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棕色袋子
阿瑞斯眨眨眼:“小黑?我不会杀小黑的。”
魔王歪着脑袋,又加重了一点力气,声音却又单纯又无情:“但我要杀你。”
几乎是自相矛盾的两句话,可惜被掐住了颈脖的小黑就算再怎么无语,也没办法发出声音来为自己辩解,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奋力但又无能为力地挣扎。
阿瑞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像是在人类在踩死一只蚂蚁前,好奇地摆弄着它的身体。
与此同时,魔王身上的魔纹也越来越明显,在白皙的颈脖和微微敞开的胸口上蔓延着,时不时地起伏和波动,仿若一根根在跳动呼吸着的脉搏,紫色瞳孔收缩着,慢慢变成了竖瞳的模样,细长有力的尾巴不耐烦地从后腰处挤出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在地面上。
俨然就是一副半魔化的摸样。
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可怖残忍的情况,不远处一直旁观着的金发青年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害怕的神情。
魔王很不满,终于忍不住斥责他:“你要害怕。”
阿瑞斯这样说:“我很凶的。”
或许是魔王的这句好心提醒,终于让这只金灿灿的家伙回过了神,他那双总是含笑的蔚蓝色瞳孔猛地收缩着,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然后用一个就连魔王本魔也承认是极快的速度,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笨蛋,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伤害得了尊贵的魔王米尔。
魔王陛下骄傲地这样想着,也做好了教训教训这只金毛的准备,谁料疾风刮过耳边,并没有如预料之中地带来任何伤害。
阿瑞斯只感觉只听到一道闷哼声从耳朵边上响起来,接着后背便和一道温热的身体相接触,再接着便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只叫小黑的魔族少年已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双眼完全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手指上还着一点鲜红的血迹。
亚德西莫压抑着恼怒,将差点挨了一爪子的伴侣拉到了自己身后:“怎么了宝贝儿,知道他有问题,还往前凑。”
天使长大人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这个果酒并不是寻常的酒了,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对面那只“魔”却猛地发出了古怪的笑,身体迅速膨大并且抽搐起来。
阿瑞斯也终于从刚才的情况中回过神来,迷茫的紫色眸子在落到亚德西莫被刮出一道冒着黑气的血痕的手臂上后,猛地一缩。
而与此同时,“小黑”突然整个炸裂开,在无数强大魔力和血液肉块裹挟着纷飞中,温馨的双层小屋也在瞬间坍塌。
魔王阴沉着脸正想要上前一步,却忽然打了个带着果酒味的嗝,然后紫眸里面便闪过半秒钟的茫然和空白。
只是这半秒,便足够“小黑”这些年来收集到的各种魔力,翻滚着向阿瑞斯冲击而来。
在房屋坍塌无数砖瓦掉落的混乱视线里面,阿瑞斯唯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的,只有自己因为收到刺激,快要控制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庞大魔力,以及一具始终紧紧和自己挨在一起的温暖身体。
天地颠倒和可怕能量终于倾泻而出时,又是一道满是怒火的声音:“该死,竟然被维拉摆了一道,小阿瑞斯,你还好吗,舅舅带你一起走!”
阿瑞斯知道自己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小黑就算聚集了再多魔力,也不可能真的重伤自己。
但却足够影响到自己已然紊乱的精神和魔力状况,足够导致魔王努力压抑的力量最终释放。
再呆在这里,必然会导致无数的伤亡,到时候就麻烦了。
要离开吗。
阿瑞斯的大脑还是迷迷糊糊的,但在被撒尔拉扯住开始脱离的时候,眼中却挣扎着划过一丝清醒。
不要。
有人还在里面。
是谁呢……
“塞、塞……唔!”
魔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神志,最后被撒尔一巴掌拍回去。
“舅舅是为你好,”白色长发的魔族也有些狼狈,发丝散到了肩头,望着身后追过来的面色阴冷的魔法师,咬牙切齿地说:“现在必须得走了。”
第68章 这是我的谢礼
魔族的王, 阿瑞斯·米尔,他诞生于深渊与大地的交汇之处,强大而美丽, 或许连造物主都偏爱着他, 魔王降生之初便正好遇上一只强大魔兽的逝世, 血液将土地浸润,□□化为树木花草,构造出一个天然的保护屏障, 掩盖住了这只新生魔崽子的气息的同时,也在他最脆弱的时期,提供了短暂的保护。
直到魔兽的最后一滴血液也消失不见, 屏障失去了作用,阿瑞斯身上庞大又毫无章法的魔力味道,也终于引起到了其他人的注意。
贪婪的野兽聚集在身边, 上半城的贵族亦在虎视眈眈。
只学会了爬来爬去的小家伙终于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和危险,开始迷迷糊糊地自救。
但显然自救这种事情, 对于一只诞生不久的魔来说实在有些困难。
阿瑞斯努力地滚啊滚, 一滚就滚进了深渊里面。
从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到了另一个更加危险的世界。
好在, 深渊里的可怕家伙们, 虽然长得凶神恶煞, 不是嚷嚷着要吃掉魔崽子,就是威胁要剪掉他的犄角和翅翼,但却从来没有魔这样实践过,即便真有不长眼的生物,想要抓住这只意外掉落的小家伙尝尝味道,也会在开始行动前, 就被前任魔王们默契地迅速处理干净。
因此,虽然魔王陛下的童年与寻常魔崽子的童年有所不同,但却从未有过受伤的时候,就连流一点点血,都会很快地被注意到,然后这些暴躁易怒的老家伙们,便会兴师动众地为魔王到处寻找止血的药材。
深渊里面当然不会有什么药物材料,等他们找到的时候,那点流血的伤口早早地便只剩下了一点浅疤。
所以当撒尔带着晕倒过去的魔王陛下重新返回深渊时,一瞬间就吸引过来了一大群魔的注意。
就算被深渊压制,但毕竟都是魔界曾经的最强者,这些老家伙们平日里王不见王,能让他们聚在一起的事情,要么是打牌,要么就是某只年轻的新任魔王的到来。
风尘仆仆的撒尔甚至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刚刚从本体中睁开眼,就有一条满是倒刺的粗壮尾巴迎面袭来。
撒尔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在心中暗骂一声,甚至连是谁在攻击自己都没有机会看,就迅速地往躲开。
果然下一秒钟,撒尔之前所在的位置,就同时落下来数道攻击,将坚硬的石块击得粉碎,整个墙壁都跟着坍塌下来。
撒尔又利落地闪过几次,一直闪到了阿瑞斯休息的房间外面,那些“追击”他的家伙才终于住了手,一抬眼,前方便出现了几名眼熟的魔族。
“死白毛,你还挺会跑的。”为首的女人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尾巴用力地拍打着地面,没一下都使得本就千疮百孔的深渊地面又多了几个洞:“早知道你那么废物,连小阿瑞斯都保护不好,我就自己去了。”
撒尔才不怕她,嗤笑一声后,阴阳怪气地嘲讽:“哈,你先能从深渊里出去再说。”
“而且之前就你骗阿瑞斯骗得最狠,你要是真出去了,说不定直接就被我们尊贵的魔王陛下打回来了。”撒尔在戳人心窝这方面非常擅长,几句话就让这些老家伙们又升起了怒火:“还有你们,整天好吃懒做,脑袋上的纸条都没有取下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打牌打输了吗。”
“……”
“撒、尔!”
魔族的每一任王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撒尔在武力值上虽然不怎么占优势,但一张嘴巴却仿若淬了毒一样,又身手灵敏。
众人被被他气得又开始胡乱丢魔力,每打到该打的人不说,还要死不死地甩到了彼此的身上。
一时间乱成一团,吵闹声和石块被撞击的声音不断,却没有人发现罪魁祸首早早地就已经溜走了。
撒尔藏在暗处,懒洋洋地看了一眼乱成一锅粥的“同行”们,猩红的瞳孔中满满都是嘲笑和戏谑,还隐隐可见一些暴躁,很明显他只是借着戏弄他人,来缓解心中的怒火:“真是幼稚。”
自以为“成熟稳重”的家伙,一转过头却差点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魔吓得炸毛。
等看清了这只魔的脸后,才松口气。
“小阿瑞斯?,你什么时候醒的。”撒尔又往后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本来应该好好躺着一只昏迷魔王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魔王的脸色还很苍白,黝黑的头发在魔力失控的瞬间加速生长,现在已经是快要拖地的长度了,紫色的瞳孔还是宛如兽类的竖瞳形状。
“被你们吵醒的。”阿瑞斯选择性地挑了个问题回答,视线并没有落到最近的撒尔身上,当然更不在前方那些打成一团的老家伙们身上,晃来晃去的,明显地带着焦躁:“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撒尔?”
撒尔抱着胳膊,倒是毫不避讳地回答了魔王的疑问:“没多久,用人界的时间算,也就过去了二十分钟而已。”
闻言,阿瑞斯的眼中很快变浮现了惊喜,但还没等魔王开口说话,便又听到撒尔懒洋洋地说道:“别想了,我的陛下,您应该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太能离开魔界了。”
他没有解释原因,但阿瑞斯却也能明白过来。
魔王紧抿着唇,本来有些苍白的唇色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上了红。
撒尔没有说谎,自己的确不能离开,但却并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失控的魔力。
阿瑞斯攥着手指,只是轻微一用力,便能感受到体内汹涌的能量在四处冲撞翻滚着,在魔界的时候还好,但如果不管不顾地突破结界再次进入人界,恐怕就会直接无法控制地四溢,甚至炸开。
“当然我是觉得没什么的,那些愚蠢狡诈的人类,死了就死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撒尔的眼中闪过了恨意,垂眸将魔王的长发托起来:“如果您非要出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塞西呢,他还好吗,”阿瑞斯打断撒尔故意的引言怪气,压抑着心中的焦急,尽管已经在努力维持着平静,但还是能听得出魔王声线里的颤抖:“我的能量失控的时候,好像感觉他向着我扑过来了。”
阿瑞斯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有多少魔力失控外溢了出来,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就是漫天纷飞的建筑碎片和小黑身体炸开的血液,以及……伴侣温热而用力收紧的怀抱。
一听到这个名字,撒尔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能有什么事……”
当时情况紧急,本来以为是只小野狗的魔法师,结果是只恩将仇报的疯犬,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来的垃圾招数,竟然勾结了一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东西,想要将撒尔锁住,还妄图利用阿瑞斯的魔力紊乱来栽赃嫁祸。
还好撒尔急中生智提前给自己留了能够回到深渊的退路,甚至还能将不断外溢着能量的倒霉魔王也一起带走。
但那只可恶的鸟人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黏在小阿瑞斯身上,翅膀都被炸得掉毛了,还死不放手,给撒尔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白发魔族正想要阴阳几句,一扭过头,便对上了年轻魔王那双怎么看都怎么可怜的紫色眼睛。
“……”
撒尔顿了顿后,才满脸不耐烦地嘟囔着说:“放心好了,我走之前,看到你那几位邻居,扇着翅膀就冲过去救人了,不会有事的。”
阿瑞斯的脸色好了些,但眉头依旧无意识地紧皱着:“是这样吗……”
撒尔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还是没有放弃离开回人界的念头,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后,一颗晶莹剔透的缩小版水晶球就出现在了手心。
“拿去吧,可以用来查看你们家塞西老师的状况,”撒尔不情不愿地将水晶球向着魔王的方向丢过去,恶狠狠地咬牙:“就知道你醒来要问,幸好我在最后一秒时给他丢了个吸附术。”
水晶球在即将接触到阿瑞斯时,凝聚成小小的一点亮光,最后飘到了魔王的耳垂上,化为了一颗晶莹的耳钉。
透过这颗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小珠子,阿瑞斯隐隐能够感受到仿若心脏跳动一般的,有规律的振动。
这是塞西的呼吸。
阿瑞斯的吸附术就是撒尔教的,魔王从前一直不明白这种只能感受到对方存在,但却连定位和限制行动都做不到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直到此刻才终于理解了它的作用。
距离千万里还能感受到所爱之人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只有经历过分别的人才知道究竟是多么重要的能力。
阿瑞斯本来急促慌乱的心跳在感受到水晶球里面有规律的振动后,也慢慢平复稳定下来。
魔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摩挲了下耳垂上的小圆珠,抿住唇放软了声音:“……谢谢你,撒尔。”
撒尔又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知道伴侣暂时还算安全的魔王,心神已经被这颗小圆珠所牵动了,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当然,对于现在的阿瑞斯来说,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我要离开了。”魔王陛下在几个呼吸间,终于勉强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漂亮的眸子微微抬起来,望着深渊上方:“不能让塞西等太久。”
撒尔:“?”
所以他刚才苦口婆心地劝半天,都被当成了废话?
很快撒尔便知道是自己理解错误了,阿瑞斯口中的离开,并不是指离开魔界,而是指离开深渊。
相比起混乱的深渊,“外面”的确要更有助于魔力的恢复。