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棕色袋子
他的神色中隐隐带了些慌乱,但依旧礼貌而矜贵:“抱歉巴奈医生,我今天还有点事情,下次再来咨询吧。”
阿瑞斯尽管心里面着急得不行,但还是不忘给浪费了时间的医生留下咨询费和自己新买的糖果:“谢谢你的服务。”
他走得实在太匆忙了,巴奈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就已经没有了这名身材修长的“人类”的身影。
只留下了足额的银币以及几枚颜色可爱亮眼的糖果。
巴奈呼出一口气,手指还没有碰到糖纸边缘,就感觉一阵风划过,紧接着医生的“小费”就被可恶的不速之客给抢走了。
五颜六色的糖果旋转悬浮在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心上方,这名不速之客懒洋洋地收紧手指,糖果就轻轻地全部落入了他的手中。
浅金色的长发整洁地垂落在肩后,耳垂和后颈处一点圣洁净白的六翼光芒一闪而过。
显而易见这是一只隐藏成了人类的强大天使。
“亲爱的亚德西莫,尊贵的大天使长大人,也许你不应该抢走我的诊疗费,”巴奈顺着椅子转过身,咬牙控诉:“这是小阿瑞斯给我的糖果!”
亚德西莫优雅地拨开其中一颗糖果外壳,捏着它低头嗅闻了几下后,蔚蓝色的瞳孔中就涌现一抹宠溺的笑意:“又是蓝莓味,阿瑞斯总是那么长情。”
“但这是我的糖果,他给我的!”
“啊,我的确拥有一名很会挑选糖果的漂亮伴侣。”
巴奈早已经习惯了天使长大人的答非所问,但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您如果那么有闲心,就该赶紧去调查魔王的踪迹,他可已经潜伏到人界十年了,我们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后,巴奈不舒服地摘了眼镜,后背耸动几秒,下一瞬间两对洁白巨大翅膀钻破上衣,出现在了空气中,羽毛优雅地垂落。
然后猴急地上下摆动着。
一点都没有天使包袱。
巴奈舒服地眯起眼睛,但一个茶杯砸过来,四个翅膀就被吓得赶紧收了回去,颤巍巍地落下几根白羽毛。
“不要随便在人界露出翅膀。”亚德西莫掀开眼皮,语气平静但压迫力极强:“你刚才的伪装也十分劣质且夸张。”
巴奈试图为自己狡辩:“但我是担心自己反应得过快会让小阿瑞斯觉得不正常!我甚至还戴了眼镜伪装!”
天使长大人轻飘飘一瞥后,巴奈的声音就弱了下去:“又不是每一只天使都能和您一样……”
来人界十年,虽然完全没有抓到可能会为非作歹的魔王,但却骗到了漂亮单纯的人类男孩儿,成为了颜控天使们羡慕不已的人生赢家。
说到这个,本来一直懒洋洋的亚德西莫就来了精神,他稍微坐直身体,手指敲击着膝盖,表情严肃:“巴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巴奈也忍不住端正好坐姿,同样正经地缓慢点头:“您讲。”
天使长大人呼出一口气:
“你说该怎么样,才能长久且恩爱地维持一段和人类的婚姻呢?”
“……”
他有病吧。
但亚德西莫看上去是真的很苦恼:“阿瑞斯他最近都不怎么愿意和我亲近,是我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吗。”
能让一名最自恋的天使说出这种话,说明事情的确很严重。
巴奈迟疑了几秒,然后示意天使长大人低头。
他凑过来神神秘秘地开口:“或许……您听过‘七年之痒’这个词吗?”
第2章 快消失快消失尾巴快消失!
阿瑞斯是诺曼堡中最漂亮贵气的画师,他的作品与他本人一样美丽多情,别具一番风味。
不论是囊中羞涩的少男少女,还是成熟稳重的落魄贵族,亦或是财大气粗的商户财阀,都轻而易举地会为了这名年轻人和他动人的画作所倾倒。
如果不是他早早地已经与小心眼的笑面狐狸塞西老师结婚,或许他家的门槛迟早会被爱慕者们踏破。
在诺曼堡大多数人,以及阿瑞斯的诸位邻居的眼中,阿瑞斯的形象向来都是优雅而矜贵的,像今天这种慌里慌张抱着一大堆袋子往家中赶的情况实在是少见。
但美人就连局促慌乱的奔跑都是赏心悦目的,他甚至在这样的状况下,还不忘暂时停下脚步,在离家最近的那家花店为他的伴侣买上一束红玫瑰。
“亲爱的小阿瑞斯,你是出了什么急事吗,”花店老板是个好心的女士,将包装完后的玫瑰递过去时,忍不住关切地说:“或许我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不,不会有任何人类能够帮到他。
阿瑞斯连忙接过去花束,神情有些恍惚,脸蛋红通通的,摇头拒绝:“谢谢你,但我自己可以解决好。”
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脚步匆忙而凌乱。
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多么艰难的困难,才让可怜美丽的年轻画师跌跌撞撞地在街道上奔跑,连躲避昨夜下雨后留下的水洼都忘记了,在被黑色裤子包裹住的小腿上留下了一小滩水渍。
但即便这样,他仍然不忘给伴侣送上一束玫瑰。
可恶,真是让人羡慕。
人类们善意向往甚至爱慕的视线,并没有让魔王感到骄傲舒适,反而使得他动作一僵,转而赶紧加快脚步。
完蛋,快要忍不住了。
阿瑞斯脸都憋红了,全身的精神都用来压制乱窜的魔力,连话都不敢说,闷声往前跑。
发现前方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双层小屋后,才眼睛一亮。
“嗨!小阿瑞斯,你今天下班好早!”热情的邻居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的草坪上挥手打招呼:“我跟你说,我今天买了蛋挞,它……”
他并没有来得及说完后半句的邀请,就感觉到一道黑色身影像风一样从自己面前刮过,紧接着就是嘭的一道关门声。
门被关上的瞬间,才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好的我明白了伊斯顿大哥!我会带着塞西一起去品尝的!”
邻居伊斯顿诧异地扬起了眉毛:“……我其实是想说,那个蛋挞吃起来并不十分美味。”
但封闭的大门,显然暂时不能传达到他的真实含义。
伊斯顿若有所思地转过身抬起头,便与住在周围几栋小别墅的,此时也探出了头来观望的其他“邻居”对视上。
今天的阿瑞斯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他们都如此想到。
当然事实也正是如此。
回到家中关上门的下一瞬间,一根细细长长,浑身漆黑,且尾端呈现三角箭头状的尾巴,噗的一声就从阿瑞斯的后腰处挤了出来,幸亏他提前将裤子拉低几厘米,才没有又报废一条裤子。
玫瑰被插进了透明的水晶花瓶里,外衣规整地挂到了衣架上,还未拆开的购物袋和甜品同样整齐地放置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方。
阿瑞斯一把抓住甩来甩去的尾巴,鼻尖小心谨慎地耸动两下,确认伴侣还没有回来,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急促地往浴室的方向跑。
这处房子,是魔王与伴侣的共同财产,他们一起挑选和布置了所有的家具与设备,这里面的每一块地板,每一面墙砖,都是他们的心血。
如果不是事出紧急,在没有提前告知塞西的情况下,阿瑞斯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用魔力来改造侵入它的。
但无奈,异族在人界的生存总是容易出现一些小小的意外。
阿瑞斯看着镜子中已经长出了两个尖尖的蝙蝠耳朵,以及布满暗纹的圆润犄角的自己,烦躁地敲了敲镜子的边缘:“弗尔伊德,别装死了,赶紧出来。”
本来光滑的镜面,随着王的呼唤,开始出现水波纹一样流动着的痕迹,波纹慢慢往外散开,等画面再次变得清晰时,镜中就出现了红色长发的男人,属于魔族的深黑犄角从发丝中露出来一截。
他身后的是一片黝黑而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地面,天际暗红,暗示着不祥。
“你能不能不要再躲到未开发区域了,”阿瑞斯心情焦躁,甚至有些迁怒地咬着牙说:“和我交流是一个很见不得魔的事情吗。”
“事实上恰恰相反,我的魔王陛下,”弗尔伊德说:“是其他魔一听到我要和王‘见面’,都想要跟过来偷窥,一两只还好,几十上百的数量,我担心会影响到陛下的私魔生活。”
“所以我才每次接到王的传唤时,都会慢上一截,快速跑到魔界未开发区域再和您交流。”他充满歉意地叹口气。
因为冤枉了下属,而有点愧疚的魔王大人:“……嗯,你辛苦了。”
“不辛苦,为陛下解忧,是每一只魔的荣誉。”弗尔伊德笑着抬头,仔细观察了阿瑞斯的状况后,又皱起眉:“我的王,您的魔力紊乱好像更加严重了。”
上一次还只是出现尾巴和尖耳朵,这次不仅连犄角都藏不住,甚至还隐隐地露出了魔纹。
“是的,所以你们要赶紧找到那个制作药水的可恶的魔,或者重新研发隐藏魔力的药,”阿瑞斯抓了抓头发,试图将耳朵按回去:“否则我迟早有一天会被塞西发现身份的。”
魔族的寿命很长,就算已经结婚十年,但对于阿瑞斯而言还处在热恋期,他一点都不想因此而失去他的人类伴侣。
人界对于魔设有某种禁制,一般的魔很难进入,而强大的魔好不容易进来了也会因为难以隐藏的魔力而被发现,所有想要作恶的魔便会被联合驱逐。
阿瑞斯前十年一直隐藏地很好,因为他有专属的用于压制平衡魔力的药水,能够很好地维持住人类形态。
但前一段时间,负责研究制作专属魔药的魔却突然罢工失踪了,让仍在人界“潜伏”的魔王失去了供应,只能强行用自身力量来压制,压着压着就压出了个魔力紊乱。
魔力紊乱这种事情,对于魔王来说实在是一件小事,小到他只需要抽空回到魔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能够精神抖擞满面春风地恢复正常。
但对于“普通人类阿瑞斯”来说,魔力紊乱=天、塌、了。
在新的一批隐蔽药水制作完成并送过来前,他再也无法轻而易举地隐藏起尾巴、犄角、魔纹以及尖尖的耳朵这些属于魔族的特征,他的伴侣会被突然展开的小翅翼吓得晕倒,小猫会追着他控制不住甩来甩去的尾巴尖乱跑然后撞碎家里的花瓶,邻居们会尖叫着将做好的松饼和蛋糕丢到他身上。
就连工作也会无法处理,因为他不能控制自己的魔力,每天不是在暴打上司就是在暴打上司的路上,而这样一来他就没有了工资,再也不能去隔壁的好心珠宝店老板那里订购亮晶晶的漂亮宝石,也不能为他忙碌了一天的伴侣送上一束鲜花。
这一切光是想一想都糟糕透顶!
“我明白您的心情,我们已经在抓紧研制了,”弗尔伊德安慰他说:“而且您只是暂时出现魔的形态而已,还没有到失去控制的地步……”
“啪!”
下一秒钟,魔王失去控制的劲瘦黑尾唰的一下甩到了洗手台上,十分有力地将一个玻璃洗漱杯打碎在地。
弗尔伊德:“唔。”
阿瑞斯:“……”
在傲娇且好面子的年轻魔王恼羞成怒前,弗尔伊德连忙道:“王不用太过忧心,实际上我们已经想出了一个或许能暂时抑制和消耗您魔力的方法,它就是……”
开门的声音响起。
魔王的伴侣回来了:“阿瑞斯,是你在浴室里吗?”
阿瑞斯被吓得耳朵尖尖一抖,尾巴一甩又把剩下的那个玻璃洗漱杯也打碎了。
“阿瑞斯?”
来不及听下属把后半句话说完,阿瑞斯连忙双手齐用地就将水镜搅浑,水纹和下属的脸同时散去,一面普通的镜子恢复。
但镜子中的青年怎么看都是一只惊慌失措的漂亮魔族。
伴侣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阿瑞斯只能提高点音量含糊不清地回答他:“嗯唔是我!我在洗澡呢塞西!稍微等一下!”
然后急急忙忙地拉上帘子放上水,脱去衣物钻到浴缸里面去,长腿蜷缩着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捂住自己的耳朵和犄角,尾巴也委屈地缠在腰上。
在心中默念:“快消失快消失尾巴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