足,将他拽入水中。
刚才萧淼清听见的噗通水声便是因此而来。
萧淼清的双足微动,连脚下的剑都差点受到心念波浪的影响而晃动了两下。他强自站稳,暂且让剑停下,人处于岛和岸之间悬停住。
而他身下乌泱泱的鱼群也因着他停止的动作而急急刹停,无数鲛人冲撞在一起,萧淼清低头看见目之所及处的每一寸海面都被这些鲛人占满,密集到即便他能以术法轻易杀了其中任何一头,却依旧会因为这数量而感到本能的退却。
萧淼清看了看自己的腰间,那里本来时时佩戴着的玉笛还没拿回来。他以手掐诀,默念出一道法咒,而后在空中点亮了一簇火光。
这火光本来应该升到半空而炸开,然而现在却在半路便停了下来,好像被白雾困住无法突破。
萧淼清见状,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先不单独涉险,调转剑身想要朝来路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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