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棕色袋子
他温柔地开口:“是阿瑞斯的好朋友吗?”
如果是巴奈在这里,这句话落下的同时,他脑中的警铃声也会立刻响了起来。
这语气,这眼神,这满满的醋味,一看就是某个大龄已婚男性天使要扭曲的前兆。
而亚德西莫的扭曲发疯从来舍不得对着他的宝贝伴侣,而是会面向无辜善良的天使下属们,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至少一个星期,他们会在尊贵强大英俊温柔的天使长大人,如春风般和煦又比刺猬还扎人的阴阳怪气矫揉造作中度过。
这么多年过去,天使们捉拿魔族的本领有没有长进先不说,至少在处理天使长大人的家长里短上面,已经很有一套了。
每次都能在危机即将到来前,力挽狂澜地将它们扼杀在摇篮中。
但是可惜,最擅长处理此种危机的巴奈并不在场。
在这里的,只有一只钝感力十足的魔王。
阿瑞斯试图糊弄过去:“也不算吧,就是认识而已。”
亚德西莫的步子依旧平稳而从容,但放到提包上的手指却悄然攥紧。
他可爱的伴侣的确是不擅长于说谎,明显地至少不想在此刻继续深入讨论这个话题,但又似乎不愿意欺骗,在自己的发问下,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紧绷。
尽管已经在努力维持自己自然的表情,但微微绷起来的下颌角还是显露了年轻人的情绪。
算了。
天使长很快就心软了,没有放任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滋长,而是捏了捏伴侣的手指,随着他的意愿揭过这个话题,温和地说:“明白了,那么甜心,晚上想要吃什么?”
阿瑞斯悄悄松口气,为塞西没有继续问而感到庆幸,但又有些懊悔和愧疚。
魔王最讨厌欺骗,胆敢恶意欺骗他的人,最后会被狠狠报复回去。
但这种连自己都厌恶的事情,他却对一无所知的人类爱人做了将近十年。
因为歉意,望着伴侣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蓝色眸子时,阿瑞斯都忍不住心跳加快了几分,攥紧了他的手,抿住唇轻声回答:“都可以,你定就好。”
闻言,亚德西莫垂下眼,脚步不停,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语气自然欢快:“嗯唔,那让我想想……地瓜丝和胡萝卜?”
魔王陛下纠纠结结地皱着眉,但最后还是缓慢点头:“……可以。”
亚德西莫快要压不住唇角的笑了,继续逗弄着自己的可爱伴侣:“啊,如果地瓜都可以的话,我猜阿瑞斯应该也不会拒绝蕨菜吧。”
阿瑞斯漂亮矜贵的眉眼已经完完全全地皱了起来,明明是全身都在抗拒这些让魔不喜的食物,但最后还是闷闷地憋出来一句:“塞西决定就好。”
天使长大人于是一锤定音,愉悦地说:“那就吃蕨菜烤胡萝卜吐司吧,再来一个地瓜冰淇淋。”
“塞西!”
魔王的耳根红了一截,和略显苍白的周围皮肤对比起来,分外明显。
在伴侣戏谑的注视下,阿瑞斯终于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
然后就恼羞成怒地一把将塞西老师的课本丢回到他的怀里:“你戏弄我。”
亚德西莫当然没有真的想要将人惹恼的意思,非常熟练地在阿瑞斯丢课本的时候,优雅而精准地牵住伴侣的手,还能换只手顺便接住无辜的课本。
“骗你的,宝贝。”天使长在说情话方面实在是很有天赋,声音都像是浸了蜜糖,还带了点容易让魔王心软的委屈:“我们小宝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和谁做朋友就做朋友,我当然只能夫唱夫随。”
“你怎么也跟着那群小朋友乱叫,没个正经。”魔王陛下不好意思地揉了下耳朵,移开视线,声音也小了下来。
阿瑞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时,差点不顾塞西老师的阻拦,红着脸提着刀去霍尔莫德斯暗杀,这么多年来也还是没能适应。
作为非魔法性质的理论课,就算再抢手,塞西老师也不会被安排太多的课程,整个下午也就只有那么两三节。
而诺曼堡的春天,天黑得很早,上完课往外走时,正好能看到远处垂落的橘色夕阳。
“塞西,我们晚上去广场喂鸽子好吗,”阿瑞斯还是惦记着自己没有履行完毕的假期计划清单:“然后去吃广场最近的那家芝士烩面。”
“嗯,听上去很不错,亲爱的。”亚德西莫也仍然不忘自己天天琢磨着的床上日程安排:“最后再一起躺在温暖的沙发、床头、阳台、浴室还有书房里做-爱。”
阿瑞斯被伴侣的坦率和直白弄得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稳重外表,隔了好半天才倔强地挺着白皙修长的颈脖,小声反驳:“不要阳台。”
他担心晒到月亮后,自己会一激动就变大变小变出尾巴和犄角。
天使长大人仍然语气温文尔雅,但却能听出其中隐隐的遗憾:“没关系,其他地方也很好。”
春季的傍晚,没有下雨的晴天,有白鸽停留的湖畔。
回家的路并不算长,阿瑞斯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然被温馨所填满。
怪不得人类只用活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就能拥有那么丰富的情感。
这种平稳简单的幸福,的确是其他种族所欠缺的。
而阿瑞斯,却幸运地在此刻获得了它。
——
如果没有在推开门的时候,看到那只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的可恶黑发魔族的话,这种幸福感或许会持续更长的时间。
“撒、尔!”
拥有一头黑色(伪装)长发的男人,正毫不见外地在别人家的客厅中给自己扎辫子。
显然他的技术并不怎么样,让柔顺的发丝都翘了起来,麻花辫的形状也歪七扭八的,碎发毛炸炸地从红色头绳中蹦出来。
一边扎,一边安静地藏在黑暗里面,栗色眸子饶有兴趣地落到这对刚刚回家连灯都等不及开,就一边亲一边抱着往客厅里走的小情侣身上。
直到魔王的背脊撞到了墙壁上的壁灯开关,昏黄的光线笼罩在了客厅,才发现了某名在暗中“窥视”的变态。
“你有病吧。”阿瑞斯咬牙怒视坐在沙发上的魔,脸被气得发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撒尔很满意年轻魔王被自己吓到睁大眼的样子,心情非常好:“当然是特意来找你的,亲爱的阿瑞斯。”
他又故意对着客厅中的金发青年挑了下眉,舔了舔下唇,语气刻意而缠绵:“塞西老师对吧,你想知道我和小阿瑞斯是什么关系吗~”
在刚才,亚德西莫的领口已经被扯开了一半,正眯着眼轻轻喘息,甚至腿都已经忍不住磨蹭了上去,结果灯一亮就在家里和一个满脸微笑的陌生人对视上。
哪怕是天使长大人都很难在这种情况下,维持住良好的形象。
蔚蓝色的眸子甚至染上了烦躁。
于是,亚德西莫居高临下地这名男人,干净利落地开口:“滚出去。”
撒尔:“……”
第15章 “蠢货,闭嘴。”
事情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阿瑞斯坐在沙发的一角,另一边是讨人厌的可恶撒尔,而他的伴侣正皱着眉站在他们的正对面。
撒尔悠悠然地撑着头大放厥词:“我要住在这儿,小阿瑞斯都同意了的。”
亚德西莫抱着胳膊,表情冷淡,落到撒尔身上的视线,和寒冬里面的井水没有什么两样,他抿着唇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里面的气氛太过凝滞紧张,让魔王都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垂下脑袋随时准备面对来自伴侣的质问,毕竟这种随便留男人住宿的行为的确是不太值得提倡……
等等,自己明明从来就没有要留撒尔下来的意思!
阿瑞斯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站起身,凶狠地盯着这只口出狂言的魔,一字一顿地反驳:“你不要污蔑,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
“但是你给了我进门的钥匙。”撒尔弯着眉眼晃了晃手中的小钥匙,在他的另一只手上,镶着蓝色水晶的小镜子在灯吊灯下反射着细光:“难道不是邀请我住进来吗?”
“那明明就是……”
就是他偷的,连同着自己的镜子一起。
但阿瑞斯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塞西肯定就会对他们的关系起疑心。
而后面如果想靠着撒尔帮着自己消耗魔力,的确是有一个正当合适的关系比较好,不能真的一点后路都不留。
魔王好久都没有那么憋屈过了,硬生生地将没有说出口的斥责吞回去,咬着牙点头:“……是我给的。”
亚德西莫看了伴侣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靠近一些,轻轻地握住了伴侣的手,无声安抚着他的情绪。
阿瑞斯本来就有些慌乱和无措,害怕会惹得伴侣的怀疑,天使长的这个动作,虽然简单却令他紧绷着的心脏略微放松了下来。
“你今天晚上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但是找到房子后就必须搬走。”这已经是阿瑞斯的底线了,他纠结了半天还是说不出那句话,脸颊因为情绪激而浮上一层浅红色:“哪怕、哪怕你是我的……”
撒尔很不要脸地优雅补充:“舅舅。”
“很高兴你终于承认这件事实,我亲爱的阿瑞斯外甥,”这些老家伙们总是热衷于在口头上占一点年轻魔王的便宜,他拍了拍外袍站起身,勾着唇愉悦地四处打量:“所以我的房间在哪里?”
“可爱的阿瑞斯终于下定决定,收留他无家可归流落他乡的美丽动人小舅舅,真是不错,”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不被欢迎,兴奋地转了一圈后,还试图往主卧的方向走:“噢对了,我喜欢这个房间。”
阿瑞斯:“……”
要不是担心撒尔乱讲话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阿瑞斯才不会在塞西面前承认有这个“亲戚”。
在魔王陛下被气得甩尾巴前,天使长温柔地挠了挠他的手心,然后伸出手拦住了这位莫名其妙不请自入的亲戚,语气温和而真诚:“抱歉,家里的房间有限,一楼和二楼恐怕都没有位置给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撒尔一见到这名金头发白衣服的人类就十分讨厌,怎么看都不顺眼。
再加上白天才刚刚被他用粉笔砸了脑袋,让小心眼且好面子的前前前任魔王更加不满,挑着眉梢阳阳怪气:“我看倒是有不少空房间,塞西老师不会是不想让我住下来吧。”
“唉我明白,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是这样的,对伴侣家来借住的可怜亲戚总是那么嫌弃……”
阿瑞斯趁着他说话的时候,将自己的钥匙又重新抢了回来。
现任魔王扬扬下巴,完全地和伴侣站在同一个阵营上,哦了一声说:“那你出去?”
撒尔:“……”
亚德西莫虽然很享受来自伴侣的维护,但也能看得出来阿瑞斯并没有他表现得那样讨厌这名叫撒尔的男人。
阿瑞斯很害怕自己会真的将撒尔赶出去,也很担心自己会和他起冲突,甚至下意识地站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肩膀紧绷着,试图隔绝开两个人。
这种害怕非常不明显,还被努力地隐藏在了矜贵稳重的外表下,也只有和魔王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的天使长大人能识别出来。
亚德西莫的心中思绪复杂,望向撒尔的眸子却依旧平静:“反正就是不行。”
还以为他会说出来什么花里胡哨的虚伪借口的撒尔:“……啊。”
天使也并不是没有脾气的,更何况亚德西莫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良大方的性格,他懒得给这名厚脸皮的远房亲戚找什么理由,声音看似温和实则锐利:“阁楼和地下室,选一个吧。”
撒尔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敷衍的态度打发过,气得差点维持不住用于伪装的魔力,脸色一沉,声音几乎像是硬挤出来的:“你什么意思?”
亚德西莫轻笑着重复:“阁楼,还是地下室?”
撒尔的太阳穴突突地跳,魔族本来就容易情绪爆炸,再加上他刚刚又因为扎不好辫子而心情烦躁,亚德西莫的这句话一出,让他的脸色完全沉下来,隐隐的暗色出现在眼底。
黑色长发的魔上前来一步,注视着面前这名面容平静悠然慵懒的“人类”,栗色瞳孔缓慢收缩:“你这个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